子夜再省过往情

拜石斋主

<p class="ql-block">  生活中极大的忧患就是阴差阳错。</p><p class="ql-block"> 这天晚上11点多了,看了一会书后居然睡不着。就开始东想西想,忽然想起昨日晚上做的梦来。觉得很不明白,我怎么就梦见了她?那可是我意识中沉淀最深的地方啊。</p> <p class="ql-block">  一月前在老家苏州木渎的时候,我听母亲提起过她。说是有次母亲在什么地方碰到过她,她叫了声我母亲“阿姨”,旁边有人觉得很奇怪,问母亲“怎么她,你也认得?”我母亲笑了:“她做过我的毛脚儿媳妇的,怎么不认识?”母亲无意一说,种了一个根由。当时我也是追忆连连,但总是过眼烟云了。</p><p class="ql-block"> 想起昨天做的梦,梦见的她还是许多年前的模样。那是因为我们分手后,从没有再见过面。——我脑中是一张没有更新过的图像。说也奇怪,小镇不大,难道月老原以为一桩得意的婚姻却给我们搞砸而恼怒了,冥冥之中索性给我们设置了见面的障碍?我有时回老家木渎会偶尔假设路上一旦碰到她,我说些什么?但事实上从未碰到。倒是听别人说过她的一些境况。大意是她好像近来日子过得并不好。老公生了大病,儿子结婚买房后靠她一人之力还贷云云。闻听此言,我当时居然有点纠心。</p><p class="ql-block"> 初恋后结婚了平淡无奇,初恋未结婚却有可能刻骨铭心。</p><p class="ql-block"> 我多年前曾写过一篇我与她初恋的回忆文章《倾心之恋》,后来我因玩手机美篇,就把这篇文章放到了美篇里。今天睡不着,就打开美篇把它读了一遍。谁知8000字的文章居然读了一个半小时,——我竟沉浸在了自己的故事中。还真有点子夜闹穿越,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意味。一看时间十二点半了,想想还是熄灯睡觉。谁知人像烙饼一样辗转反侧,无法入眠。</p><p class="ql-block"> 我索性披衣而起,坐到写字台前点了支烟。都说往事如烟,是轻而淡,是糊而虚。我却越坐越觉得岚在退,雾在散。那些花前月下,那些轻怜密爱的场景,都如冻鱼复活似的慢慢活泛起来。读过白居易的诗,谁知我也有夕斋萤飞思悄然的时候……</p> <p class="ql-block">  那思绪像一团蔴,越抽心会越酸楚。——天长日久,似乎那些如乱蔴般的思绪已经与心肌粘连了。</p><p class="ql-block"> 我写《倾心之恋》时没有写我与她分手的具体原因。虽然提到,却是很模糊的,闪烁其词的。其实那时虽然已能将伤心往事冷静看待,却还是没能真正地以已之心度人之心。现在想来那就是一种自私,只觉得自己是感情的受害者。所以文中隐去了一段重要的往事。</p><p class="ql-block"> 许多年前早春的一个黄昏,我在宿舍里有朋友来访,交谈正欢。莹莹不期而至,让我手忙脚乱。那是因为我还从未独自接待过重要客人,而眼前的又应该说是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人。</p><p class="ql-block"> 我为我的朋友和莹莹介绍了一下后,就开始问问莹莹从老家苏州木渎到无锡的旅途情况。她与我的交谈向来是笑意盈盈加滔滔不绝,让我觉得这条旅途线纵然我走过几十回了,也不如她仅走一、两回的驾轻就熟。我一向心口如一地佩服她社会经验比我丰富,生活能力比我强大许多。</p><p class="ql-block"> 我们三人谈谈说说,直至九点半多。我的朋友向来到我这里就与我同榻而眠的,所以也无去意。我想到无锡老伯伯(我父亲的表兄)曾和我说起,我如有客人,宿舍住不下,可以住到他家去。我就决定让莹莹住到我老伯伯家去。只怕太晚去不好,就对她说了。</p><p class="ql-block"> 去老伯伯家的路不远,步行约需20分钟,公交线路是很不方便的。我把路程情况说了,莹莹就笑着说,我们就一路放鸽子放过去吧。</p> <p class="ql-block">  “放鸽子”是我与莹莹一次新春在她苏州舅舅家吃过晚饭后回木渎时,路上两人手搀手,一边走一边把两人握着的手甩得高高地,像是共同放飞一只鸽子。当然这种甜蜜的把戏只能是在无人处做的。</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我把莹莹送走了。让我始料未及是,此一去,终然物理距离不远,心理距离却已是相去万水千山了。</p><p class="ql-block"> 现在想想莹莹当时与我相握,共同“放鸽子”的手竟然没有传递过来一点点她那内心的波澜起伏。</p><p class="ql-block"> 事隔二十多天后,就得到我被爱情流放的消息。</p><p class="ql-block"> 我当时只怨莹莹。我们虽然没有山盟海誓,彼此心意却都完整的摆放在各自面前。我与莹莹恋爱之前三、四年就已经相识,一经介绍人撮合就心意相通。可能我们相识之时已经款曲互通,撮合后再谈恋爱时根本不需要一般程式中的“谈谈试试”和“了解了解”的累赘前奏。我们是直接奔向要组织家庭,携手走向未来的啊。难道就因没盟誓,你就可以径自离开必须由我们俩人共同支撑的爱心小屋?你一走开,我就独自留在小屋坍塌成的一片精神废墟上了。我是爱莹莹的。初恋,就往往是无条件地把自己的爱双手捧上的。所以“恨”是绝没有的,“怨”却是满满的。</p> <p class="ql-block">  听人说,当一个人的情绪剧烈波动时,最好不要急着做选择、做决断。冷处理一段时间后,很可能与当时的想法不一样。</p><p class="ql-block"> 夜未央,情难当。时至今日,我才重视母亲在我与莹莹分手时告诉我的一段话。母亲当时是以责怪的口吻说的:莹莹来无锡的本意是想与你……即使不……莹莹的意思是两人谈谈说说坐到天亮也是好的。</p><p class="ql-block"> 这段话在我当时的失恋情绪下被完全地忽略了。</p><p class="ql-block"> 母亲话中跳去的字,这道填充题谁都会做。原来我当时是那么的木知木觉!现在细想起来,我与莹莹存在着情操和生理上的差别。这种差别双方都没有留意,恰恰是特殊情况下爱情的致命熔断点。</p><p class="ql-block"> 换位思考,那一天晚上我送莹莹到我老伯伯家去时,两人虽然手牵手,我居然手上一点也没有感觉到任何消息。完全沉浸在恋人间小别重逢的欢愉里。可是她那时的心情应是有撕裂的痛楚的。来无锡与我相会,这个决定我可以断定她本是来之不易的,是煎熬过后的深思熟虑。她一定也有过种种的设想,或许还设置过种种的场景应对。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把她一送了之,她凝聚的温柔热力竟被我冰雪般的无视化作流水匆匆……</p><p class="ql-block"> 奇怪的是,我的记忆中,把莹莹送到我老伯伯家以后的事居然完全丢失了。努力追溯,还是白茫茫一片……</p><p class="ql-block"> 我当时在莹莹眼中是怎样一个人啊……。今天我自己挑选出这几个词组:冷漠、无情、木讷。这些词里总有一个或全部,甚至还不够,被莹莹把它与我的名字相连。设想那一夜她睡在我老伯伯家的床铺上会是怎样的一翻凄苦、寒冷、失望和无助?她又是怎样抱着一颗雨天挑柴般的心情离开了无锡这个伤心地的?</p> <p class="ql-block">  这么许多年过去,我今夜的自省,也许或者肯定才真正明白,我曾经被爱情伤害过,但她比我伤得更重。</p><p class="ql-block"> 想着想着,我居然打开了电脑,敲起了键盘。直至耳闻窗外鸟鸣阵阵,疑是杜鹃啼血……</p><p class="ql-block"> 如今看来,爱情是神圣的,所以她有着一套年轻时难以及时破解的密码。真正的婚姻看来大都是湊合的,因为许多婚姻都是出于迎合生理或者迎合社会,哪怕撞准了密码。等到我们稍许懂得这套密码时,也已经失效了。密码是对的,但假设后来还有恋爱之说,基本不必费神使用了。</p><p class="ql-block"> 2021/2/26</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