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吾乡民谚:十五没有十六大。这一天,按旧俗,竹溪倾城出动,上街游百病,舞龙灯的耍完,也会在河滩化龙,祈祷新年风调雨顺。这是元宵节狂欢的高潮,也是依依惜别年味的日子。<br> 今天正月十六,是个好日子,也是报社告别人民中路迁往熊家湾十堰传媒大厦的日子。同事们纷纷晒旧图与往事告别,堰味视频也推出感人的视频。这一天,必然留存在很多人的记忆里。<br> 挥手从兹去,总有惜别之感。在三堰这栋办公楼,我度过了21年最美好的时光,从芳华时代到沧桑中年,红颜不再憔悴损,离别时总会五味杂陈。于我,心中感慨良多。<br> 2000年,我们从六堰广电大楼搬往三堰,也是春寒料峭的日子。如今,再次迁址,春雪霏霏。让我想起诗经《采薇》中的句子: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br> 这些天,同事都在整理打包准备乔迁,晚报大厅里堆满装了旧报纸的箱子。怀旧的我一直拖着,迟迟不舍得清理旧物,因为每一张旧报纸里都藏着青春的记忆。<br> 眼看着别人东西都清理完了,性急的人早早就跑到传媒大厦选定工位,把东西拉过去了。昨天黄昏,我才开始细细整理。柜子里装着十年来我编的每一块作品版,纸已黯淡,落满灰尘,但点评和编者按上凝聚的情思未曾黯淡。曾经那样用心,去呵护这文学的后花园,想在喧嚣的时代中保留这最后的精神家园。于我,这已不是简单的工作,而是倾注了心思和情感,虔诚地跋山涉水,只为让年少时的文学梦不破灭,让文友们的人文情怀有归宿。<br> 我舍不得扔掉这份凝聚心血的记忆,将它一张张整理好,装进牛皮纸档案袋中珍藏。<br> 我还在抽屉中找到了那些年老通讯员和朋友邮寄的明信片和信件,一张张明信片里藏着新年的祝福和深深的情意。<br> 那时候,我还很年轻,通讯员们也年轻,现在我已老眼昏花。当年的稿件是手写的,我们在原稿上用红笔修改,改完计算字数,用尺子在版样纸上画版。我居然还留存了二十多年前画版的尺子和计算器,还有一沓发稿签,这应该算是文物了。<br> 看到一张东岳公安分局老通迅员寄给我的明信片,当时他从部队到公安,意气风发,笔耕不辍。有时也会来报社送稿,年轻的他面对编辑甚至还有几分羞涩。那些年,我编了太多的稿件,对老通讯员字迹和文风都很熟悉。人是感情动物,久之也会牵挂。我对老同事说:“这个人咋就不见了?现在不写了,也不知生活可好?”<br> 尚记得几年前的一个春天,我在百二河道边袅袅柳丝下行走,一中年男子走过来热情地打招呼,我一时愣了。他笑言:“你曾经编过我的稿件,改得很好,标题很出彩。你不认得我了?我是晚报的老通讯员啊!”那一刻,我有些尴尬,但事后回想心中是温暖的。原来,你的存在是有人惦记的,付出也有人看见。<br> 岁月真的无痕吗?其实会留下痕迹,不仅在脸上刻下皱纹,也会在心中留下影像。<br> 在晚报这个大厅里,我度过太多不眠之夜,也为编一堆乱稿件而心绪如麻,曾经受委屈而悄悄落泪,笑过哭过也愁过,等离别时回眸,过往时光皆美好,因为往事不再来。<br> 我闭着眼睛都知道,大厅走廊有多少米,摆着哪些花草?因为我无数次用脚步丈量过,用温柔的眼睛怜惜着它们。<br> 甚至,我有时会出现幻觉,那些逝去的同事李新成、夏影、支卫红还坐在他们的工位上,退休的同事屈姐姐、蒙姐姐、师大姐依旧是年轻的容颜,笑语盈盈地在大厅里走来走去。<br> 正因为有这些老同事的默默奉献,晚报才有今天的辉煌,像爬楼梯一样,一步一个脚印。我们在晚报的这些年,也见证了报纸辉煌的历史。从一天4个版到8个,再到12个,固定到16个。甚至高峰期厚厚一沓,二三十块版,广告登不过来,是当之无愧同城媒体的翘楚。<br> 第一次扩版是在六堰广电大楼,从4块版到8块版,当时的理想是让晚报成为飞往千家万户的小燕子。扩版当晚,报社灯火通明,我们就像过年一样盼望着。扩版时间与妹妹的婚期重叠,当时安排我画一版,我加班到凌晨,为此无法回老家参加妹妹的婚礼,现在想来有些遗憾,因为妹妹的孩子都已成人了,错过的美好时光追不回。<br> 我还记得李新成主任干干净净的字迹,写完稿他总会眷写清楚,生怕编辑看不见,担心微机人员敲字时费神。当年每逢两会,这位首席记者总是冲锋陷阵。那时我编1版和2版,年轻的我编这些时政要闻,总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生怕出错,反复核对,有时半夜里还会给他打电话,他总是有耐烦心。<br> 他后来因肝病住院,在人民医院病情加重,我和先生闻讯赶去探视,他已不能说话,默默落泪,几小时后就与世长辞。<br> 时任晚报副总的先生执笔为他写了长长的感人祭文,我读后也落泪了,为这位新闻老前辈的敬业而感动。要知道,肝不好的人是不能熬夜的,我后悔那时不该为工作而扰他。他的工位在大厅最前面那一排,我每次路过眼前都会浮现他埋头写稿的身影。斯人已逝,德行犹记。<br> 我在晚报供职23年,经历了两次搬家,从六堰人商旁老广电大楼搬到三堰报社大楼。正像《三国演义》里开篇所说: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我们又和广电搬到一起了,在熊家湾传媒大厦胜利会师。<br> 第一次搬家,我不到30岁,花样年华的我对岁月没有太多感伤,只觉得眼前风景一时新。<br>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期,晚报办公室分散在老广电大楼八、九、十三层。我的办公室在十楼,那时两个人一间屋。当时晚报人不多,也就二三十个吧!同事们多半友善,相处融洽。编完版写完稿件,去9楼会议室打打乒乓球,下下棋。周末了,约几个人在办公室关上门斗地主。春天里,会组织春游。秋天,也常去赏秋色。一年四季,大大小小的活动不少,记得牛头山、四方山、金花湖、银梦湖都去过。<br> 那种轻松愉悦的气氛让我迷恋,我和先生几乎以报社为家,经常不开伙。中午去广电食堂或旁边美心快餐厅点两份套餐,匆匆吃罢,我躺在办公室沙发上看书,他去找棋友切磋,各得其乐。<br> 我从家里拿了一床被子,编完版清样后累了就躺一会儿。后来从新闻部到时事部,开始上夜班,晚餐由报社统一订好送来,我们一般边吃饭边看版。<br> 等稿太无聊,会下楼去旁边人商遛一圈。那里有一家老上海鞋店。我有一天穿旗袍去上班,特意配了一双高根鞋,穿惯平底的我感觉夹脚,不想委屈自己,速速下楼去隔壁上海鞋店里买了一双养脚的鞋换上,继续上楼编版。那时,六堰是繁华商圈,购物生活都很方便。<br> 有一年,对面六堰山的森林里长了很多飞蛾,应该是松毛虫变的吧!晚上办公室一开灯,那些飞蛾就扑火一样向着光明而来,在屋里尽情飞舞。我不敢打,请男同事帮忙,一会儿就消灭一堆。夜班结束后有车送,等车的过程,我们有时会讲鬼故事,吓得上电梯时吱吱呀呀乱叫。<br> 当年的我们都太年轻,二十六七岁的我着一袭长裙飘飘,宛然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如今,在职场磨砺二十多年,同事们来来往往,换了很多新面孔,年轻人如雨后春笋般冒出,除了一些老人手,新人见面不相识。<br> 从曾经挺拔的小白杨到如今沧桑的老杨树,树犹如人,再过5年,我就退休了,彻底告别职场,真感觉时光如白驹过隙。尤其这几年,随着老眼昏花、白发渐生,衰老和死亡成为我常在思索的命题。答案不难猜的,只是接受它需要时间,时间可以改变一切。<br> 乡间老话:树大分杈,人大分家。报社经历这么多年的发展,已是家大业大,枝枝杈杈,葳蕤成长。但是,我对晚报依旧有执着的情怀,因为它就像一颗生命力顽强的种子,我和同事们用青春和汗水浇灌,眼看繁花似锦。我们见证它成长,它见证我们的青春。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心中能不爱吗?<br> 从晚报这个根系衍生出很多嫩苗,新兴产业不断发展,时代车轮滚滚向前。时光的长河中,会经历很多变迁,相信每一个春天来临的时候,总有种子发芽。这颗种子移植到熊家湾,过些年也会长成一棵开花的大树。<br> 前年春天,三堰日报社大楼的紫藤花开时,我曾拍下胜景,填词留念:近黄昏,风拂紫藤花乱,蜂蝶纷至。春深不知归处,听黄鹂啘啭,花落满地。<br> 今年春天,我们要到熊家湾赏花去。没有被辜负的青春是美好的,没有虚度的年华是该铭记的。在今天正月十六报社乔迁之际,我写下点点滴滴记忆致那逝去的青春。</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