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认证</p><p class="ql-block"> 雨水已过，惊蛰未到。春意萌动，万物萌发。柳芽已是鼓鼓囊囊，仿佛一阵春风，便可把它吹破。春天来了，真好！</p><p class="ql-block"> 父亲要在“吕梁通”上作慢性病认证，母亲一早便打来电话，小心翼翼地问我有没有时间，帮他们下载这个东西完成认证。我自然是忙的，这件事需得安排到晚上。</p><p class="ql-block"> 华灯初上时，终于回到妈妈家。一如既往的，父亲躺卧在沙发上。自从前年脑出血后，客厅的沙发便成了父亲的床，每次进门，总看到父亲蜷在沙发上，分不清是醒着还是睡着，他总说自己是醒着的，可每次总是听不到我窸窸窣窣的开门声，非得等我进门后，站定，啪的一声关门，他才会惊惶地边起边问，谁？目光一时游离疏散，也看不清是他盼着的闺女进门。</p><p class="ql-block"> “爸，是我。”</p><p class="ql-block"> “哦，你过来啦。”</p><p class="ql-block"> “闺女，快给你爸认证一下吧，群里好多人都认证了。”母亲微笑着、急切地说。</p><p class="ql-block"> “好嘞。”</p><p class="ql-block"> 接过手机，下载App，绑定手机号，开始认证。</p><p class="ql-block"> “请点头。”手机发出指令，父亲全然不顾。</p><p class="ql-block"> “爸，点点头。”我重复。</p><p class="ql-block"> “哦。”父亲下巴一顿一顿，动作规矩，略显笨拙。</p><p class="ql-block"> “请张嘴。”</p><p class="ql-block"> 可父亲还在点头。</p><p class="ql-block"> “爸，张嘴。”</p><p class="ql-block"> 父亲一时有点慌，嘴巴张得大大的、圆圆的，样子有点像小孩子。</p><p class="ql-block"> “请睁睁眼。”</p><p class="ql-block"> 父亲似乎没有听见，仍然圆张着嘴。</p><p class="ql-block"> “爸，该睁眼了。”</p><p class="ql-block"> 年过古稀的父亲，不知何时，上眼睑总是耷拉着，只见他努力地抬着上眼皮，一次、两次、三次，眉毛连挑带跳，眼珠不自然地转动，始终不知该看向何处。由于太过用力，五官极不协调，样子滑稽而古怪。</p><p class="ql-block"> 我和母亲不禁哈哈笑起来。父亲却浑然不觉。依然认真地等待下一个指令。</p><p class="ql-block"> 可恶的脑出血夺走了父亲的健康，也逼仄了父亲的世界，他变得不爱说话，更不爱与外人交流，哪怕是曾经最熟稔的邻居；视力听力严重下降，走在外面，哪怕是我迎面而来，他都不能看见或察觉。父亲就这样生活在自己孤独的世界里。变得谨慎小心，变得沉默迟钝。</p><p class="ql-block"> 曾经那个俊眉朗目、书生意气的父亲哪里去了？曾经那个辞色威严、至高无上的父亲哪里去了？曾经那个肩挑风雨、奋力向前的父亲哪里去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笑声渐消，不敢让母亲看到我眼中的泪光，父亲自是看不见的。</p><p class="ql-block"> 今天是上元佳节，父亲，请把您的手放到我的掌心，就像小时候您牵着我的手一样，让我牵着您的手，到斑斓灯海里走一走，到人间花火里走一走，据说，这样便可以，驱除百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