徜徉诗词话上元

吉 辰

徜徉诗词话上元

元宵节又称上元节、元夕或灯节，历史悠久，影响深远。据史料记载，元宵节始于汉、兴于唐、盛于宋，并绵延发展于当代。作为中国传统节日，元宵节有着重要的文化内涵、社会价值，成为古今文人钟爱的题材。光辉灿烂、浩如烟海的唐诗宋词中，更是充满了吟咏元宵节的佳作名篇。

唐朝，元宵节成为盛大的帝国节日，不仅时间由汉代的一日延长为三日，而且规模更大，形式、内容更丰富。即便到了今天，正月十五上元节仍然是非常重要的节日，在巴蜀地区其隆重盛大程度超过春节。唐人刘肃的笔记小说集《大唐新语》载，“京城正月望日盛饰灯影之会，金吾弛禁，特许夜行。贵族戚属及下隶工贾，无不夜游。车马喧阗,人不得顾”，热闹之景可见一斑。正因为上元节解除宵禁，一些突发事件也会发生，在《隋唐演义》、《薛刚反唐》和《水浒传》里都有描写，侧面反映了上元节的热闹非常。在诗词是主要文体的唐宋时期，这样一个寓意祥和、美好的节日，自然成了诗词创作的热门话题。

例如，苏味道那首流传甚广的《正月十五夜》。“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伎皆秾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大意如下：元宵夜灯火辉煌，京城开禁，人们愉快地赏月、出游，街上的游伎打扮得花枝招展，载歌载舞。面对良辰美景，大家乐而忘返，不禁请求时间放慢脚步。全诗用词精准、对仗工整，读来朗朗上口，且构思巧妙、层次清晰、意象鲜明，生动再现了古代洛阳元宵夜“端门灯火”的盛况，好似一幅迷人的节日风情画。

“玉漏银壶且莫催，铁关金锁彻明开。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崔液的《上元夜》一诗，也以恰当、典型的意象，洗练、动人的词句，描绘了元宵节的欢乐气氛、繁华街景：人们通宵达旦地观灯、游玩，饶有兴味。透过诗句，似能看到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的节日气象，耐人寻味。

再如张祜的《正月十五夜灯》一诗，“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地京。三百内人连袖舞，一进天上著词声”，极言千家万户出门赏灯、音乐歌舞声上云霄的热闹景象，夸张修辞运用得恰如其分。

“锦里开芳宴，兰红艳早年。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卢照邻的《十五夜观灯》一诗，则将绚丽多彩的元宵灯火写得别具一格，把人带入陶醉的仙境。

这样一个普天同庆的节日，如若不能尽兴，该是多大的遗憾！这样一个其乐融融的佳期，一年一次，无疑值得珍惜和怀念。“月色灯光满帝都，香车宝辇隘通衢。身闲不睹中兴盛，羞逐乡人赛紫姑”（紫姑：厕神及蚕神，唐时乡野民间上元节祭祀），李商隐的《正月十五闻京师有灯恨不得观》一诗，表达了虽有闲暇而只能乡下赛神、无法赴京观灯的遗憾之情。

白居易的《长安正月十五日》一诗明白如话、言简意赅，“喧喧车骑帝王州，羁病无心逐胜游。明月春风三五夜，万人行乐一人愁”，抒发了因病不能过节的孤独和悲伤。“岁熟人心乐，朝游复夜游。春风来海上，明月在江头。灯火家家市，笙歌处处楼。无妨思帝里，不合厌杭州”，他写于杭州刺史任上的《正月十五日夜月》一诗，则在精彩描绘了当下元宵节的美景之后，抒发了对过往记忆的怀念。

“沧州老一年，老去忆秦川。处处逢珠翠，家家听管弦。云车龙阙下，火树凤楼前。今夜沧州夜，沧州夜月圆”，顾况的《上元夜忆长安》一诗，表达了对长安元宵节的怀念，对再次体验节日欢乐的期盼。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到了宋代，由于商贸经济的高度发达、文化意识的空前强化，元宵节成了最盛大、最隆重、最热闹的节日。宋词名家，几乎都有传世的元宵题材佳作。

又如，辛弃疾那首脍炙人口的《青玉案.元夕》。“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全词紧扣元夕题目来表现爱情，既气势磅礴，又诗情画意。上阕描绘了灯火辉煌、游人如织的壮丽景观，下阕以清新的笔触，将追寻的艰难与偶遇的惊喜写得独具匠心、余韵悠长，让人眼前一亮、过目不忘。

再如，“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欧阳修的《生查子.元夕》语短情长、情景交融，通过两次过节感受的强烈对比，表达了物是人非、旧情难续的深沉感伤，与唐代诗人崔护的《题都城南庄》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类似的还有秦观的《念奴娇.千门明月》，“千门明月，天如水，正是人间佳节。开尽小梅春气透，花烛家家罗列。来往绮罗，喧阗箫鼓，达旦何曾歇。少年当此，风光真是殊绝。遥想二十年前，此时此夜，共绾同心结。窗外冰轮依旧在，玉貌已成长别。旧著罗衣，不堪触目，洒泪都成血。细思往事，只添镜里华发”，全词以对比手法布局谋篇，在万家团圆的元宵之夜，抒发了悼亡怀旧的真情实感，催人泪下。

如是，以抒情见长的宋词，将爱情题材挥洒自如。以元宵节为背景的这些爱情故事，仿佛带着盈盈月光，凄美而隽永。除此，宋词中也不乏忧国忧民的宏大主题。

“灯火钱塘三五夜，明月如霜，照见人如画。帐底吹笙香吐麝，更无一点尘随马。寂寞山城人老也！击鼓吹箫，却入农桑社。火冷灯稀霜露下，昏昏雪意云垂野”，苏轼的《蝶恋花.密州上元》寓情于景，以元宵夜杭州和密州一处热闹、一处冷清的鲜明对比，抒发了对国计民生的忧患之情，表现了一代文豪心系天下的博大情怀。

“落日镕金，暮云合壁，人在何处。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元宵佳节，融和天气，次第岂无风雨。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铺翠冠儿，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李清照的《永遇乐.元宵》，同样值得称道。元宵佳节，作者漂泊异乡，想起汴京繁盛的岁月，不禁生出故国之思，含蓄地表达了对南宋统治者苟且偷安的不满。

“禁漏花深，绣工日永，蕙风布暖。变韶景、都门十二，元宵三五，银蟾光满。连云复道凌飞观。耸皇居丽，嘉气瑞烟葱茜。翠华宵幸，是处层城阆苑。龙凤烛、交光星汉。对咫尺鼇山开雉扇。会乐府两籍神仙，梨园四部弦管。向晓色、都人未散。盈万井、山呼熬抃。顾岁岁，天仗里、常瞻凤辇”，柳永的《倾杯乐》一词，上阕通过歌颂宜人的气候和优美的环境，表达人们对元宵节的热爱和期盼，下阕在描绘节日盛景的同时，抒发愉悦心情，收笔于“官民同乐”。全词构思新奇、章法细腻，且境界高远、积极向上，极具艺术感染力。

优美的唐诗宋词，将农历新年的第一个月圆之夜，描绘得格外动人，提醒着人们心中的慢生活、真性情和大梦想。元宵佳节来临，吃汤圆、逛庙会、舞狮子、赏花灯、猜灯谜等民俗活动参与者众，到处欢声笑语、张灯结彩，寄予了人们对于国泰民安、人寿年丰的深挚感恩和美好希冀。对于今人，在热闹中辟一方幽静，品读一点上元诗词，也会平添许多节日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