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作者:秦 简</b></p> <p class="ql-block"><b>——题记</b></p><p class="ql-block"> 在中国的官场,能被法律形式赋予“官”称的有三种:法官、检察官、警官。</p><p class="ql-block"> 除了对各级官员有普遍约束力的《公务员法》,唯有这三种“官”具有独立立法。独享这种殊荣的同时,肩上的使命更加神圣,也更加沉重。</p><p class="ql-block"> 官场中的法官,是法理的圣者,又是俗世的苍生。</p><p class="ql-block"> 身居官场,不得不在天理、国法、人情之间抉择;人在俗世,不得不在恩怨、金钱、仕途之中煎熬。</p><p class="ql-block"> 背负着神圣而又沉重的天秤,在宦海的浪涛里浮游,在人情的乱径里择路,在公义的秉持中前行,心中闪耀着理性之光。</p><p class="ql-block"> 法官的路,是这样走出来的。</p><p class="ql-block"><b> 第一章</b></p><p class="ql-block"> “失火了!失火了!”</p><p class="ql-block"> “快救火啊!”</p><p class="ql-block"> 一声声嘶力竭的尖叫,划破凌晨四点的夜空,在县法院家属院回荡,惊醒了酣梦沉睡中的人们,整个院落的窗户立刻都亮起了灯光。</p><p class="ql-block"> 来不及穿衣的男人们光着上身,跻拉着拖鞋奔出屋子,看见火光冲天,映红了院子,立即返身回去,提水桶的,端脸盆的,又纷纷奔了出来,叫喊着,将一桶桶一盆盆水泼向火中。女人们披着上衣,散落着头发,立在自家屋门前,冲着只穿一条裤衩的男人直喊:</p><p class="ql-block"> “穿上衣服!穿上衣服!”</p><p class="ql-block"> 粗旷的、尖细的男人和女人的喊声,踢踢踏踏跑动的脚步声,水桶、脸盆叮叮嘭嘭的碰撞声,火光里噼噼叭叭的爆裂声,顿时响成一片乱纷纷的嘈杂,整个院子乱成一锅粥。</p><p class="ql-block"> 火是从法院办公楼后院第一排瓦房燃起的。</p> <p class="ql-block"> 这是一幢六十年代修建的瓦房,由于年久失修,已经破败不堪。墙体上覆盖的白灰,脱落成一块一块,露出土坯的原形,墙缝中到处都是拳头大小的破洞。靠近门窗的破洞里,有的塞着发黄的报纸,有的塞着发黑的棉絮。房顶上覆盖着一块块白色的塑料布和黑色的牛毛毡,用砖块压着,以此堵住屋顶的漏雨。屋内的顶棚是用苇子杆编织的,用苇席蓬起来,贴上过时的废报纸,就成为天花板。老鼠的尿渍在天花板上涂出一片片一团团像地图一样黄色的痕迹。木质的门窗斑斑剥剥,已看不出原来的油漆颜色,两扇窄小的窗户,玻璃上贴着白纸,既为了防寒,又为了遮住外面张望的目光。门上挂着阻挡蚊蝇的竹帘,有的卷将起来,高高地悬在门的上方,有的用一根木棍支撑起来,方便人的出进。没有卷起和没有支撑开来的,连接帘子的线绳早已朽坏,细细的竹条耷拉着,斜张着一只只大口,从这些大口里,一眼就瞅到了屋子里的摆设和人走动的双腿。</p><p class="ql-block"> 这样破败简陋的房子,到处都是易燃物,根本经不起火灾。</p><p class="ql-block"> 最先发现着火的是法院经济庭副庭长庞金龙。</p> <p class="ql-block"> 庞金龙被门外一阵咚咚的脚步声惊醒,一泡尿也正憋得紧,便起床摸索着走到门后,习惯性地对准尿盆一阵渲泻。</p><p class="ql-block"> 就在这时,贴着报纸的窗户被一片红光突然照亮,黑黢黢的屋子里忽明忽暗。借着忽然发亮的一瞬间,才发现收束时的最后一股尿液并未滴到盆中,而是流在盆边的砖铺地面上,亮亮地形成一小片尿渍。排泄后的轻松并未打消庞金龙的狐疑,虽然从部队已经转业好几年,带兵多年养成的查哨习惯,仍然唤醒了警觉的神经。</p><p class="ql-block"> 庞金龙的隔壁住着院长阮继发,由于家属在老家,周末时院长都会回到老家的家中,家属也很少跟随他到工作地。平时烧烧开水,做做改样的饭菜,庞金龙会给院长送去,或者把院长请到自己屋中,一边就着自家卤的猪头肉喝酒,一边谈论着院内院外的一些人物琐事。所以阮继发院长在任的几年中,庞金龙与院长之间走动的比较亲近,关系也比法院其他干部密切。</p><p class="ql-block"> 当他被室外咚咚的脚步声惊醒,快意地排尿之后,不知是因为深秋的岭北高原带来的阵阵寒意,还是由于可疑的动静和透过窗户忽明忽暗的光亮引起的不安,庞金龙哆嗦着打了一个寒噤。</p> <p class="ql-block"> 当他打开房门时,一股热流裹着浓重的汽油味儿,一下子从半开的门扇扑了进来。他急忙掀起竹帘,探出大半个身子,即刻看到离他一米之遥的地方,橘红色的火苗顺着竹帘直往上窜,浓烟被伸出的房檐阻挡后又翻滚下来,被上窜的火苗轰地点燃,爆发出一片火团。</p><p class="ql-block"> 庞金龙一下子跳出门外,用变了调的声音声嘶力竭地大喊着:</p><p class="ql-block"> “失火啦!失火啦!”</p><p class="ql-block"> “快救火啊!快来人啊!”</p><p class="ql-block"> 着火的是院长阮继发的宿舍。</p><p class="ql-block"> 情急之中,庞金龙迅速返身屋内,端起门后的尿盆,将半盆尿液泼在燃烧着的竹帘上。嗞啦一声,火苗窜得更凶猛了。</p><p class="ql-block"> 听到喊声的干部和住在院子里的家属都被惊醒了,院子里立刻乱成一团。</p><p class="ql-block"> “快打119!快打119!”有人在火光中叫喊着。</p><p class="ql-block"> “叫唐师,叫唐师,从锅楼房接水!”</p><p class="ql-block"> 有人在火光映照的人影绰绰中边喊着边跑向后院。</p><p class="ql-block"> 庞金龙将自家屋里最后一桶水提出来泼向火光熊熊的门窗,暂时压制了一下火势,这时他突然想起阮继发院长可能还在屋内,急忙撇下水桶,一路小跑着绕到房后。</p><p class="ql-block"> 院长宿舍的后窗紧闭着,透过糊着白纸的窗户,能看到前面闪闪的火光。</p><p class="ql-block"> “阮院长!阮院长!”</p><p class="ql-block"> 庞金龙使劲拍打窗户,大声叫喊着,里面却没有动静。</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 18px;">庞金龙心里思忖着,昨天下午几位同事陪着院长喝酒,明显看出院长心情很不好,由于多喝了几杯,五十多岁的院长说起话来声音颤颤地,心里似乎</span>藏了很多话要说。随着一大杯酒吞下去,却变成了一句让人伤感的话:</p><p class="ql-block"> “后天我就要走了,感谢大家八年来对我的支持。”</p><p class="ql-block"> 面对即将离任的老院长,酒席桌上大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杯盏来往,频频地敬酒劝酒,不多时,老院长便有些不胜酒力了。</p><p class="ql-block"> 随后司机小王接走了老院长。</p><p class="ql-block"> 庞金龙想到这里,心里一阵紧张,莫不是昨天下午老院长喝多了睡得太沉,院子里这么大的声响动静他也听不到?庞金龙又大声叫了几声,见仍无反应,便前后摸索着找东西准备砸碎玻璃救人。</p> <p class="ql-block">原创作品</p><p class="ql-block">连载之一</p><p class="ql-block">欲知后情,请看下一章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