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的洒索玛

草原骏马杜森

忘不了的洒索玛作者杜森 　　1961年的国庆节是在桑科草原上过的，这时候我们已经入伍两个月了，经过骑兵基础技能训练，基本上学会了骑马。 　　但是天气越来越冷，草原上很快就要落雪了，连队必须赶在落雪之前返回营房过冬。这就需要派人提前为连队做好过冬准备。于是连里决定由一排长刘生华带人去完成这项任务。刘排长从我们一班抽了三个新兵，其中有我。 我们四连的后方营地在洒索玛，离桑科草原大约三四十公里路，属于完尕滩乡管辖。它坐落在北山坡上，它的南边也是大山，山上有我们连的土豆梯田。两山之间是大夏河，一条简易公路与夏河结伴而行，通向甘南草原深处。 听老兵说，1958年骑一师奉命赴甘南剿匪的第一仗，就是在完尕滩打的，打得很激烈。完尕滩南通甘南藏族自治州，西连夏河拉卜楞寺，东接临夏回族自治州，是一个交通枢纽，位置非常重要。把四连配置在完尕滩附近的洒索玛，当然具有重要的军事意义！ 我们这次要完成的主要任务是：看护并收获后方的十几亩土豆白菜等蔬菜；为部队过冬打好足够的柴火；为战马过冬储备饲料（主要是把大车拉来的饲料麻袋从山底下背到山上营房仓库里）；保护后方营地安全等。 早饭后，刘排长带着我们三个新兵由桑科草原出发，途经拉卜楞寺，夏河县城，阿姨山铜矿，到洒索玛。 虽然甘南平叛已经基本结束，但这一带仍然属于叛区，社会秩序不太安静。所以这次执行任务，相当于连里派出了一个战斗行动小组。刘排长想利用这个机会对我们三个新兵进行一次实战训练，他一路上时而要我们下马徒步行进，时而上马以慢步，快步，跑步，袭步等步伐交替行进，等于复习学过的功课，巩固训练成果。 然而我们毕竟是新兵，骑座很不稳固。要完成几十公里路的行军任务，应该说是很艰巨的。所以他一路非常操心，跑前跑后，不断提醒已经学过的控制马匹的要领和行军注意事项。他自己还要时时观察路况，掌握节奏，既要按时到达目的地，又不能让马匹过度劳累，还必须防止发生意外事故。因此常常累得满头大汗，在寒风中浑身直冒热气。 到达目的地之后才发现，洒索玛营房是一座很有特色的建筑，我后来猜想，它很可能是有钱人家的一座山庄。从外表看，是一排半月形二层楼，从上到下全是木质结构，中间是一座宽敞的大门。但是进门以后，却不是平坦的院落，而是一个深坑，需要下十几层石台阶才能到坑中的院子里。抬头一看，对面山坡上也是石头台阶，也有一排房屋，老兵梁发明同志曾经领着我们上去做过客，其中一座屋里住着洒索玛村小学校长一家人，屋里光线不算好，但非常干净，桌椅板凳，瓶瓶罐罐，整整齐齐，明明亮亮。记得校长姓常，不是本地人，好像是从河西走廊那边调来的。我想，这里是叛区，把校长安排在这里，大概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吧！ 坑院与房屋平行，东西走向。西头被山体挡住了，是伙房，东头筑起一堵城堡一样的高墙，下方有门，老兵说这是后门。出了后门才发现我们的院子原来是一条山沟，那座高墙好像水库大坝，我们的坑院如同水库的库底。一条小路像溪流一样，从我们的后门里流出来，弯弯曲曲地流到山下村子里去了。 站在洒索玛的山头上，能远远地看到完尕滩的房屋道路，还能看到完尕滩对面那座山上，有一个很整齐的方形缺口。老兵说，那个缺口就是58年在完尕滩剿匪时修的工事。 　　 当时还没有到土豆该收获的时候，所以每天晚上要派两个人去地边的窑洞里看守。这项工作由我们三个新兵轮流担任。在我们三个新兵来洒索玛之前，这里已经有三个老兵，都是1960年临洮入伍的兵。其中一个做饭，一个养猪，一个领着我们三个新兵做事。临洮兵爱唱“花儿”，干活的时候嘴里总爱哼唱“阿哥的白牡丹”。 我们营房的下方有连里种的几亩白菜萝卜甜菜和圆根，需要马上收获。我们三个新兵负责把菜从土里刨出来，一位老兵用毛驴车把菜拉走。因为坡路很陡，运输速度很慢，刘排长就从藏族老乡那里借来一副木头背夹，他要背着蔬菜往山上运送。 他一摞一摞地把蔬菜码满背夹，用绳子捆紧，背着它一步一步去爬山，远看就像是背着一个大厨柜，让我们新兵望而生畏！ 有一次，赶毛驴车的老兵忽然和排长开玩笑说：“排长，把你背的菜放在毛驴身上试试，看能不能驮得动？” 排长说行，就把背夹往毛驴背上放。毛驴先是腿发抖，接着就爬在地上，挣扎不起来了。 老兵哈哈大笑，惹得我们不敢乱笑的新兵也笑了起来！大家心里暗暗称奇：刘排长力大如牛！真神人也！ 其实他的个子并不高大，属于五短身材。他是陕北横山县人，国字脸，浓眉大眼，脸色赤红，膀宽腰圆，墩厚壮实，平时性格沉稳，总给人以靠得住的感觉。 🖕洒索玛山坡上的梯田 👇地锅子烧洋芋 进入 11月份，天气越来越冷了，刘排长决定可以收土豆了。这里的人都把土豆叫洋芋。这里的洋芋质量非常好，煮熟或烧熟以后，会裂开雪白的口子，香喷喷的，吃起来很沙，香甜可口，吃了一个还想再吃一个。所以我们在晚间看守时，会在地头挖一个“地锅子”烧洋芋吃。临洮老兵们个个深谙此道，挖坑，垒坷垃，烧锅子，投洋芋，焖土，直至开锅，井然有序，轻车熟路！我们新兵也觉得很开眼界，很有趣味，吃起来也很享受！ 洋芋挖出来以后，要用马驮回营地，驮的方法是：将两只装满洋芋的麻袋口部用绳子结在一起，四个人抬起来放在马鞍上，每边一袋。每只麻袋里要装近百斤洋芋，四个人抬着往马背上放很吃力，我们经常不能一次完成。 但这对于刘排长来说是小菜一碟！他让我们把两麻袋洋芋抬起来放在他的肩上，他到马的一侧用力一甩，肩后的一袋就甩到马鞍另一边了，轻松地完成了任务！我们实在太佩服他了！ 还有一件任务是背马料。驭手陈邦印赶着马车把马料送到山下，我们要从山下的河那边把马料一袋一袋背上山。每袋都是整整一百斤！坡路陡峭无法歇脚，一歇就再起不来了。我们常常咬牙坚持着，觉得眼珠子好像要从眼眶里蹦出来！实在背不动就只能四个人往山上抬，那样就太慢了！ 给连队打柴火的任务后来取消了，因为上级决定，连队冬天不回洒索玛了，改在阿姨山铜矿驻防。 　　 但是连里决定我们几个人仍然留在洒索玛看护后方营地，所以我们三个新兵在洒索玛站了一个冬天的夜哨，守护着一座空营。 这期间，在老兵带领下，我们用了四匹马，到原始森林里给烧炭的二排战友们送过一次给养，记得有面粉，蔬菜等，还有给石应武同志带的一条裤子。二排排长米发接待了我们。 烧炭的地点在完尕滩至合作的那条路上，那天天气不是太好，我们到达后，看见那片森林烟雾弥漫，空气充满呛人的气味。战友们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完全没有了军人气象！。石应武本来是连里指挥和教唱歌曲的英俊小生，这次见面时，不但面目乌黑，胡子糟乱，还蹲在地上不敢起来。原因是裤裆被树林里的荆棘尖刺刮破了，遮不住羞处了！ 看到这些，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原以为我们洒索玛最苦，现在才知道，烧炭的同志比我们更苦！ 　　其实，军营里有苦也有乐。入伍前我周围大都是宝鸡本地人，文化娱乐主要是秦腔眉户。入伍后，周围的调子发生了很大变化。我们连的正副排长全都是陕北人，班长都是甘肃临洮庆阳人，陕北人爱唱陕北民歌，甘肃人爱唱花儿，我们关中人喜欢秦腔眉户。每逢节日娱乐晚会，大家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可以听到许多新鲜的东西，觉得很开眼界很是热闹！记得在桑科滩草原的那次国庆节晚会上，我们宝鸡入伍的三个同志合奏了一支秦腔牌子曲，杨新年拉板胡，王儒斋吹笛子，我拉二胡。这首曲子本身就悠扬动听，时而慷慨激昂，时而婉转忧伤，优美旋律在草原上空随风荡漾，真有点让人心旷神怡呢！所以赢得了热烈掌声。 陕西人爱秦腔，但是秦腔很难唱，男角唱腔慷慨激昂，苍凉刚劲，但不经过训练唱不出那种味道。所以我们只能在没人处小声细气地唱几句，很不过瘾。但是，我们三个新兵中的郭留根同志，却让大家刮目相看了一回！有一天晚间我们躺下谝闲传时，回忆起当时刚拍的戏剧电影“三滴血”和“火焰驹”，说到兴奋处，他忽然模仿著名秦腔演员肖玉玲，唱了一段“小鸟儿哀鸣声不断，它好像与人诉屈冤”：小鸟儿哀鸣声不断它好像与人诉屈冤是何人将你们双双拆散看起来我与你同病相怜同病相怜 金鱼呀金鱼呀鱼儿结伴戏水面落花惊散落花惊散不成欢我好比镜破月缺谁怜念不知何日得重圆…… 他唱得声泪俱下，如诉如怨，悠扬婉转，非常动人！大家不由得拍手叫绝！在我们的一再鼓励和要求下，他终于把这一段全唱完了，让我们美美地过了一把秦腔瘾，至今耳畔余音绕梁，不能忘怀！ 他后来被22团选进文艺宣传队是有道理的，因为在他身上的确不缺文艺细胞！ 陕北兵爱唱的“走西口”，我们开始听不太懂，后来慢慢听出味道来了，原来那是一支生离死别的爱情歌，大意如下：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实在难留，手拉着那哥哥的手，送哥送到大门口。 哥哥你出村口，小妹妹我有句话儿留，走路走那大路的口，人马多来解忧愁。 紧紧拉着哥哥的袖，汪汪的泪水肚里流，只恨妹妹我不能跟你一起走，只盼哥哥你早回家门口。 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苦在心头，这一走要去多少时候，盼你也要白了头。 紧紧拉住哥哥的袖，汪汪的泪水肚里流，虽有千言万语，也难叫你回头。 临洮战友爱唱临夏花儿，花儿地方口音重，中间添加的虚声字多，唱起来有点绕口。但这正是它的特色！炊事班的同志在伙房做饭的时候，喜欢一边剁菜一边唱，很有节奏感！后来我们慢慢地听出来那也是一支爱情曲，大意是： 尕妹妹者牡丹啊往花园里长二阿哥是空中的个凤啊凰 我旋来旋去的个没望想吊死到白牡丹的树上哎呀呀哎，我的姐呀吊死到白牡丹的树上。 　　六十年过去了，洒索玛依然像在昨天，她历历在目，难以忘怀！尤其是刘生华排长给我留下的印象更为深刻！他的那张国字脸和浓眉大眼始终在我的脑海里闪闪烁烁，不能磨灭！ 他是我入伍后的第一位军旅导师，他虽然文化程度不太高，但人很正派，处处以身作则，对战士亲如兄弟，从不谋取私利。他是我心中的偶像，是激励我前进的动力！ 深深地思念你，刘生华老排长！ 附录： 洒索玛行政村位于夏河县北部，地处省道312线两侧，距离县城30公里，海拔2500米，平均气温4℃，由街道、藏民、交强、作布沟、西科落、汪塘、河湾7个自然村组成。全村共有171户799人，占全镇人口的24%。其中，低保户53户210人，五保户4户4人。辖区内有藏传佛教寺院--德尔隆寺院，共有僧人54名；清真寺一座，阿訇1人，满拉（学经）3人。有藏族群众76户304人，占全村总人口的38.01%；回族群众39户196人，占全村总人口的24.5%；汉族群众56户299人，占全村总人口的37.4%。群众收入主要靠养殖、外出务工及个体经营为主。2014年人均纯收入为4925.6元。（2021你5月下载于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