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有好几本安徒生的童话故事书，其中一本是影印1889年版的。这是当时英国出版的一本安徒生童话故事书，有200多幅木板刻画在书里面，这个特点就使得这个影印版有着非常独特的意义。作为读者，有时候仅仅看看书里面的插画就会重返故事。我在收集彼特-梅耶《普罗旺斯的一年》以及其他作品的时候，也是基于同样的想法，书里面的素描画甚至比起文字本身来说，更能够让我走进普罗旺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这个年纪的乡下孩子，从小就没有听过童话故事，在小学或者初中阶段，哪怕语文课堂上有童话故事由乡下善良的老师给我们讲解，印象也是极为模糊的。以至于在后来的人生中，常常在他人聊起童话故事如何影响他们的生命的事情的时候，有一种疏离感。我们生活的那个年代，贫困而艰辛，遥远的乡村更多的是土地庙以及零散的儿童故事，真正成本的童话故事书从来没有进入到我们的世界。这种疏离感，一直到今天都有。我一直觉得从小就可以听童话故事的孩子和没有听过童话故事的孩子，是两个不同的阶级，社会文化在创造阶级这个概念的时候，并非是以斗争的形式，而常常是以一种隐约的不为社会学家所重视的形式出现的。也许，读一本童话故事书并不会怎样就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但是，就像一个没有吃过糖的孩子站在手里有一根棒棒糖的孩子面前的眼神一样，能够揣测这个没有糖的孩子的心理的，得需要多么坚强的意志力和柔弱的情怀啊？乡下孩子的童话是夏夜真正的萤火虫，是炉膛里冬天的火焰，是爆发出来香味的土鸡蛋，听到带着灰烬的鸡蛋壳的爆裂声，那会让整个乡村的瓦屋充满激动人心的快乐，是隔壁猪栏里猪崽子半夜的叫声。他没有纸质的童话故事书。他没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珍藏着这本安徒生童话故事书，会在某个早晨或者宁静的星夜来翻读。真正选择在新年之夜来阅读《卖火柴的小女孩》，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人。人们忙于准备新年的礼物，忙于各种应酬，在酒桌和饭局中寒暄热闹。要一个大人（父母亲或者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在新旧一年的交替之际，陪孩子一起阅读《卖火柴的小女孩》，会是一种十分艰难的选择。这个艰难的地方在于成人社会的一再忽视和忽略。我的意思是，成人在今天这个时代如果没有特别的情况，他是不会去阅读《卖火柴的小女孩》这个并不算古老的童话故事。这个故事，甚至也不会单独拿出来作为大学中文系毕业生的毕业论文的主题。大学的教授会告诉这个学生，这个话题不新鲜，已经被研究“烂了” ，汗牛充栋的研究论文本身就会让你的研读失去意义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事实是：充满生命道德情感的童话故事并非是为研究而创造的。安徒生在意大利街头一次偶尔的察觉就惊动了他的精神世界。我相信他在写作这个故事的时候，一点也不能安静，他要保持自己的镇静得需要一种巨大的力量，他安抚自己灵魂的力量究竟是什么?这才是我们阅读这个童话故事的核心所在。在面对艰辛命运不开逆转的情况下，任何一个人会凭借什么来和生命面对面?《卖火柴的小女孩》有一种深刻的救赎力量，这是基于道德的，基于心灵的，基于普遍同情的，基于悲悯的 ，基于我们关于生活的单纯的理解。然而，生活并非如此，基于悲悯哲学的理解反而让我们洞悉到命运的残酷：第一，我们通过一根火柴点亮的短暂世界，这是一个想象的世界，来和此刻身处的世界相对应。我们活在想象世界——这个世界常常是甚至注定是美好的幸福的，天堂一样的。极其短暂的想象世界有一种极其脆弱的特点，瞬间即逝，不能恒久，反复涌现的想象世界会让我们诅咒这个糟糕的人生。我想起来福楼拜用“呸呸呸”这样的词语来终止结束的一天，我也想起来《碰巧的杰作》一开始就讲述的博纳尔的故事。我后来因缘际会到了伦敦，正好赶上泰特艺术馆有博纳尔的艺术展，也就深深知道这个蜗居在法国南部温暖山村的画家 对于想象力的敬畏。打破任何一个局促不安和狭隘世界的有力办法之一就是想象力，想象力帮助我们进入到温暖的壁炉所在而不是天寒地冻的街角。扭转生死的关键，真正得益于我们自己的想象力，也就是说，我们在临死之际，依然可以不受任何外在的干扰，而沉浸在想象的世界里。这是积极的，伟大的。如果今天还有人愿意重读维克多-弗兰克尔的经典，有人愿意重读《偷书贼》，有人愿意在冬天，试着蜷缩着，一双赤脚，在街角陪孩子一起划亮一根火柴，再划亮一根火柴，我相信，我们作为人的灵魂将会发生惊心动魄的变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安徒生在这篇童话故事结尾的地方说那些看见死去的女孩的人们，没有谁会想象出来这个女孩看到了怎样美好的事情。如果失去想象力，我们失去的不是一种现实生活，而是失去命运的归属。那个写《哈利波特》的作者，后来在哈佛大学做了一次演讲。这是我几乎见人就分享的一个演讲，我希望我所有的朋友们慢慢地聆听这个英国著名作家的演讲。她以自己的故事給想象力做了一次令人振奋和不安的说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想象力的重要性，因为这是重建我生活的一部分。想象力不仅是人类独具能力，设想还不存在的事物是所有发明和创新的源泉。这种改造和揭露的能力，使我们能够对自己未经历的苦难者产生同理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失去艰难的复杂的生活本身并不可怕，但是，失去拯救我们灵魂的想象力以及由此带来的新的世界的温暖景象，那会是令人恐慌的事实。命运一直在强调归属感，一直在提醒我们：我们有能力更好的想象。这会增强我们关于人生虚幻无常的体验，更会增强我们在临死之际的能力，——我们依然可以生活在自己的理想世界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图文原创，毛歌微信号：maoge1965）</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