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轰隆隆……” </p><p class="ql-block"> 这是2021年的第一声春雷,闪电为它开路,照亮了一整片夜空,以宝蓝为底色绽出一朵永恒的花。 </p><p class="ql-block"> 我一个人穿过被闪电点亮的马路,心也被雨水潮湿了一片。如果此刻的我还只有22岁,如果此刻我还坐在老屋的门口,如果天上正响着第一声春雷,我的耳边一定会响起你念“地藏王经”的声音,你用你愚钝的虔诚和执拗去守护家人,陪伴着我一整个童年。 </p><p class="ql-block"> 好久没叫你了,我的爷爷。</p> <p class="ql-block"> 有人说像我们这一代90后的童年是伴随着祖父祖母的去世而消失不见的。如果真是这样,我那段珍贵的日子也因为你的离开而丢失了一半。这几年,想了好多次,提笔写一些关于你的东西,为你,为我。但最终都理不好心绪,就搁置了。可是,今夜的风雨声提醒我,你在等一个我和你的告别。</p> <p class="ql-block"> 在田埂上灵活穿梭,躲过日本鬼子四枪的你;两岁失去双亲被奶奶养大,又像柏树散籽一样壮大了我们一大家子的你;饿出的胃病,双手合扇儿子耳光的绝技,村里最霸得蛮的村支书……这些都是我出生之前的你,它们汇成了一个名字———李榜明。</p> <p class="ql-block"> 我认识的你精瘦而黝黑,像过年铁桶里熏着的腊肉。五官立体分明,特别是那挺拔的鼻梁,精气神十足,嘴角的酒窝成竖线,真是特别的形状,你笑或不笑它都在脸上挂着。我想,年轻的你必然是是英俊的,尽管你们那个年代不在乎这个。</p> <p class="ql-block"> 你是有力的,学校门口的庙前有个长坡,你是绝不让我下车的,你推着车真稳当啊。站在台阶上笑我的老和尚,微弓着背推车的你,坐在篓子里晃着脚的女娃,永远的定格在了我的记忆里,那是我对安全感最真实的理解。现在,那辆永久牌单车还躺在老屋二楼的灰堆里,只是后座上绑着的篓筐椅子再也放不下我肥大的屁股,你也变成了一个高高隆起的土堆。 </p><p class="ql-block"> 你是多才的,毫不夸张的说,我对革命歌曲的热爱应该要归功于你的启蒙,在每个乘凉的夏夜,奶奶手里的蒲扇和你沙哑的嗓子里哼唱的曲调最能消除夏日的酷暑。那声音是液体也是空气;一会儿是岩石,一会儿又变成了风;冷不丁又和我追逐的萤火虫一起钻进草堆里去了。你强大的记忆力应该是青年时背毛主席诗词和语录锻炼出来的,不然那么长的经书你是如何能滚瓜烂熟的脱口而出?!我见过大木柜子里那些个红色皮封面的小册子,里面的纸张是焦黄色的,那里面一定有你劳动过后的汗渍,黑黑的指甲摩挲过光滑的书页,留下了些诚实的污垢。 </p><p class="ql-block"> 你是温柔的,虽然你会在劳作回家时大声斥责倚靠在门框旁的我,会臭着脸放下担子收拾工具,但是在夜晚我哭闹的时候,放在床架上打我的笤帚从来都只是被你敲打在床沿上,发出有节奏的的“咚咚”声。我爱吃甘蔗,菜地里就多了一丛绿色的小苗,一日一日的拔高,只为等待它们的小主人去品尝,可是,长大后回一次家总是很难,难到你写在墙上的我回家的日子已经斑驳,难到你为我藏着的甘蔗都干瘪,可是,那些细细的杆子嚼在嘴里,汁液浸润每个味蕾,那是我尝过的最甜的滋味。</p> <p class="ql-block"> 长大后,才发现,一类天气,一种气味,一件物品……都会让我想起一个人或者一段时光。就好像在这个初春的夜晚,我想起了你。 </p><p class="ql-block"> 原来自然万物都有错综复杂的联系,它们为我们保存着每个细微的感受,在一些特定的时刻放大交还给我们。那些看似愚昧的虔诚,毫无意义的执着会像春雷一样唤醒蛰伏在地下的活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