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过年话坐车

不老松

　　2月5日上午，为符合＂跨省入深圳须7日内核酸阴性＂的规定，去医院做了核酸检测。7日中午11时30分，带着沉重的湖北年货糍粑、腌魚腌肉、红菜苔及其他行李，乘4站公汽，换乘全市唯一开往黄石火车站的22路公交（一座城区70余万人口的城市，仅开一路公交车去城区边缘的火车站，且沿途三分之二站点不停，间隔时间还长达近半小时，这在全国肯定是唯一，也许还创造了吉尼斯世界纪录）。

等公交车20余分钟不至，顺拦的士 。司机用南昌语系本地方言自报姓胡，今年五十六岁，问我是否与他同龄？我告之比他大一个高中生，在黄石做事，现回深圳家过年。胡司机立即要求介绍维护身体健康经验。我说，措施有三：一是保持住室空气新鲜，二是常劳动，三是已饮用自制松玫茶15年，长期疏通心血管。

胡司机追问松玫茶的治病原理和成分，我介绍，其含有较多脂溶性维生素，能降＂三高＂，生物化学机理是＂相近相溶＂。主要成分是松树针叶，外加当归和甘草等中药，可自制。胡说，工序太复杂，也没有那个耐心，亲家患有＂三高＂，年后务必给准备一份。

10分钟后到达火车站，离所乘车次开车尚有50余分钟。望着偌大的站前广场，满目尽是不锈钢栅栏，迷宫游戏般的绕来绕去，似乎这个占地数万平方米的广场，是为存放这些栅栏而建。

进站须先入一个临时帐篷小屋，多数人扫手机绿码，而我则是出示核酸检测证明，再通过一段崎岖甬道，方入安检点。候车大厅很冷清，十余位乘客散坐候车椅上低头拔弄手机。

预告牌上显示，所乘坐的1655次列车晚点10分钟，离开车时间尚有一小时，我开始享用备好的咖啡奶茶与零食，以代午餐。 

半小时后，广播告示旅客进站，共约30来人，不及往年同期去广东过年人数的十分之一。我购的卧铺票是17车厢3号下，入站后前行近200米，才到达站台标识位置。列车停稳后，走下几位年轻旅客，我第一个上车，后面跟上两位与我年龄相近男士，铺位都与我相邻，一位是隔着挡板的2号下，另一位是正面相对的4号下。

　　安放完行李，4号下铺的旅客便与我聊天，他也姓张，按宗族辈份顺序，比我低两辈，今年64岁。儿子大学毕业后在深圳从事建筑监理，已在东站附近购房，老伴几年前来此带孙，此行南下与家人共渡春节。他现居黄石下陆老鹳庙社区，曾长期从事社区（城市化前称行政村）主任工作，对我初中时代的当地 6位学友情况，如数家珍。还讲述了其在职期间当地发生的诸多趣闻轶事，如我的一位学友托人在台湾艰难找到从未谋面的生父，而这位老台胞几度回黄石探亲，最后逝于故乡、叶落归根。他患有冠心病，时伴心绞痛，以前国家不管乡村基层干部的养老，他是自己花钱买的退休待遇，医保待遇不及退休工人。

从13时上车至晚9时卧鋪车熄灯，本车厢再也没有上人，满员66位乘客的卧车空空如也，多次监测车厢内空气质量，全部达标，是我数年测定车厢内空气质量的唯一一次。8日早上5点，火车提前10分钟到达终点，走离车厢仍是我们三人，站台上空空荡荡，出站口冷冷清清，一位皖籍网约车司机主动前来帮我拉行李车，说整列火车出站只有20来人。

　　这是我平生第二次乘坐空旷的火车远行，第一次是1988年，我带上母亲特备的40斤家乡产晚稻米及莲藕、红菜苔等湖北特产，春节前两天前往北京，去陪同在姥姥家借读的六岁女儿过节，以排解小孩常喻自己为灰姑娘的思亲之痛。20点武昌站发车，次日15时抵北京站。灯光通明、乘员118人的硬坐车厢里，居然只有孤零零的我一个人，买9元的硬坐票，美美地享受了整个晚上的卧铺待遇。

已过古稀之年的我，近一个甲子的生活，几乎年年过春节都忙着购票乘火车。

1964年，初中毕业于一所城乡结合部的中学，虽有全班第一的较好成绩，由于家贫，无奈之下放弃上本地重点高中，去省城就读一所免费吃饭的铁路中专。临近春节的每年寒假，归心似箭。农家孩子回家过年，除了能吃到全年少见的魚肉等美食外， 还能观赏玩龙灯、舞狮子、划彩船等家乡年关娛乐活动，一时忘却生活的窘迫并获得与他人平等的快感。在家这个窄小简陋的港湾里，没有饥谨，没有不肖者的轻慢，还能抚平往日的创伤。贫寒农家，除夕中午的年饭备有魚肉，晚上吃鸡汤面条。年初一早上，吃芋头面，美其名曰＂百事顺头＂，中午是吃昨天的剩菜。再往后，家中仅有的＂佳肴"，全都用来招待前来拜年的客人，初二开始吃煮红薯干和苞谷糊，虽是淡饭黄齑， 能吃饱就行；晚上一家人挤稻草垫底的旧木床呼呼入睡，偶尔醒来，虽隆冬却全身发汗。

因文革缘故，在那个离家120公里（铁路里程110公里，坐火车4个半小时）的4年制中专泡了近五年。后＂被分配至离家777公里的河南洛阳铁路车辆段工作4年半，两个春节因工作需要就地过，两个春节坐火车20余小时回家过。再往后去上海纺院读书，乘坐回家过年的火车变成了长江上的轮船（水路915公里，行程3天）。前后历时十三年，虽已远去半个世纪，但有两件事印象依然很深，母亲总要挽留我过完正月二十离家，这一天，她早早地为我和家人热好糍粑或高梁、粟米粑，风俗相传这天吃粘性食物能补天，出门在外风调雨顺。卑微的母亲，没有奢望子女天降富贵，但总是盼儿遇事顺利、时时平安。另外我的生日是大年初一，这天的晚餐，我的碗里会比其他家庭成员多两个鸡蛋。

大学毕业后，重返省城工作，不久建立小家庭，前几年轮流上京城岳父母家或去黄石乡下父母家过年，女儿六岁去北京上学，又两度赶往那里过年。

后来移居深圳，为适应市场经济，我重回机械制造工业发达的家乡黄石市，申办了一个微型企业，制作和销售本人设计出的多种纺织厂用空气净化设备。二十余年，年年春节前往深圳，节后返黄石。2017年母亲在世前，我一直说去深圳过年，而今我改称回深圳过年。＂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保守估计，黄石籍人在深圳东莞等广东省辖地定居或就业者过万。往年这个时段前往广东的火车票，难购程度虽然没有从广东返鄂紧张，但多数情况下卧铺也是一票难求。早期来深圳过年，按正常程序绝对买不上票，至交好友呂生曾多次提供帮助，提前到汉口火车站某窗口购武昌至深圳或广州卧铺。后来又多次通过黄牛党购价格翻倍的卧铺票，再往后黄石老火车站售票厅旁边挂出代售火车票的牌子，每张卧鋪另加50元手续费。2003年刘志军任铁道部长不久，加开武昌至深圳西K555次列车，走京九铁路，同时加开南昌进京T168次列车走京广线，都途经鄂州、黄石、老区阳新，破解了鄂东三地去深圳和北京不能直达的难题，父老们都说刘部长为家乡办了件好事。2004年武广高铁以＂武广客运专线＂名义列项，2005年6月开工建设，2009年12月26日以每小时350公里的速度正式运行。这种＂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建设模式，体现了刘部长根据国情灵活办事的智慧，并引发了中国铁路运输事业的跨越式发展，高铁已经成为金光闪闪的中国名片。

日前网传，北京、上海、深圳、广州正在筹建磁悬浮客运专线，车速比现有高铁加快一倍，届时，人们回家或回乡过年更加快捷方便，但愿这一喜讯早日变成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