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订］樟东旧事，乡关闲愁，丹青翰韵说当秋

oldzeng

前 言

樟东，现广东汕头市澄海区之一隅，原樟林与东陇两个大型聚居点的统称。权称为两地，虽然相距仅三华里，中间田园相连，大路相通，而却有着各自的历史。樟林是红头船的故乡，全国著名侨乡，于清康熙至咸丰年间，曾是盛极近二百年的粤东第一大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起源地，号称通洋总汇与百载商埠，甚至于19世纪中叶大英帝国出版的世界地图上，粤东的港口只标注樟林之名，与广州港南北呼应。而东陇则因地处韩江接近出海口之江滨，自宋末元初起至上世纪八十年代前期，一直是韩江上游客家地区与粤东沿海货物的水路交汇中转地。至近现代，更是原澄海县工业的发祥地，抗日战争时期是当时澄海县政府的临时所在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则是原澄海县仅有的两个建制城镇之一（另一个是县城，时称在城镇）。

历史的研究是专家学者的事情，我们这一代普通人所看到的却是自上世纪五十年代以来的两地互相融合，彼此难分。樟东人有着一起上班的工厂、交通和商贸等各种单位而成为亲密无间的同事，上着共同的中学而成为终生莫逆的同窗好友，有着共同享用的戏院和共同使用的医院，……，甚至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伴随着樟东连同周边的乡村合并成立东里镇，分隔两地的田园也都化为连片的建筑物不辨原来的地域，而我们今天则有了一个新的共同称谓——东里人。无论是原来的樟林还是原来的东陇，所有历史的积淀，印在脑海的一景一物，都无一不渗透着樟东人共同的乡情。

人老了总爱怀旧，特别是年少时家乡的风情景物魂牵梦萦，或许出于人皆常有的家乡情结。也特别想将脑子里旧事旧物的印象重现于纸，晓诸他人，舍不得它们湮灭在岁月的长河之中。正因此，几位当年的同窗好友韩杰、陈宏生及本人都或多或少写了点东西，特别是多才多艺的吴华平老友近来更用他自小喜爱，如今纯熟老到的画笔将旧时家乡的一幕幕景、一个个人刻划得淋漓尽致、栩栩如生，而且亲自撰写文字简介，几十帧之多，成了一个乡愁系列作品。

老吴提议诸友各自将相关内容的旧作翻出，如有灵感再写点新的，辑成画、文、诗词合集分享，以让樟东的后生或是外地的朋友，知我家乡之过去。这等好事，我等自然欣然响应。更有老吴在家乡苏北中学任教期间的学生，现母校的语文教师，一位非樟东藉的邻乡人陈群歆，因受樟东风物的长期熏陶而生出极大的热爱，也以他语文专业特有的文笔加入我等行列。于是就有了众网友看到的这个集子。

集中，全部画作均为吴华平老友作品，不再逐帧署名，文字部份的作者见诸随文署名。

——本帖编者曾振华（oldzeng） 2021年1月30日

旧 景 篇

●再现樟林港

　　樟林是我的家乡，一个居住着数万人口的大型村落。漫步家乡大街小巷，多少原来的富家大宅虽已破败，然而其庭院深深、干净静谧，一丝昔日富庶儒雅的余韵于今犹存。听老人讲，清朝年间，家乡是红头船的大埠头、樟林港是粤东通洋总汇，有着辉煌的历史，扬名世界二百年。于是萌生了用刻刀把古港千帆扬波、沿岸一派繁荣的故事用写实手法重现的冲动。经查考资料、实地考察探访，于2000年诞生了这一版画作品。

后来，本作品被汕头市政府推出的九集历史纪录片《红头船时代》用作DⅤD碟片封面，并在第一集中展示且作为每集片头标题的背景。凤凰卫视《潮汕建筑》和腾讯视频播放的专题片《樟林古港》也相继使用此作。

——吴华平

恭读老师《再现樟林港》版画大作

陈群歆

我高中时的班主任吴华平老师，中学物理高级教师，现为上海市工艺美术行业协会陶艺委员会会员，中国音乐家协会二胡学会会员，桃李满天下，艺术结硕果。

老师的《再现樟林港》版画是一幅极具历史厚重感的史诗级作品，重现了当年樟林港“巨舰高桅，扬帆挂席，出入往来之处也。”的历史画面。

画面的上方，万樯云集，停泊在河港外的红头船准备进港。画面正中，就是声名赫赫的樟林河港，扬帆出海的，收帆归航的，河港繁忙，生机勃勃。画面下方，是本画的焦点之所在。停泊的红头船正在上货卸货，新兴街闸门口，左边的码头搬运工正忙个不停上货，右边的番客成双成对回家。新兴街中，挑担的、叫卖的、闲逛的，那雨蓬那酒肆招牌，纤毫毕现，精致至极。而对岸的南社码头，也是一派繁忙景观。卸运的是来自南洋的大米、木材，上货的是陶瓷、潮绣、樟脑、茶叶、红糖、菜脯……还有从北方转来的人参、鹿茸、兽皮、丝绸等。沿河港两岸，是栉比鳞次的货栈、是商贾豪宅。画面右边新兴街“紫气东来”牌匾外的永定楼竖着一根航标灯，闪着亮光，指示着经乌塗尾的来往船只。整个画面恍如隔世，却又是如此真实。古港全盛的清乾隆、嘉庆年间，每年的税收曾占全省的五分之一，不愧“通洋总汇”、“百载商埠”之美誉。

整幅画气势磅礴、笔力雄浑，线条流畅，黑白分明。体现出鼎盛时期樟林港的风貌。

七律·辉煌相约重携手

曾振华

其一

沧桑百载岂留情，此地空余古港名。

畴昔盛观无觅处，而今妙现有华平。

庙园街栈址犹在，湾坞津头迹不清。

欲问红船何处去，顺风得利到澄城。

其二

风劲创文笼汕城，红船故里气神盈。

玉栏筑出双滨美，铁臂摇来一港清。

赫赫海丝芳榜跃，扬扬赛事万宾迎。

辉煌相约重携手，更待朱航动返程。

其三

才别港湾年未经，讶然朱鹢照眸明。

满帆映日三桅矗，巨廓笼阴五彩更。

胆气传承雄进取，精神砥砺奋前行。

喜逢带路宏图壮，看我枌榆复启程。

注：①樟林古港位于广东省汕头市澄海区东里镇，其繁盛期在清朝中叶，是中国海上丝绸之路三个重要起源地和地标之一。樟林古港遗址于2017年初启动保育活化工程，诗作其一所描写的是保育活化前的情形，其二、其三所描写的是保育活化后的情形。 ②顺风得利，澄海红头船公园于2002年在距樟林古港遗址十多公里的澄海城区建成，园内大型雕塑红头船船头塑有此四字。 ③海丝，即海上丝绸之路。 ④赛事，指南粤古驿道定向大赛。 ⑤带路，即一带一路。



●井仔泉印象

其一

其二

　　樟林井仔泉在家乡汕头澄海樟东一带家谕户晓，当年映眸的是清可一泓、空潭篁影，奇石环绕，是原樟林八景之一。其泉水千年不绝，乡民汲水做饭烹茶，甘甜清纯。井仔泉水也是昔年红头船远航的供水命脉和数代旅居海外乡人的乡情纽带，那时，回国省乡探亲的侨胞返洋时都不忘带上泉水，让异域乡亲一同品水思乡。然而井仔泉美景却毁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之交一次夭折的治理韩江工程，所幸泉水尚存，但泉脉被隐，如今人们所能见到的唯有一堵刻有“樟林井仔泉”五字的墙壁和一排水龙头。对此，老吴自己道出了创作的初衷：“本人怀乡之情梦萦魂牵，然而时过境迁，家乡旧景面目渐非，惟凭印在脑海的图景，作此《井仔泉印象》二画以寄思念。”

——曾振华

满庭芳·樟林井仔泉

曾振华

朔倚莲峰，南临乡梓，天赍一脉琼源。涓流砺石，不竭越千年。烹饭香招馋唾，调清友、惹客留连。忆畴昔，奇岩篁影，甘露聚泓渊。 更乡人取汲，勾担桶笠，一景嫣然。似许清，贡元训众馀篇。万里穿云飞燕，思甜井，秦老吟言。堪嗟惜，龙头今仅，谁会乃斯泉？

 注： ①贡元训众馀篇，乡籍前清贡元陈海珊老先生曾撰文《樟北井仔泉记》，借甘泉赞美清流，训诫乡人崇清化浊，荡涤乡风。 ②秦老吟言，乡藉现代著名作家秦牧先生有诗云：“万里穿云燕，归巢恋旧枝，家乡甜水井，何处不相思。” ③龙头，即水龙头。

蝶恋花·读吴华平《井仔泉

景观印象》画作有赋

曾振华

琼脉一泓潭影妙。清洌甘醇，奇石深篁绕。舀汲荷担眉靥笑，枝头闻雀叽喳叫。 犹记战天歌亢调。易水移山，岂惜丛中俏？倩影那堪湮岁渺，丹青留取吴君巧。

●上世纪五十年代之溪墘街

别梦依稀返旧街

曾振华

东里沿江路，一条位于东里老镇区西南边沿的临江街道，长三华里，一侧是防洪长堤石壁高耸，对侧则是铺面寥落，生意冷清。可谁知道，六十多年前，那可是别有一番景象啊！

东里老镇区，时叫东陇，边沿这段韩江俗称东陇溪，现之沿江路原叫溪墘街。原溪墘街临江一侧并非今之长堤，乃是商铺瓦屋绵延，与现存一侧相对，只有几处逢码头断开。那是当时东陇最长也最繁华的一条街路，特别是公有化之前，街上双侧铺面栉比鳞次无一闲置。商行杂店与工匠作坊应有尽有，行人顾客络绎不绝热闹非凡。还记得稍大的几个商号，有协丰、美伦，天成，大平、源大，天香，炳发等，分别经营布匹、百货、文具、茶、木材等行业，还有后来迁澄成为澄海印刷厂前身的卢墨园印刷。其他如米店、干果店、肉菜鱼店、杂咸店、木炭店、陶瓷店等等无法尽述。还有灯笼铺、打铁铺、补鼎铺、棉被铺、家私铺、做桶铺、竹篾铺、桐泥灰铺等工匠作坊不胜枚举。

记得儿时溪墘街好玩的莫过于逢年过节看灯橱。所谓灯橱，是一个用木条制成的长箱形木框架，四周挑空可贴画纸，底部封以木板，内可置灯。画纸上画的是坊间有违公德良俗的奇闻怪事。一旦被画上灯橱，永为茶余酒后之谈资，因而当时小孩若不听话，大人常以画上灯橱吓唬。每过年到元宵期间，横挂灯橱于街路上方，几十步一个，晚上亮灯，往远一望，一屏接一屏犹如幻景，好不精采壮观，既能吸眼球长人气营造节日气氛，又可诫人行事为人勿逾规越矩。

临江一侧铺屋后面，一般都搭建有伸到江面之上的木板棚屋，称为后水棚。棚屋靠插入江中的木柱或石柱支撑，地板留有带盖的方形井口。揭开井盖，有踏级下到水面可供取水或浣衣，也可借助进入棚下的小船进出小件货物。还记五六岁时，东陇来了部队，我家房屋被借用，安排到溪墘街一间临江铺屋暂住数月。那可是一段最为开心的时光，因为每天都可到后水棚的窗口看船。那时东陇溪的船可多着呢！有双头翘起呈弯月形在江面上扬帆行驶的沿海船，有船面既宽又长且平的客家船，有两头尖的驳船，有载人过溪的渡船，有可搭乘四五人穿梭于沿江邻近乡村的溪口船，有时还可见到撒网的小渔船。最兴奋的是看电船，一种内河小火轮。每当远处传来“突突突”的声响，一定要守在后水棚的窗口，盯住渐渐驶近的电船，数数它后面拖着的长串驳船究竟有多少艘，或是竹排木排究竟有多长多大，直到其过眼而去，还要待看船尾余波传到江岸时激起的浪花。

溪墘街最热闹繁忙之处当推几个码头所在的位置，自北而南，名字记不真切，好像是元帅爷宫前、分司前、柴埠、鱼行和大渡头（即招商埠汽车渡口）。这些地方临江铺屋断开，码头之上成一阔埕，是搬运工人劳作的场所，内侧则是通往镇内的街道口，人来人往，引来了各种摆摊小食，熟芋熟番薯、油炸粿屐桃包、猪朥粿蛋清糕、豆腐与草粿、甘草担与削蔗，五花八门，解决这些出大力流大汗的劳动人民半午肚皮贴脊的难题，当然也成了小孩子向往的好去处。

时间到了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对私改造全面胜利，所有铺户从业人员悉数加入公营单位，走集体化道路赚工资去了，于是溪墘街褪去了昨日的繁华，铺屋除了个别用作公营单位的门市或工场外，余皆关门大吉，变作住家。又过了几年，1959年，绵亘三里的临江铺屋轰然推倒，一条防洪灰堤拔地而起。工程派民工夯堤基，11岁的我代表家庭出战。时已步入紧张年，派工不管饭，每工日领到粮票三两，如获至宝。又过几年，嫌灰堤不够力，拿石头加厚加高，就有了今天看到的巍峨雄姿。

我的老同学吴华平君，一个原来的樟林人，十把岁孩子，六十年多前的条件，活动范围毕竟有限，对于过乡过里且如今面目全非的原东陇溪墘街，必不可能有深刻的认识，然而在他笔下，竟如此逼真地重现当年图景，真不愧神来之笔啊！

桂枝香·陇河今昔

曾振华

残碉尚矗，正晓练人欢，弥勒凝目。晴日登临放眼，梓桑皆瞩。陇河如练长堤固，几伶仃、蚬舟游舳。两虹飞架，莲峰遥映，宇楼如簇。 忆昔日、繁华尽足。看樯橹连云，伕脚忙碌。河海纷来会此，货流川续。前街后阁河滨景，亘绵绵、数里商屋。六旬挥指，问谁犹记，地翻天覆？

注： ①陇河，指韩江出海分支之一的义丰溪傍汕头澄海东里镇老镇区河段，当地俗称东陇溪。 ②残碉、弥勒，指东里石头坑山上两处景观，前者是抗战时期日寇在山顶所建的一个碉堡，后者为一尊大石佛。③蚬舟，用于采捞蚬（一种可食用贝类）的船只。 ④两虹，指东里桥闸与324国道东里大桥。 ⑤东陇溪墘街原为双侧铺户相对，后为便利防洪，于1959年拆迁岸边一侧铺户修建灰堤。



五绝·咏东陇老溪墘街

韩杰

古镇立高阳，韩江绿水苍。

市廛鳞栉比，摇岸浪波光。

●樟东路抒怀

　　窗外的霓虹灯照得人眼花缭乱，我却爱坐在窗前，梦回家乡安静的樟东路。

那条弯弯曲曲的大路，把樟林与原来的东陇连成一整体。路是平坦的水泥灰路，路双侧，两排合抱的金凤树 、合欢树从樟林一直绵延到东陇，遮荫路面，让行人身处炎夏如临爽秋。轻风阵阵，把平坦的灰路吹拂得干干净净。

夏天一到，金凤绽放，合欢飘香。那月窟前凤尾竹下的鹅阵，那一片片葱翠绿油的稻田，那一口口微波荡漾的菱池，那一条条侍立路边的石凳，还有那座颇有岁月的闸楼，是一幅最美的水彩画。

平时，行人不多，一到中学生上课放学，大人们上班下班，特别是东陇新声戏院有好戏好电影，樟林人上东陇看戏，原来清静的大路变得人流如鲫，来去匆匆。

行人不多时，很是安静，很是抒情。傍晚时光，大路成了人们悠闲散步的好去处。

我把心中的思念，画出一幅田园风味的图画：挎着花篮 ，撑着油纸伞的少妇，扎着小辫，蹦蹦跳跳的小孩，踏着银光灿灿的日影，走在那熟悉的大路上。用唯美的手法画出那时的樟东路，留住那童年的时光，留住对家乡的情愁。我敢说，比起现在那俗气的笔直的商业街，我更怀念那弯弯曲曲的旧时樟东路！

——吴华平

七绝·樟东大路抚今怀旧

韩杰

樟东大路两边幽，旅外侨胞忆昔畴。

今日改天商铺建，但得史册影光留。

沁园春·樟东路之忆

曾振华

似虬眠畦，如练铺绿，陌贯樟东。忆双肩碧树，拂云蔽日，沿途塘泽，起皱微风。石凳人聊，月村鹅唱，碉闸疏扉两地通。两边望，有稻蔬盈眼，一派芊葱。 难忘学子员工，每晨早、相迎步履匆。更新声场散，人流如鲫，逢娥掩脸，惟打光筒。款款婆孙，翩翩少妇，油伞花篮飘雅风。忽半百，但商街一道，乡界朦胧。

注：①肩，谓路肩，道路主道边沿与路基之间的带状路面。②月村，即月窟村，位于樟东路中段旁边的一座小村落。③碉闸疏扉，旧时樟东路樟林与原东陇交界处有一座中间有闸门的碉楼横亘路上，平时闸门敞开让道路畅通无阻。④两地，指樟林与原来的东陇，由于行政原因，当时樟东一带的工交商贸企业、文化和卫生等单位大多聚集东陇，而区域内唯一的中学则位于樟林，故有学子与员工相向而行现象。⑤新声，即位于东陇的新声戏院，时为区域内唯一影剧院。





●长发街咏叹

　　樟林是红头船的母港，海运贸易扬名海内外。当年，人们欲往南洋诸岛与祖国沿海各省商埠，须赴本埠候船，故商贸和服务行业十分繁荣发达。那时的八街，约有商铺五百余家，长发街（旧俗称外市，现称中山路）为八街之首，与另一条街仙桥街一起被誉为“金仙桥银长发” ，樟林游火帝的歌谣首句为“第一有钱长发厂，铺面俱是绸缎行”。及至汕头港及商埠一开，樟林乃顿形冷落，不复当年万商云集之景象，八街也大多褪去闹市烟火，沦为寻常百姓之住家与小铺。唯独长发街仍保持繁荣，依然“属精华所萃，饶澄两地附近之贸易中心”。时至二十世纪中期，长发街马路是邻近蔬菜集散地（黄光武言），且“海鲜盈市”，名优水果远近闻名。长发街本是并排的两条街，称为上街与下街，两街之间隔一河沟，可行小船。我怀念这生动的繁荣街景，画了这图，画面商铺整齐，农贸市场物阜人稠。图上画了近八十个动态的人来表现难忘的生动市容，留住这熟悉的印象。及至今时，河沟填平，两侧只有小摊小铺，无甚特色矣。

——吴华平

七绝·读华平《长发街》画作联想

韩杰

百年古港竟悠悠，六社芳华似梦楼。

中外驰名今鹊起，相传薪火鼎春秋。

●西塘挹翠

樟林寻芳挹翠华

陈群歆

  来到樟林西塘庭园前，走过一段林荫小道，道旁水波潋滟，荷叶田田。望着铅华褪尽但风韵依然的大门，微微喟叹：我来晚了，晚来了二百有二十一年……一位温婉美丽、顾盼多姿的江南女子，远嫁到这么一个新兴的滨海商镇，该引起多大的轰动！

西塘庭园，乃清嘉庆四年（1799）间，洋船垄主林泮花巨资所建造，楼台、亭榭、画廊、假山、池塘、曲径尽得苏州园林之精髓！光绪年间，又被“红头船”主洪植臣斥巨资购得，聘名师重新修葺，花重金购得唐寅、陆润庠等名家墨宝真迹，园中每一角落，均有惊人宝玩，其照壁之下，曾置古木化石二段……并有镇园之宝《二十四史》一部，堪称秀外慧中！为潮汕“苏州庭园”第一座。

一园幽翠，满眼故梦，所有唯美往事涌上心头。曲径宛转心情伴景转，荷塘涟漪云影随波漾，假山层叠凝碧绘青天，亭榭无言飞鸟鸣庭院。西塘挹爽驿心长眷恋，秋水长天海外归风帆。

“云水浮空崖，树林间飞阁”、“一园绿影一庭芳”的景致还在，憔悴了些。美人徐徐老去，依然是美人，最起码是老美人。

南洋商贸风云变幻，潮汕生意潮起潮落。酽酽的一壶工夫茶从古冲到今，茶色已淡；绝代风华怎禁得住时光的流逝，颜色渐故。

老师的画，精妙细致，简笔勾勒，西塘园林特征鲜明呈现，令人见之，遐思叠起，这里有多少传奇的故事发生过。

梦里西塘，樟林挹翠凝碧！

风入松·西塘忆旧有寄

曾振华

西塘苏北一扉间，记负笈当年。假山曲径通亭阁，荷塘翠，花木葱芊。侵境执缃温习，清幽雅致如仙。 六旬相去两茫然，屡盼省卿颜。却怜屏上羞容现，更骚家、嗟尔凋残。争忍返来生怅，但蕲丽质回还！

●情寄三丛树

　　昔日的樟林，池塘星罗棋布，东社大池最为出名。大池池面宽阔，池水清澈，每年端午节群龙竞逐，鼓声咚咚，人海沸沸。池边的土丘上，有三棵百年大榕树，坊称“三丛树”，树上小鸟欢跃，树下鹅鸭成群，小舟荡漾。盛夏时节，孩子们在池里打闹，歇息的工人农民，下池洗去一身疲劳，精神为之一爽。清晨，鹅声阵阵，周遭炊烟袅袅，让人享受着安逸欢快的农家乐气氛。

而今，大池已被填平，一片厝屋取而代之，景观不复存在，惟剩三棵老树仍在默默见证着世事的沧桑。

——吴华平

●梦回大塘

　　韩江下游之北溪有分支入海，该分支流经樟林，使樟林成一水乡。位于市区的大塘，是樟林水上交通枢纽。 大塘面积偌大，活水常流，一条沟渠流经闹市长发街，另一条经涵头流入南社港出海。海运港口湮灭后，此水道便成了樟林农业运输通道，前往海边田园极为方便。画面中的大塘上，一条条农船送肥运粮，一片繁忙。

那时候，樟林还没自来水，从韩江流入的大塘水，就是附近居民日常的生活用水。每户人家备有一口水缸，挑满水后，加一块明矾，沉淀去杂质之后的溪水便是最甘甜的食用水。每日里，天刚蒙蒙亮，挑水的姿娘仔已抢先出动。稍泛白，塘边的石台阶或是停靠岸边的船上，三三两两的姑娘们一边忙着洗衣一边谈天说地，笑声阵阵。一到夏天，成群的孩子们在塘里游水嘻闹。碰上闹洪水，塘边的祠堂阔埕也漫上了水，孩子们更乐疯了，三五成群，一丝不挂闹个不停，忘了归家，直到娘亲手持竹条匆匆赶来，才“支尾直过箭”抱起衣服往家奔。那时的小孩很快乐，不用做作业，更没有上“学而思”之类的苦差。画面远处的石桥是通往东陇的干道，车水马龙，重现了一片生机蓬勃的景象。大塘，我儿时的天堂！

——吴华平

七绝·忆大塘靓景

韩杰

潺潺溪水汇山泉，跨越灰桥里巷连。

一幅美图成靓景，通衢八达福綿绵。

●梅里——樟林有过座洋园林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梅里这座园林还保存得颇为完好。

坐小船穿过石桥，你会看到右岸一片风景优美的园林，面积约二千平方米。此园于上世纪初填大塘而建，原为国泰舍（先前潮汕民间称富贵人家的主人为阿爷，阿爷的儿子为阿舍）私人园林。园林二面有高墙围护，西、北临大塘，岸边筑以整齐花岗岩石块。园中植金凤、刺桐等大型景观树，繁茂阴凉，环境幽静。

园内耸立一座三层洋楼，红色的外墙，红色的楼座，气势宏伟。楼中专门配设当时乡间所没有的自来水系统。二楼有舞厅，地面铺以名贵木地板。楼前有一游泳池，长几十米，分浅、中、深三个泳区，池边有铁梯可供上落。池的末端有阀门可启闭通往大塘的暗水管以便换水。游泳池至大塘岸之间，还有球场和旷地。园林虽建于早年，却现代时尚，是樟林第一洋式园林。据长者言，樟林沦陷期间，此园为日宼所据，烧去西向二三座建筑，使之成为空旷地以保持视线防袭，故我们这代人只见过梅里唯有一座大楼。

解放初年，樟林行政上分置新光、仁荣、生礼、观平四村，梅里位处仁荣村地盘，期间整座园林无人居住也无人看管，任人闲逛。平时有小孩三三两两在园内玩耍，爬树抓知了或采摘“粕籽”、“胜杯”之类的树果，成了小孩乐园。后来仁荣又拆分为河美与新陇两个大队，梅里归属争执不下，两大队各自去圈地、锯树，村民建猪圈，最后楼房彻底倒塌，大塘填平，可叹樟林第一洋式园林灰飞烟灭。

——吴华平

●当年戏院前

难忘新声大戏院

陈宏生

“新声大戏院”虽已拆除，原址建起两幢商品楼，但在我们这一代东里人心里，仍是一道抺不去的风景。

戏院为砖木结构，可容1000多观众，当时澄海各镇级戏院，无过其右者。那时候的乡下，借本书看都难，戏院里放映的中外经典名片，使我受益匪浅，我的文艺启蒙，很大部分应归功于这座令人怀念的戏院。

乡镇戏院，设备简陋，地面污痕斑斑，坐椅上时见臭虫，空气中有一股尿骚味、汗酸味，但一点没有影响我们的好心 情，只要有戏看，就是快乐活神仙。

散场了，结伴回家。东里离樟林约3里地，大路两边是青青田园，清风明月，槐香蛙鼓，木履脆响，笑语欢声，那份写意，现在想来还有滋有味。

新声大戏院的黄金时代是文革后电影开禁之时。每有新片上映，一票难求。黄牛党应运而生，票价有炒高四、五倍的。有的片子，竟然从天刚放亮连续放映至午夜之后。习惯早睡的农村人，先睡一觉再去看戏。散场时，摩肩接踵，水泄不通，狭窄的街巷，没十几分钟不能疏散人流。如此盛况，怕是古今中外，空前绝后。也不奇怪，人除了温饱，还需要文化娱乐，面包和马戏，不可缺一。在长期文化禁锢之后，娱乐欲望如火山喷发很正常。

戏院所在的街道，俗称“戏院前”，是老东里最繁华的商业街。那时的商店，大多入夜就歇业。有了这座戏院，晚上人气不退，水果摊、凉水铺、各式小食摊凑成个夜市，商家也延长了营业时间，多做点买卖。一座戏院，带旺了一条街，单是寄放单车，就养活了几户人。

新声戏院是当年东里唯一的公共娱乐场所，也是东里唯一的公共社交平台，旧雨新朋，在这里唔面，街谈巷议，在这里交流。舞台银幕上的悲欢离合令观众如痴如醉，台下也有许多可咀嚼的故事。比如，青年男女结伴看了一场戏，就是个大新闻，第二天立即在亲友中传开，其意义不亚于正儿八经的订婚礼。若最后吹了，是要遭人垢病的：“戏都看了，不识丑！”大戏院，小社会，小镇戏院故事多。

新声大戏院已成历史，但斑驳的记忆仍然鲜活。

沁园春·东河怀旧

曾振华

叹我东河，一派清波，数瓣蚬舟。忆当年盛状，千舤会集，海河交转，百货川流。风鹢蛇行，驳拖魚贯，竹木漂排自客州。沿河畔，有津头栉比，装卸搬筹。 引来贾匠云留，百业旺、村居变埠头。看工交商贸，产优销旺，市场农付，物阜人稠。板报猜棋，剧团影院，文化滋濡赛绿洲。三旬矣，惜陆兴闸碍，光景非畴。

注：①东河，也作陇河，见《桂枝香·陇河今昔》注①。 ②蚬舟，见《桂枝香·陇河今昔》注③。 ③客州，指韩江上游梅州一带客家地区。 ④闸，上世纪五十年代末至六十年代中，为满足农田灌溉和方便陆路交通，在韩江各出海支流上建设多座桥闸。



●闲画内市。

内市街旧话

吴华平

樟林内市街现已破落荒废，只住着少数人家。

内市街雅名广盛街，樟林八街之一，与外市街（长发街）平行，相距百米。街长360米，宽3米，铺面对开，较为僻静，但与许多小巷相连，四通八达。

百年前，内市街以经营海产、 渔网出名。 还有特殊风情业一一娼寮，樟林有句老话.＂爱嫖去内市＂。

上世纪五十年代私有制改造之前，内市开有布铺，干果铺，海产铺，药材铺，米铺，豆干铺，中医医堂，理发铺，银纸铺等，做本地人生意，偏僻安静，䄮序井然。随着外市、城内的兴起，内市街渐而衰落。

城内市场是一个颇具规模的柴草、海货（海鲜、薄壳米、鱼饭)集散地。山货来自潮安饶平山内，海货来自盐灶、海山、黄冈。马路顶是附近四乡六里蔬菜集散 地。集市时候人山人海，繁荣非常。 内市的布铺，干果铺，药材铺，海鲜铺也陆续搬到外市，内市就更冷清了。

由于内市僻静的地理位置，风云突变之时，它往往成了避风港，恢复了畸型的繁荣。据老一辈人说，樟林沦陷之后，外市买卖悄然搬进内市，那段岁月，内市成为樟林的商业中心。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饥荒之年，物质贫乏，为了生存，内市悄悄兴起一个远近闻名的“黑市”，有人提着花篮，装着几块熟地瓜，有人偷偷杀了只鸡，切成小块，贴上标上价钱的小纸条。也有人自做粿桃，或出卖几条在小河沟里抓到的小鱼、小青蛙(蛤九)。一些面黄肌瘦的人在街上晃来晃去。市管来了，打人折称，鸡飞狗跳，如“走日本”。

文革期间，百业凋零，不懂革命为何物，无事可做的闲杂人，聚集在内市赌钱，内市变成赌博街，人头涌涌，自晨而昏，人群中的卖小食小贩，边挤边吆喝着“食住赚，唔食浪了浪”招睐生意。

老樟林没有不知道内市的。写樟林的历史，绕不开这条不起眼的小街。我有幸在此居住多年，录下点滴见闻，算是对过去岁月的怀念和祭奠。

七绝·也话内市

韩杰

樟林内市巷弯弯，活跳鱼虾样样全。

还有药材和米铺，乡关从此梦千千。

人物风情篇

●著名作家秦牧

　　秦牧，樟林人，散文四大家之一（杨朔，秦牧，魏巍，刘白羽），有南秦北杨之称。已故广东省委书记吴南生称其为“著作等身，智慧常明”。历任《羊城晚报》副主编，《作品》主编，省文联副主席，广东作协副主席，暨南大学中文系主任，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副会长等职。

——吴华平



赏吴华平《秦牧肖像画》有咏

韩杰

等身著作旨无垠，智慧常明可养人。

一绝散文君共仰，故居金匾客盈门。

●出诊

　　出诊，现在说的是大医院的医生轮到在医院的门诊部坐诊，而几十年前的出诊，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番事情。

当时，地处乡镇的樟东，医疗机构就一所卫生院，设施简陋落后，但却有不少本地名医，医术高明，德高望重，医者仁心，处处为患者和病家着想。我认识的一位陈医生，他原先出国留学，学成回乡行医，几十年如一日。每天他一早先到门诊部，看完众多的病人之后，立即就拎上诊包，骑上单車，穿街过巷，送医上门，为不方便赴院就诊的患者解除病痛，拯救生命。他不顾劳累，不分寒暑，不避风雨，真不愧为悬壶救世之大医，受到乡人深深的敬爱与怀念。

——吴华平

七绝·赞昔日家乡出诊医生

曾振华

双轮若骥褡为鞍，德比希麟不愧仙。

风雨骄阳谁有种，敢拦妙手复春天？

注：①褡，代称医生的出诊包。因后者的构造与旧时的褡裢略为相似。②希麟：马希麟，清末人，中国历史十大名医之中以医德高尚著称者，被誉为医仙。③仙：家乡称医师为先生，潮语快读音谐仙。



●过番

　　为了生存，为了发展，潮汕男儿，闯荡南洋，一条水布，一块甜粿，一个市篮，告别家乡，拜别天地，拜别父母。一瓶清泉水，一步三回头…… “大船驶过七洲洋，回头不见我家乡，是好是劫全凭命，未知何时回寒窑。”

在异国他乡，艰难拼博，做庄园苦力，或做小本生意。碰上商业凋蔽，取利无门，左支右绌，生计艰难。“人在外洋心在家，少年妻子一枝花，家中父母年已老，身中无钱又想回”。 妻子在家，独守空房，无尽思念，无尽忧愁。“前世无身修，嫁着儿婿在外洲，去时小生弟，返来留白须”。

几百年来，到南洋群岛的华侨先辈，占大多数是从樟林港坐红头船出发的。值得骄傲的是，凭着潮汕人的勤劳勇敢和聪明才智，在外洋奋斗成功者不乏其人。暹罗吞武里大帝郑信的父亲澄海上华人郑墉，隆都陈黉利肇基人陈焕荣，樟林南社蛤蟆盛等政要豪贾，都是名扬四海的风云人物。现今潮汕人遍布全世界，国内一个潮汕（一千万人口），国外也有一个潮汕（一千万人口）。

——吴华平

七绝·过番三题

韩杰

其一

当年跪别闯南洋，岂料如今鬓上霜。

守望娇妻桃色老，心灯不灭泪汪汪。

其二

天涯望断夜思郎，点点群鸥黑水茫。

怨恨杜鹃声带泪，还祈银盏照红舫。

其三

去时浴布共提篮，来则金银饰新毡。

祭拜祖茔安夙愿，归根叶落建家园。

●深巷深深（共三图）

座座石门大宅座落在弯弯曲曲、错综复杂的小巷，是樟林民居建筑的格局特色。少时，穿街串巷，随处可见石门大宅，石门楼，石台阶，石门框，石门鼓，刻着精美图案和诗文的石门肚，门顶刻着大夫第、颕川世家、荥阳世家之类大字的石匾 …… 庭院深深，干净幽静，院中摆放着莲缸，种着金银花，种着石榴树，虽历岁月沧桑，仍不失雅致风韵 。

潮人素有艰苦拼搏、开拓进取的精神和传统，又有情系家乡、光宗耀祖的家国情怀。二百年前，樟林港口的开辟和红头船的兴起，为家乡架起了通往海外之桥。乡人随之纷纷出洋谋生、闯荡海外。凭着聪明才智与刻苦耐劳，其中不乏发迹者又纷纷回乡大兴土木建造豪宅，既光耀人前又为家眷造就优渥的生活条件，令樟林成为一座大宅鳞比栉次，小巷弯弯曲曲幻若迷宫的特色侨乡。行走其间，犹如似穿越时空，历历往事，浮现眼前。

然而，岁月沧桑，乾坤几易，古港和红头船时代已成历史，著名侨乡也已辉煌不再。那一座座的豪宅大屋，如今容颜褪尽，仿佛白发苍苍的老人，在诉说当年的靓丽，感叹岁月的无情 。

——吴华平

1.大宅沧桑之一



蝶恋花·赋画《大宅沧桑之一》

曾振华

深巷深深深几许？幻若迷宫，宅第无从数。瑰质雅姿鳞栉布，天涯何觅群姝楚？ 庭院幽幽天欲暮。暗咽酸珠，不负他交咐。姑舅侍瞻童稚抚，年年花落无人睹。

注：姑舅，古语，相当于公婆，丈夫的父母。



2.大宅沧桑之二



七律·赋画《大宅沧桑之二》

曾振华

历雨经风浸雾尘，春花秋月几乾坤。

钗钿犹在华颜改，粉黛荡然窊皱浑。

曾是果馐供满足，岂如赵璧返无痕。

儿孙今恋城中厦，留得清幽颐耄昏。



3.侨眷人家

　　樟林是红头船启航之地，潮汕第一侨乡。昔日的樟林，男人大多闯荡南洋，留下妻儿老母。或发财致富，衣锦还乡，大兴土木，深宅大院和富贵人家显赫乡间。或发展在外，立足番邦，异国重娶，生儿育女，一家二国，月间寄批抚养发妻幼儿。这侨眷人家，深居简出，孤单优雅，年复一年，度此一生。更有男人出洋，一去悠悠，杳无音信，孤儿寡妇，清苦度日，甚至有连儿女都无，公婆死后，孤身一人者，无边岁月，惟有无尽思念。昔日社会经济生话普遍贫困，旁人多羡慕这侨眷人家较人优裕，却鲜有人怜其凄苦。

这画中少妇，看似优雅悠闲，眼角眉梢实有无尽的忧愁。一幅画图，一段历史，一生故事，尽与窗外芭蕉随风摇曳。

——吴华平

一剪梅·侨眷

用易安《红藕香残玉簟秋》韵

曾振华

翠盖凋残庭院秋。频顾批行，关注洋舟。此风谁寄批书来？道喜邻家，复上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表华容，谁会闲愁？但将心血注儿郎。不负相思，欲寄前头。

注：①风，谓船期。旧时侨批自海外托商船辗转寄达国内，坊间称之为顺风批。②西楼，盼望之处。参见唐 韦应物诗句“西楼望月几时圆”。



●寻根

　　樟林是红头船故乡，据相关资料载，几百年来从樟林坐红头船出海过番的人数以百万计。华侨先辈，暹罗吞武里大帝的父亲郑墉、大将军陈式，曼谷陈黉利肇基者隆都人陈焕荣等等政要豪贾，都是坐红头船出国谋生的。

作为中国人，“祖先”这个词语，不管是在哪个家族，总有着特殊的含义。对祖宗的尊敬，是一种情怀，与生俱来的，谁都会有。“寻根问祖”自然而然就成为了很多人，一辈子必须要做的一件事。好多外国华裔，甚至当了国家领导人或政府要员，都不忘回祖国家乡寻根祭谒先人，其中有菲律宾的两任前总统科拉松·阿基诺及儿子阿基诺三世，泰国的两位前总理他信·西那瓦与妹妹英拉·西那瓦等人。原藉我们家乡东里镇曾任泰国外交部长、副总理、国会主席兼下院议长的披猜·拉达军（中文名陈裕财），也于1975年作为外交部长访华期间，首次专程回东里寻根谒祖，此后又多次回乡探访。

乡人将华侨华人在外国所生的子女叫做“番囝”。“番囝”一代传一代，祖根永在唐山（华侨华人对祖国之称）。改革开放之后，家乡樟东一带有大量华侨华人携妻带儿回乡寻根祭祖。画作描绘一位寻根番囝，手握相机，目光专注，正在拍摄一个个珍贵镜头，遐思着一幕幕祖上的故事，感慨万千。

——吴华平

●老爷保贺

　　潮汕人历经几个世纪的海外移民，饱尝了九死一生的艰险，遭受过“八二风灾“、鼠疫、地震、饥荒等灭顶之灾，使潮汕人成为缺乏生存安全感的族群。特别是那个通讯落后的年代，人或过番，或行船，或讨海（捕捞），一出门便消息全无，家中老母妻子惟有求神拜佛保佑平安，别无他法，尤其樟东人更为诚心，一句“老爷保贺”常挂嘴上（“老爷”是乡人对各种心中神明的总称，“保贺”是保佑的意思）。“钱银知寄人知返，夫君在外保平安”，以家为本、慈悲为怀的信念成为信仰信条。妈祖是漂洋过海者的保护神，樟林人供奉的神明有妈祖，还有观音、亥爷、关公、风伯、土地爷、火神爷等神明，东陇则除了妈祖以外，还有玄天上帝、三山国王、元帅爷等。乡人相信诸神能保佑家乡平安，海国安澜、风调雨顺。 每年从农历年底老爷上天到二月十四营（“营”为游的口语）火神爷，各村陆陆续续营神拜神近二个月，风俗一直延续到今天。我认为，樟东人求神拜佛并非迷信，乃是一种追求平安的信仰！

——吴华平

●荒漠绿洲

　　昔年的樟林城内设有戏园，是樟林人看戏的娱乐场所。自樟林古港淤积荒废之后，名扬四海的樟林商埠逐渐沦为一大型古村落。期间岁月沧桑，樟林城崩塌，戏园随之拆除，仅有的文化娱乐设施不复存在。而毗邻的东陇，则因地处韩江之滨，水陆交通便利而发展为一个集工商，文教，卫生等各业乃至行政机关于一地的城镇。位于东陇市区内的新声戏院，是樟东一带唯一的一座影剧院。那年头，汕头地区内的著名潮剧团、曲艺团、话剧团和杂技团巡迴演出，有时邻近省市的汉剧团也前来演出，未有舞台剧到演则放映电影，全年排满，吸引着酷爱看戏的樟林人，逢到有精彩的戏剧电影，日场夜场，入场散场，樟东路人流如鲫。在那未有电视，未有网络的年代，省尾国角的东里镇，新声戏院的戏剧电影，便是乡村人民最高级的精神享受。新声戏院，是整个樟东，甚至包括邻近的盐鸿和十五乡一带一大片文化荒漠中的小块绿洲。

——吴华平

行香子·乡人赶戏

曾振华

闻说新声，好戏登呈。难得一票乐盈盈。去乡数里，双足兼程。纵夜如漆，雨如漏，冷如冰。 门前人海，焦捱场更。戏迷雄师我乡朋。饥餐渴饮，慰可怡情。恰处荒漠、幸有此、绿洲馨。

注：新声，即位于东陇的新声影剧院（初名新声戏院），时为区域内唯一影剧院。



●钩花姿娘

　　樟东的妇女们，心灵手巧，樟东的手工钩花，远近知名。我辈儿时的年代，所有的樟东姿娘，老的少的，都会钩花。一支钩针，一团纱线，一双巧手，钩出精美的纱衫和各式花样的装饰品。樟东的抽纱业，织网业，从清代就很发达。随着海运贸易的发展，抽纱织品与渔网织品出口南洋各国，国营的抽纱公司成立之前，顺兴街杨萃和最负盛名。那年代，钩花织网是樟东寻常百姓家的一项重要收入，尤其樟林是农非杂居的乡镇，农户的妇女们，从不下田劳作，俱以绞花织网做手工挣钱满足家用。

每当夏季，傍晚一到，池塘边、祠堂埕、榕树下，凉风习习，暑气尽消，是纳凉的好地方。晚饭过后，三五结伴的姿娘们围坐在路灯下，钩着花，织着网，扯着家常，谈着心事，手动口不闲。小孩子们打闹着，追逐着，好一幅活生生的农家乐图景，充满着田园风味的美。

——吴华平

漫话钩花

曾振华

巧手奇针摇晃匆，一团纱线渐掏空。随之，一件件满布花朵而又双面通透，或洁白素雅或淡彩浅配，精美绝伦的盘垫、台布等家居饰品与典雅华贵的女士衣裙服饰缓缓脱手而出，这就是闻名遐迩的潮汕抽纱工艺。民间以其工艺方法称之为钩花。

澄海的抽纱工艺起源于十九世纪末，初为外国传教士带入，由毗连于樟林的盐灶乡女信徒率先习得，一授十，十授百，逐渐广为传播。时有商人经营出口和放工业务，因其无需工场，无需上下班时间，人走物携，随时随地均能操作，且有工酬可补家用，于是凡女必学，很快流行于家乡樟东、澄海乃至汕头一带。时至今日，凡五十几岁以上的大妈，恐怕无一不会钩花者。

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以后至七十年代末是家乡抽纱业的全盛期。时值国家推行走集体化道路，人们除了到农业生产队出工或到所在的公家单位上班以外别无所事。而社会上一切个体和私营经济均属非法，惟女士们拿着针线随处钩花则被允许。于是钩花成了人们裨补家用的唯一业余收入，每个家庭有几个女的便有几支钩花针，甚至有没能在公家单位谋到一工半职的非农家庭，女成员钩花便是全部的生活来源。这期间，抽纱业的放工和出口等业务也统归国企的抽纱公司经营，家乡一支支随处摇动的钩花针，为国家创造了可观的外汇收入。

当年情景今又历历在目，晴暖时节，街头巷尾，每当路灯亮起，底下便有三五成群女性围坐，晃动的花针伴随着聊天的欢声笑语，一景盎然；更有再高级者，摆上一台谁家番客带来的录音机，磁带一放，潮剧连台，听戏赚钱，不亦乐乎！

又难忘那个年代频频召开的生产队或居民组群众会议，灯光底下，台上领导讲话不厌其烦，台下花针摇晃星星点点，开会搞小动作本来不被允许，唯独钩花一项若无其事，看来领导是体察民情哦！

当年抽纱的放工，是由抽纱公司分配到农业生产队或居民小组，然后再由钩花的社员或居民前来领取。记得一次母亲上居民组长家领点活儿回来，不无反感地复述组长的话语：“这活儿好赚点，不多，专留给你的，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哦！” 今日想起这话，更觉权力真是个好东西，尽管微乎其微，能讨点人情也值！鬼才知道组长拿这话对几个人说过呢。

世间万事，有盛必有衰，作为一种行业，抽纱也不例外。进入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百业待兴，有更多的职业供人择而从之，又因教育发展，随着升学率的提高，有更多的女孩读书而去，尤其是电脑机织的兴起，令女工钩花这个历时百年的手艺活儿不可避免地走向式微。如今，只能将之作为乡愁一景留于记忆，不是惋惜，只是怀念。

七律·赞钩花女

曾振华

巧艺奇针摇晃匆，疑为天女探徒功。

家居有彼尤增色，秀媛因之更长风。

物骋五洲洋汇创，酬帮生计万家融。

乡间姊妹皆贤淑，夺秒争分乐手工。

注： 天女探徒功，来自成语天女散花的典故，佛教故事：天女散花以试菩萨和声闻弟子的道行，花至菩萨身上即落去，至徒弟身上便不落。



●写批

“一船目汁(泪水)一船人，一条浴布去过番，大船驶过七洋洲，回头不见俺家乡，是好是劫全凭命，未知何时能回还。” 一首潮汕民谣记录了当年漂泊海外中国侨胞的艰辛。在那不通电话，没有网络的年代，人一出门，音讯茫茫，平安否？顺利否？谁不悬心！唐（侨胞对祖国的称呼）中老小的盼望，惟有那辗转而来的几行文字，几张银钱，见之如见人啊！

而在早年，国家与大多数胞侨的所在国并未建立正常的外交关系，更谈不上官方的金融和邮政业务往来，海外亲人报平安的书信和银钱只得交由民间的批局经办，借助来往各国的商船或专门跑走的“水客”捎带。所谓侨批，就是这种由海外亲人通过民间渠道捎回国内、连带家书及款项的联络方式，坊间称为番批，因其随船而来，故也称顺风批。

后来，随着国家与各国关系的正常化以及官方的金融和邮政往来渠道的完善，侨批也就完成了它的使命，步入历史博物馆。然而，昔日的一封封的侨批，承载着几代游子点点滴滴的艰辛和对家乡亲人的思念，犹如点点滴滴的水墨，绘就了一幅跨海亲情的画卷。

番批来了，自是欣喜，写回批却是难题，因为旧时的人大多不识字，况兼批局给定的回批笺不及巴掌之大，纸小言多，须用文言浓缩，即便识字也非易事，于是市井便出现了代写批信的营生。他们多是长者，由于某种原因未能谋得（或得而后失）一份体面薪职的旧时代读书人，凭借懂一些当代社会所稀缺的文言和旧式书信的套语而赖以谋生。

吴君的《写批》画作，描绘一位街头代写批信的老者，简简单单，一人一几一笔一纸一茶瓯，惟此而已。然而在这简单的背后，折射的却是一幅那个时代的大图景：几代侨胞的艰辛与对家乡亲人款款之情，通讯条件的落后，国际环境的尴尬，大众文化水平的低下，个别社会小群体的无奈，等等，等等。

——曾振华

七绝·番批之盼

韩杰

魂牵旧梦久难归，长念恩情六腑悲。

一夜孤灯心映月，尚存残烛自光晖。

●隔壁那老头

老 东 西

陈宏生

按辈分，我叫他之慎兄。他儿子叫他“老东西”。

这位兄瘦高个，背微驼，走路低着头，鞋子总拖着，好像两腿很沉重。每遇到，总要拉住我说话：要好好读书，我们家族的人资质高，荒废了可惜，等等。

最怕他开口借钱。不多，就五分、一角。我若身上有钱，给他后赶紧离开。我怕看他开口时的表情，更怕他接钱后点头哈腰地道谢。好在这个兄有分寸，这种时候不多，我也不用老陪他难受。该是怎样的穷途末路，迫得一个兄低声下气向一个孩子借一角几分钱。最奇的是到我家借豆油，就拿一把瓷汤匙，一汤匙能装几钱油？再说，拿着这一汤匙油颤巍巍走回家，也是个叫人提心吊胆的技术活儿。

之慎兄是享过福的。家资丰足，三代单传，自然娇生惯养，锦衣玉食。这老兄在家乡读了几年书，不安份起来，说要去上海“深造”。家里拗他不过，只得由他去。据说在上海学的是“艺术”。但没混多久就“左倾”起来，家信中尽是些革命名词，还说参加了什么“组织”。抗战期间，他随国军退守武汉、桂林、重庆，不知道都干了些什么，但陪着跑也算“热血男儿”吧。终于没弄个一官半职，光复后就回乡了，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很有点轰动，都说是“衣锦还乡”了。

好境不长，之慎兄被扫地出门，住进柴草间。他很委屈：我参加过革命呀！一查，他参加的是国民党一边，虽说是左派，又顶什么用？国民党加地主分子，还革命？没毙了你就算宽大了。从被软饭香到三餐无着，从风光八面的乡里士绅到破帽遮颜的过街老鼠，此后日子如何，就不用多费笔墨了。

最痛恨他的是儿子，没跟他享几天福，却跟他受了大半辈子罪。在外受了欺侮，回家见他猥琐的样子，气就来了，但“老东西”这雅称却是从妻子那里学来的。

儿子四十几才结婚，妻子小他十岁，出身响当当，只是长了个兔唇，瘸了一条腿。公主下嫁贱民，一肚子委屈，从未叫过之慎兄一声爸。倒是隔天就找事恶骂一顿，满口“老东西”。儿子听得耳熟，也跟着“老东西”起来。

好在媳妇好歹是个母的，接连生了两个男孩。之慎兄抱一个，牵一口，笑眯眯的，很像个老东西哩。

总算捱到不用挨斗，不愁无米下锅的时候，但之慎兄已垂垂老矣。

一日接昔日“同志”寄来的信，说已蒙落实政策，归位“民主人士”，封了个政忇委员，有份工资领了。之慎兄一下子活过来，把信给儿子看，儿子也难得地露出点笑容。街坊邻里都说他枯木逢春，否极泰来了。之慎兄写了材料，附上“革命同志”的证明书，送到有关部门。接待的同志很客气，说要调查调查，研究研究，叫他稍安勿躁，耐心等待。一年、两年……之慎兄不知跑了多少次，回答还是在调查在研究。终于，书慎兄不用再跑了——脑溢血，昏迷一天后就魂归极乐。

本来，死了也就死了，何况死得如此舒服。可笑的是，几天后，镇里派人送来一份文件，说之慎兄的革命经历已经确认，将根据政策落实有关待遇云云。他儿子将文件一撕兩半，破口大骂：“该死不死，不该死时又死了，千刀万剐的老反革命！”

黉园学子篇

●母校情怀（共五图）

民国35年（1946年），由樟林乡贤、爱国民主人士陈卓凡先生倡议，家乡所在的原澄海县苏北区各乡集资，海外侨胞赞助，利用位于樟林塘西的一座旧庙、一座祠堂和一座大宅，聘请同为爱国民主人士的著名教育家、书法家王鼎新先生为首任校长，创办了区内的第一所中学，这就是后来我及诸多老同学的中学母校——澄海县苏北中学。学校初创，名为“澄海县私立苏北中学”，于新中国成立后之1953年转为公立，校名去掉私立二字。接着，学校于1956年上马高中，与澄海中学并驾齐驱成为当时澄海县仅有的两所完全中学之一。同年，学校择址于樟林与东陇两地之间的尾园埔兴建八座平房教室作为新校舍补充教学之需，从而开启新、旧校舍并用时期。改革开放之后，在政府的重视和支持以及爱国侨胞的慷慨捐助之下，学校于上世纪九十年代伊始对新校舍进行了全面的重建扩建，使之成为当下这所具有现代化规模和配备的崭新学校。随后于1992年旧校舍停用，学校全迁新校舍，结束三十多年的一校两舍状态。走过七十多年沧桑岁月，学校始终坚持“尊师爱校，勤教苦学，扎实严谨，热爱劳动”的优良校风，在教育战线上捷报频传，曾于1960年高考录取率列广东省209所中学中的第17名，当年被授予“汕头专区红旗学校”称号，之后又多次获多种荣誉称号，现为汕头市重点中学，广东省一级学校。

热爱家乡，人之常情，眷恋母校，学子谁不？我及诸学友就读于母校一校两舍期间，对于旧、新两校舍的一屋一物，一情一景，无不怀有深厚的感情。尤其是后来我返校任教，亲历新校舍重建扩建、脱胎换骨的宏伟里程，母校的所有一切更是在我脑海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为了表达作为一个学子的款款情怀，我创作了《古港雄鹰陈卓凡》、《著名教育家王鼎新》、《旧校舍礼堂》、《苏北钟声》、《新校舍校园一角》共五幅线描画，献给我亲爱的家乡、亲爱的母校。

——吴华平



1.古港雄鹰陈卓凡

　　陈卓凡，爱国民主人士，樟林人，苏北中学创始人。早年留学日本，回国后参加彭湃农民运动。二次东征胜利后，受周恩来委任为揭阳县长，坚持孙中山三大政策和周恩来实现民主政策的主张，参加邓演达的中华革命党。抗战期间身居要职，投身抗日救国事业，1946年回乡创办苏北中学。1949年后，积极参加人民政权建设和统战工作，历任广东省参事室主任、广东政协副秘书长等职。

——吴华平



观华吴平《陈卓凡肖像画》有题

韩杰

绛帐恩濡倡办功，人文蔚起醉春风。

弦歌喜奏长年愿，敢问鲲鹏上九重。

2.著名教育家王鼎新

　　王鼎新，著名岭东教育家，杰出书法家，爱国民主人士，苏北中学首任校长 ，被誉为苏中精魂。 早年留学日本，与郭沫若，杜国庠为知交 。回国后，先后创办“时报”宣传民主革命思想，与杜国庠，夏衍创办南强书局，宣传马列主义。抗战期间，投身抗日救国事业。 1946年协助陈卓凡创办苏北中学，首任校長。1957年任澄海副县长，主管教育和统战工作，建树良多。

——吴华平

览吴华平《王鼎新肖像画》有寄

韩杰

栽桃种李永和春，绿水青山动地恩。

治校无尘精笔墨，蜚声学界正人君。

3.当年旧校舍礼堂

满江红•重登母校旧校舍有怀

曾振华

朗朗书声，别去也，惟馀残迹。争忍看，蛀桁漏屋，朽门隳壁。聆课用餐浮眼际，礼堂球地勾陈忆。怎能忘，丁李共翩翩，周阑夕。 观旧苑，思满臆。怀往事，情弥织。数几多鸿鹄，者窠孵出。更感有缘侪辈遇，黉园同砚长相惜。喜新舍，勃勃尽生机，腾飞疾。

注：①母校汕头澄海苏北中学创校旧址因搬迁弃用多年，岁月风霜，残破不堪。②丁李，即园丁与桃李，喻师生。



4.苏北钟声

苏北钟声一一樟东体育运动的召唤

吴华平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樟东人的文化生活，一是上新声戏院看戏看电影，戏剧曲艺杂技、中外名片、各随所好，其乐无穷。另一就是到最高学府苏北中学看篮球比赛，这于乡民，也是一道文化大餐。

那时的苏北中学有一支水平相当高的教工篮球队，技术精湛，运筹帷幄，常战常胜，远近闻名，引得外地名队频频来校比赛。

位于樟林的苏北中学老校舍有一篮球场叫策谋球场，系华侨捐建的标准球场，外地名队慕名来赛，就在此球场举行，海报贴到东陇戏院前。比赛时刻，球场四周，坐的站的，挤满了人，静静地观看着，欣赏着，不时暴发出一阵喝彩声。

苏北中学的学生宿舍设在老校舍，那晨起的钟声，不紧不慢，铿锵悠扬，让颇有几份儒雅民风的樟林人，感受到文明和活力的信息。受到“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口号的感召，苏北中学教工篮球队，自命名为“苏北钟声”，我想，这也许就是这队名意义深远之所在。

苏北中学是樟东的文化摇篮，也是体育的基地，有着一支十分专业的体育教师队伍，其中，陈成山老师，归侨，原国家田径队员，陈和睦老师，刚从广卅体院体操专业毕业，常作体操表演，林正恩老师，资深体育智多星，等等。学校的体育教学生动活泼，时常举办田径、游泳、体操等各种比赛和表演活动。在苏北中学的影响下，樟东形成一片体育天地，公路边常可见到自行车队在奔驰，樟东三合桥、梅里不时有游泳队在集训，苏北新校舍的田径场，更是开放式的大众运动场所，常年不绝生龙活虎的身影 。那时，校内设有田径队、游泳队、体操队，校外也有篮球队，游泳队，林二牛长跑运动队等专项体育队伍。澄海自行车队、汕头田径队等专业队伍，也都不乏樟东输送的运动员。运动员们健美的体魄，优美的姿势，优异的成绩，吸引着一群群少年男女。在苏北中学的影响下，樟东一带体育运动蔚然成风，是群众性体育运动的全盛时期。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 樟东地区体育捷报频传，成绩辉煌，名扬地区、省里乃至全国。塘西圆门肖紫侬一家四人的“肖家将”多次获地区、省、全国各级金银奖牌，也获得过亚洲奖项，被《体育报》誉为“体育之家”；南社王敬良打破全国少年蛙泳纪录，参加新兴力量运动会获游泳接力金牌。各种运动项目都有名将迭出，多人被上调到地区、省和国家运动队。

“苏北钟声”，带动了那时樟东全民体育运动，功不可没！

七律·忆樟东体育运动的摇篮

曾振华

黉亲旧事晃桩桩，苏北钟声今不忘。

鼎鼎闻名教工队，频频角技策谋场。

尾园散学人犹旺，大众强身气更张。

喜看体风桑梓蔚，降龙伏虎有儿郎。

注：①苏北钟声，上世纪六十年代上半叶苏北中学教工蓝球队的队名。②策谋场，指苏北中学旧校舍篮球场，这是当时樟东一带少有的正规蓝球场。



5.今天之苏北校园一角

忆江南•苏北忆（六阕）

曾振华

苏北忆，长感我先贤。竭力殚心兴梓里，庙祠作址创黉园。七秩溯当年。

苏北忆，雨露沐春风。桃李夭夭天下遍，萃英馥馥五湖踪。载誉媲澄中。

苏北忆，最忆少年时。缘份同窗侪辈遇，读劳艺斗儁才施。留得谊长痴。

苏北忆，劫后喜东风。生气腾腾新政好，宇楼座座赤儿衷。旧貌变新容。

苏北忆，立训寄深情。弘志敏学行奋发，抱真守正德惟馨。镌勒世为铭。

苏北忆，校友愫绵绵。梦断旧园英发岁，解囊洒汗抹残颜。永念李桃源。

注：①庙祠，即风伯庙与林家祠。②读劳艺斗，谓读书、劳动、文艺活动、思想斗争。当时国家推行阶级斗争路线，进行思想斗争，斗私批资、反修防修是包括学生在内的整个社会的头等大事。③“抱真守正 弘志敏学”为苏北中学校训原文，“学”字入声作平声。

喜迁莺·母校七十五周年校庆有感

曾振华

黉楼如簇。更宝训迎眸，鼎新雕矗。七五沧桑，一路苏北，乡梓杏坛高筑。圆千家鹿鸣梦，孵万里鲲鹏逐。抬望眼，遍桃李芬菲，絮英飞馥。

怀我先贤笃。兴学培才，功德千秋足。蜡炬燃灰，大师把舵，祠庙黉宫悬纛。经迁宏图更展，一脉德风长续。抚今昔，喜美园蓬勃，心潮翻覆。

●祖屋

　　樟东教育事业的兴旺，离不开海外侨胞爱国爱乡，捐资兴学的赤子情怀。

曾经辉煌二百年，又有过成千上万人过番移民的古乡镇樟林，恐怕是全国绝无仅有的特色侨乡。樟东人勤劳智慧，在外拼搏创业，致富之后回乡大兴土木，买田置地。一家二国，樟林的大户人家比比皆是，及至土改，因华侨财产被评上坏成份，房产被没收分作果实的人家数以百计。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政府重新制定并落实正确的华侨政策，改正错划的成份，被没收的华侨祖厝大宅得以归还。对此，华侨同胞欢欣鼓舞，拥跃捐献巨款扩建苏北中学，兴建樟林中学和多所小学，也捐建了樟东华侨医院，同时回国投资，振兴经济，百业俱兴。樟林河尾已故归国华侨龙深爷之子在泰国坐拥一大财团，在政府落实侨房政策之后，回乡捐资兴建河尾龙深桥和樟林中学部分建筑。此前，龙深爷的遗孀雷姨几十年靠钩花坚韧活着。一天，大队居委请她前往喝茶，代表政府宣布土改时龙深爷被镇压是属错杀，老太太听后百感交集，激动过度，当场倒地瞑目而逝。

落实正确的华侨政策，体现了党和政府有错必纠的宽广政治胸怀，得道多助，天下归心。那时候，樟东呈现一派欣欣向荣的美好景象。图中描写一位老华侨返乡时回到物归原主的祖厝，悲喜交加，感慨万千。

——吴华平



●童年一景

　　樟东是农、非人口混居的乡镇，上世纪五十年代及六十年代初，没有燃气，乡间没有电（镇区虽有电，但也只供给每户一盏电灯照明），甚至连煤炭都难买到。人们的日用柴火，农户靠的是稻草秸秆，非农户则全靠购买。

当时，樟林和东陇都有颇大的柴草集市，每天都有邻近的山民挑着一担担柴草赶市，乡间的农民也会将多余的稻草秸秆挑来售卖。然而，那个年代人们经济生活普遍拮据，尤其是非农家庭，每天一亮，锅上锅下都要钱，对于持家人来说实在不是易事。于是捡柴火补充家用就成了我等这班学童课余的硬任务。记得当年，家庭作业会在学校课间尽量解决掉，实在不行就留待晚上点上小油灯加班。每天下午放学，书包往家一搁，立马拎上篮子出门，或跟踪食蔗人捡蔗渣、或拿尖头的铁条上路刺树叶，或用带钩的竹竿钩取树上的枯枝甚至爬树折取，遇到东陇溪中拆竹排木排，过后会潜水捞取其沉下的篾条，总之，凡可生火的东西，地面天上水底无一放过。逢星期天，有时会约上两三同学或跟自己的父兄，带上锄头畚箕和饭团，上山挖“柴头仔”，铲枯草，拾柴枝。清晨出门，中午吃着冷饭团伴着山泉水，挖得一担心满意足，挑着回家可用上十天八天。

这代人的学童时代，就是这样，艰苦又有趣。

——吴华平、曾振华

●归乡路遥

　　上世纪六十年代，有一席卷全国的政治运动叫“文化大革命”。运动伊始，全国学校停课闹举命，地处樟东的澄海苏北中学当然也不例外。折腾二年半后，随着伟大领袖一挥巨手，一场名曰“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运动即刻开始，苏北中学大约一千名非农业户藉的学生被分送至邻近山区或海边偏僻农村务农。随后一二年，又有一批批的社会青年被送往粤北、粤西和海南的山区茶场、林场、橡胶农场，修理地球，改造自己。后来，这一人群不论是原来的学生还是社会上不识字的青年，统统都被称为知青。

归期何日？当年听到的口号是“扎根一辈子”，看来死而后已矣！然而偶尔也有零星的招工、招兵、招生名额，宛若寒星偶烁，惹得众皆伸颈，归心不死，最终是暗道可飞，谁能过关？理想的落空，思家的忧愁，环境的恶劣，生活的困苦，人的冷遇，归心不死而又肥皂泡每每的破灭，以至后期婚姻问题的困扰，凡此种种，每一件莫不是揪心掠肺的煎熬啊！日间劳作，夜间想家，何时可以回到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路遥遥，望漫漫矣！

——吴华平、曾振华

忆秦娥·归巢鹊

曾振华

西风恶，枯黄苇草萧萧萚。萧萧萚，清泉流断，剩蝉声弱。 风云乍起抛天角，举头望断归巢鹊。归巢鹊，茅棚愁倚，甚年相若？

外一幅：西风冽

舌 尖 篇

●大众美食猪脚饭

猪脚饭，鲜蚝糜，大众美食亦多情

吴华平

“回到家乡，一定要到市场吃一碗猪脚饭”，一句很有仪式感的话，一碗香喷喷的猪脚饭，表达了游子对家乡的情思。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樟林的猪脚饭，这原为挑八索、苦力劳工快餐式填肚之物，成为樟东地区的美食，深受喜爱，化为一种游子乡愁的寄托。

正宗的猪脚饭，选用优质白米，猪脚炖得烂熟，皮色金黄，肉质乳白，含丰富的胶原蛋白，入嘴即化，配以潮汕酸菜，肥而不腻，香气扑鼻。蹲着吃，更显气派。

随着古港近年声名再彰，有人附会，说猪脚饭兴起于当年樟林海运贸易鼎盛时期，船队货物起落繁忙，船工挑夫出工之前，半碗白米饭，叠上几大块卤猪脚，爽口，充饥，极合众人口味，故而流传下来。这说法颇有说服力，然无资料证实，传说而已。

据有关考证，樟林百年正宗劳工美食，应是熟食香糜。汕头港开通以后，樟林港虽衰落，仍不失一兴旺埠头。“民力颇富足”，“澄海县属精华所萃”，“饶澄二界附近贸易中心”生意兴隆。当年外乡商贩来樟林购物，本地挑八索的早起赶场，最方便，最能充饥御寒的就是二碗鲜蚝糜，（或鱼片糜，或猪肉糜） 故樟林市场糜食铺最早开市。也有专营夜市以适应过夜生活者需要的，香糜生意日以继夜，不愁无客。

樟林小食多达百种，做工精细，独特美味，都堪称美食而以糜食居首。 市场的挑夫劳工商贩，讲究方便快捷，总是蹲着吃。或许正是当今快餐蹲式吃法的由来。

樟林是临海埠镇，海鲜盈市，附近的渔港，汫洲，海山，黄岗源源不断供应海货，从秋末到次年清明，鲜蚝甜美无比，这时节，鲜蚝糜就是最时尚的熟食了。

猪脚饭，是当年码头食摊流传下来呢，还是传统美食蚝糜鱼糜肉糜近年转型的快餐式食物呢，无从考证，然无论当今的樟东本地人，还是海内外游子，都爱这口味。猪脚饭，鲜蚝糜，既是美味，更是体验思乡之情的一种物化。

●走街闯巷豆糕粿

　　豆糕粿，又叫猪朥粿，是樟东人最喜爱的小食。豆糕粿的制作是将掺了绿豆的米粉浆舀进一个个桃形的陶盏里，经蒸炊而成为质地洁白软嫩且中间有一凹坑的粿品，猪朥粿之称谓正是因其质白嫩如凝固的猪油而得名。豆糕粿食用之前，先在其凹坑中加入一匙经食油煎热的菜脯（萝卜干）末，香味扑鼻。吃时，用一支尖头的竹批将蒸熟的粿品与陶盏剥离，切块戳起，和着菜脯末入口，既香又爽，这真是一种连吃法都颇具特色的传统美食。时至今日，家乡人仍会以此物待客，让远道而来的客人品尝一下樟东独特的小食。

平时，这豆糕粿是乡人半午点心的首选。炎夏下午，人们在歇息，静悄悄的小巷中，时而会飘来几声抑扬顿挫的叫卖声，或豆糕粿，或豆腐花，或草粿，引来一群小孩，一阵欢声，为宁静的乡镇平添一份生活气息。

——吴华平、曾振华

●林檎极品出樟林

　　位于樟林北郊之莲花山下，盛产优质的岭南佳果林檎，名播远近。樟林林檎有二百年历史，其质浓蜜细嫩，果肉洁白如膏如脂，高甜度中带有一种特有的清香，令人啖不忍咽。林檎树清明发芽长叶，夏至见果，大暑渐熟。果子是中元节、中秋节的水果供品和送礼佳品。 本地知名的教育与文化工作者李绍雄老师有句"游子他乡曾寄语，常因此物惹归愁"。思乡情切的海外侨胞，念念不忘这家乡名优水果。樟林优质林檎曾于1986年获"广东省优稀水果优质品种奖"。

凡物珍贵则不易获取，林檎也不例外。此物一年四季产期甚短，只农历七、八月两月之间。摘下的果子质地硬不能食，须置五天七天，候其成熟变软变甜方可解馋。而一旦成熟即很快软烂开裂，不可收拾，因而林檎不宜批量远销，一般都是果农就地售卖或者由本地人设场集中售卖。外地人慕名垂涎，得不吝芳步，自购自带，或托本地亲友代购寄快递。本画作描绘了就地摆摊售卖林檎的果农，果硕人乐，喜形于色。

——吴华平

苏幕遮·樟林林檎

曾振华

郭呈鳞，如玉翠。肉若膏饴，独特甜滋味。名盛谁同吾梓比？迥异悬殊，何事称番荔。 系乡魂，牵旅思。燕子穿云，万里陈檐记。闻道乡珍膺誉美。撩得连翩、耿耿乡愁意。

注：①称番荔：林檎学名为番荔枝。②膺誉美：指樟林林檎曾获“广东省优稀水果优质品种奖”。





篇 后 语

帧帧画作慰性灵

韩杰

学友吴华平继2020年6月出版《足迹—吴华平版画创作事记》一书之后，思维又产生飞跃和升腾，心与物交，神与物游，进入创作《樟东旧事》乡愁系列画的时间和空间。当达到主客观和谐统一、“迁想妙得”、“心游万仞”的境界时，“像物寄情”之力作便终于面世，可喜可贺！

华平君自幼年至成年一直生活在樟林内市，对樟东风物、市井百态、人情世故都了如指掌，深谙乡情。他酷爱艺术，无师自通，擅长油画、版画、国画、瓷画等。这次创作《樟东旧事》，他选择以线描画样式表达，致性灵于画页，寓哲理于胜迹。其画的线条流畅宛转，空灵秀美，平正条达，朴茂风致，画里透析出一种极其珍贵的内美，闪烁着他的爱乡情结和创新精神。

樟东流年，它可以用来记忆；华平乡愁，它可以用来珍藏。几度辛酸，召唤华平情怀；浇灌灵魂，丹青才是永远。华平君是一位有社会担当和历史责任感的教育工作者。虽退休远离故土，旅居澳洲或上海，但乡音未改，初衷不忘，致力于挖掘樟东名胜古迹，丰富了艺术传承的形式与内涵。凭借长期生活于樟东乡镇那娴熟和难忘的记忆，丰富的想象和深刻的感受，以樟东乡镇的经纬为坐标，以赤子情愫述说精神家园的守望，以其个人之豁达和圆融描绘出对百载商埠的独特记忆。其作品反映出樟东的文化脉络和古镇印迹。它，就是樟东侨乡的“根”和“脉”。

我以为画家吴华平这次把乡愁系列绘画作为他的艺术表现的“母题”，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乡愁，而是艺术家对樟东文化、古港文化、侨乡文化、潮商文化和对生命之根、传统之脉的提质和升华。他的作品帮助我们静观体会、直探本心、慰籍精神和发扬传统。樟东风物是一笔极其丰富、广博的历史文化遗产，这里有大量的侨宅儒院，里面隐藏着华侨家族鲜为人知的精彩故事。樟东风物是华平君创作的大舞台，是开启他的创作心智和原动力。你看他把樟林八街、井仔甘泉、西塘庭园、樟林林檎、樟东大路、回梓寻根、大宅侨眷，以及小食美味、猪脚饭、豆糕粿等等，组合成团块关系和形式符号，显得格外纯真朴实，宁静清澄，很有亲切感、力量感。为了画好《西塘挹翠》这一画作，画家到西塘实地细微观察，无论对亭舍楼阁、山石构造的描绘，还是对花草树木，窗棂门廊的刻画都颇见其功底。这些系列作品是他的心迹，也是他的心花；是他最璀璨、最乡愁的艺术境界。他对作品的布列和描状，折射出他心路内在的起承转合，体现其智慧和温情，也反映出他对故土的挚爱和眷恋。时光在这里静静流淌，多少人事兴衰在这里相互交替。庆幸有的文物古迹经岁月风尘的洗礼，至今仍坚守挺立，昔日之风貌仍依稀可见，仍在显示它的魅力。如今樟东风物遍布乡镇各个角落，虽饱经风霜，斑驳不堪，但仍可重现历史的记忆和对未来的希冀。

华平君深爱樟东这片土地，有着他炽热的艺术追求，为弘扬樟东的文化精髓，传承和升华其丰富的文化内涵，他的画作还配上短文诠释，双璧交辉，可圈可点，精湛透辟，斐然要观，撼人心魄。佐览它、阅读它，你将会留下深刻的印象。这不仅仅是一次艺术的享受，它还为研究樟东历史提供了素材，其历史意义和社会价值深远矣！作为老三届同学的我深感自豪，情之所至，诗亦至焉：

樟东才子数华平，空谷音鸣砚席惊。

情不虚情情佐鉴，画非俗画画垂青。

家园风物抒胸臆，系列乡愁慰性灵。

劲笔细描精入骨，匠心独具誉髦称。

——2021年春于樟林醉园

七律·编帖有感

曾振华

七旬似叶裹风轻，惟愿平康沐晚晴。

契阔窗俦同有暖，沉浮世态木无惊。

不教烟霭遮花眼，聊以画吟酬老庚。

多少牵魂萦梦事，乡愁一帖慰衷情。

——2021年2月24日于汕头







—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