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奶奶 姑姑

微尘

<p class="ql-block">  在那个年代,我奶奶竟有个好听的名字——黄玲。在那食不果腹的岁月,奶奶爷爷明明早就到了男婚女嫁的年龄,可因为穷,一个娶不起,一个嫁不起,奶奶硬是在家拖到了28岁才娶到我家。</p><p class="ql-block"> 爷爷兄弟三个,在那苦涩的岁月,大爷拉着妻女出去讨活命,回来时,只剩下大爷孑身一人。后来听人说,大奶奶饿死在了讨饭的半路上,堂姑也给大爷卖掉换馍吃了。所以大爷的坟里至今还孤零零地躺着大爷一人。二爷便是我亲爷了,娶回了贤惠懂事的奶奶后,家丁兴旺,奶奶一口气生了三男二女(外嫁的大姑听说婚后没多久就死了)。这一下可愁苦了老实憨厚的爷爷,没日没夜拼命的干,可土里刨食的旧时代农民终究填不饱肚子,农忙之余爷爷便又从土里找活路,开启了讨饭式的做泥盆,卖瓦盆的副业。寒冬腊月,衣衫褴褛的爷爷挑着一挑子自己烧的蓝瓦盆走街串巷,冰硬的雪地里硬是被赤脚的爷爷走出了一路血红的路,而奶奶为他做的新棉鞋就挂在他的担头……所以,我的爷爷五十刚出头就累死了。虽我的三爷爷略懂医术,可听说三奶奶生下叔叔不久后就死了。三爷爷守着叔叔过了一辈子。唉,人穷吧,但几位爷的名字起的挺豪,听说一位爷叫金方,一位爷叫银方,可三兄弟一辈子来是既无银来更无金。</p> <p class="ql-block">  吸取了三位爷的教训,爷爷奶奶分别给父亲三兄弟起名字:福斗,满斗,全升,全都是装满粮食的器具。这可见爷爷奶奶这一代已明白,金银乃身外之物,有粮填饱肚子方是根本。对,三兄弟的妹妹,我唯一健在的姑姑叫奈娃儿,这命字我搞不懂。</p> <p class="ql-block">  奶奶一辈子省吃俭用,终于三兄弟都成了家,姑姑也嫁到了邻近的东村。我们家穷,人气旺。弟兄仨一口气生了七男六女,常常是奶奶地上一坐,怀里跑来两个,腿上再坐几个。不得不说我奶奶是少有的好奶奶。偶尔得空,奶奶会趁空闲避开我们,一个人偷偷去东村姑姑家清静一下,可常常是奶奶的屁股刚在姑姑家的凳子上坐下,大门口便伸出了一群嬉皮笑脸的小脑袋,奶奶便一脸嗔怒地从凳子上站起,又骂着把我们叫进。</p> <p class="ql-block">  印像中,姑姑一直都养鹅。逢年过节,我们堂兄妹总爱结伴去姑姑家。姑姑不偏不向,给我们炒好吃的肉片,炸桐花丸子,每人发同样多的压岁钱,走时还不忘给每人煮一个大白鹅蛋,说让路上吃。唉,那不到一千米的路程呀!大鹅蛋最后的结果记不得了,但这个鹅蛋成了我对姑姑的第一个记忆。</p> <p class="ql-block">  依稀还有一个记忆,每年初夏桃子成熟的季节,总会有一天,姑姑会满脸笑容,迈着欢快的步子,挎着一个大竹篮轻盈盈地来我们几家。等姑姑把篮子上的大毛巾一拉,一篮子白里透红,满身绒毛,汁水丰盈的桃子便呈现眼前。姑姑会一边笑着说她们生产队的桃子又分了,一边麻利地把这一篮子桃子均匀地数成三堆,分给我们三家。吃桃子无数,但总觉哪里的桃子都没有姑姑篮子里的味儿正。</p> <p class="ql-block">  随着我们一个个长大,当年的姑姑也渐渐老去。我们也总以这样那样的理由减少着去探望她的次数。可每次姑姑见到我们这些娘家侄男侄女,那一脸的笑容与亲切从未变过,对我们的牵挂也一分未少。她会把自家的小羊小猪送给刚成家的,命令老姑父把地里的萝卜白菜送给今年缺菜的,牵肠挂肚的念着那个缺爱的娃儿……那为数不多的探望里,姑姑没让我们每人空手回过,一兜蛋,一个排儿,几根肠儿……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献给我们这些娘家人,这已成了姑姑的习惯。我也终明白,暂居他乡的哥哥姐姐,为什么一回来就要去看姑姑……</p> <p class="ql-block">  世间,还有一种情,叫姑姑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