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信阳纪事10

老豆

35 彷徨之间

10月16日，孙传芳以“五省联军”名义通电讨奉。

18日，前来接管苏督的杨宇霆被迫撤离南京（陈调元接管）；23日前来接收皖的姜登选也离开蚌埠（倪朝荣代管）。

中央和奉军把指挥权集中给了张宗昌，21日张宗昌获任“直鲁苏皖防御总司令”与孙传芳抗衡。这架势，就是奉军在北方要分冯玉祥，孤立段祺瑞；在南方既要抗孙中山，又要抗孙传芳的意思了。

奉军三面为敌，还面对一个新崛起的吴佩孚，也是要报仇的。

北洋中央如今已经分崩离析，奉军力撑下众叛亲离。奉张孤掌难鸣势必要着力拉吴拒冯防孙。

冯玉祥同样面临三面之敌，对奉军亦和亦战，对南方孙中山竭力靠近；也极力示好吴佩孚，希图挽回颓势取得谅解。



这就看再起的吴大帅了。

11月1日“任桥激战”，“五省联军”向山东掩杀过来，张宗昌白俄兵团损失惨重，奉军二军军长施从滨被俘后被孙传芳杀害。7日孙传芳占领徐州，张宗昌败绩，杨宇霆被撵。

逃回关外的杨宇霆居然在老帅那里丝毫没有受到追究，依然受宠。

杨宇霆

11月22日，实在忍不住的郭松龄这才终于发动兵谏，闹起事来自称“东北国民军”。这样，勉强维持的冯奉阵营撑持不住了，冯玉祥第三天就公开撕破脸皮，劝张作霖下野，国民军与奉张形成对抗。



吴佩孚见孙传芳赶走杨霆宇、姜登选后，又打出“联省自治”旗帜相号召，不由的心生疑惑：这厮已经推举我“十四省联军”了，何能仍举旧旗？

吴佩孚先派蒋方震到南京，推诚置腹告诉孙传芳自己一向说到做到，主张统一国家，但反对穷兵黩武。特别表示更反对借外债打中国人，指出武力只能用来促进国家统一不能内战。蒋方震敬重吴佩孚的风骨，吴尊重蒋的学问，同时想借此巩固与孙传芳的同盟。

看上去是可靠的同盟，实际上孙传芳等南方枭雄并无膺服吴佩孚、听从调遣的内心。

张学良（右）与杨宇霆

吴佩孚情知“十四省联军”的虚张声势，依然要撑起局面。因为与北京的段祺瑞、冯玉祥难以和解，面对北京段执政的讨伐令，不得不开始部署显示力量。将自己的“讨贼”计划付诸实施，甭管反奉反冯。他要剑指河南，首先要动手夺回自己曾经的大本营。

有人说，吴佩孚先讨奉，后讨冯，朝秦暮楚主攻方向不明，顾此失彼。这的确是当时的形势，是表象也是实质。

实际上吴佩孚从开始就筹谋如何拒冯，与奉张并无长期互撕的打算。吴佩孚在湖北要东山再起，势必从河南下手，而河南已经是冯玉祥的地盘。河南原本就是他的菜，坐镇洛阳多年，一年前匆忙离开信阳，那里还留下了靳云鹗等很多嫡系在内，“得中原者得天下”，首先要拿下河南。

不过，怎么拿法大有玄机。

36 东出受阻

同在此时，在河南新任豫督岳维峻好像十分清楚这一点，又像不明底里。

接手胡景翼后，岳维峻开始在河南大肆扩军，将国民二军扩张到近20万人。见南边萧耀南重新接回吴佩孚，而山东奉军张宗昌抵不过“五省联军”，况且自己恩师胡景翼还是吴大帅曾经的部下。现在山东危机四起有利可图，就派人通过信阳到湖北接洽吴佩孚。

岳维峻一方面部署信阳防守，遏制吴军北上；一方面想与吴联手，看看能否形成在山东方面出击张宗昌的局面。

岳维峻

1925年11月岳维峻觉得有隙可乘，不失时机派出开封警备司令、第九师师长李纪才率部进攻山东，并调用吴佩孚和靳云鹗原部属田维勤（已编入国民二军14混成旅）等部。

7日孙传芳夺了徐州，张宗昌败走济南。

刚过两天，还没喘过气来，11日豫军岳维峻、李纪才就对张宗昌发起进攻，迫使张宗昌很快就丢了临城。国民军豫军齐出归德、兰封，向鲁西发起全面进攻。

15日，吴佩孚任命靳云鹗为“十四省讨贼联军”东路军总司令，复起的靳云鹗督师入鲁助国民军攻打张宗昌。

岳维峻将已编入国民军二军序列的田维勤、王为蔚、陈文钊等旧部交给靳云鹗指挥，令李纪才、靳云鹗联军分两路进兵，力争尽快拿下山东。

吴佩孚捞出靳云鹗显然正是时候，出兵山东既可脱离国民军，又可重组靳云鹗部队。可见，吴佩孚是借讨伐张宗昌为名，行重组部队之实，所讨之“贼”开始当然明确指向奉军。

张宗昌面对气势汹汹的国民军豫军联军，一面向北京的段祺瑞请求“盼迅派员前往制止”“饬豫军撤回原防”，一边加紧联系吴佩孚希望能瓦解李靳联军。

但是，远水不解近渴，豫军联军的指向既定，一定要打通泰安，夺取济南。张宗昌不得不整肃军队，调遣剩余兵力，在泰安一带设下防线，迎击靳云鹗、李纪才。张宗昌自信满满，抵不过孙传芳“五省联军”，还敌不过豫军国民军乌合之众？

张宗昌

12月1日，张宗昌亲率自己的卫队团和五个旅，向刚刚占领泰安的田维勤部发起进攻，战斗在大金口和崔洼打响。

田维勤抵抗顽强。张宗昌数次冲锋均未得手，搬出白俄军团500人助战，无奈在田维勤部三次冲锋下，这些洋兵同样被打得抱头鼠窜。张宗昌急调第四军褚玉璞部增援，在津浦线界首车站布置第二道防线，与赶到的李纪才部展开激战。褚军占据铁路，以铁甲车为堡垒疯狂向豫军扫射，李纪才兵士成批成批倒下，遏制住了豫军的攻势。

李纪才见正面不能突破，放弃界首，趁着济南空虚径取小道，要迂回直捣济南。

靳云鹗部也不再在泰安战场纠缠，甩开泰安率部向济南疾行，意欲与李纪才抢占济南。

张宗昌急调三个步兵团、一个骑兵团经大津口、牛栏口和高儿庄往赴济南，令济南所有部队由第三军副军长程国瑞指挥，在城南千佛山、白马山一带设防堵击。

晚9时，靳云鹗先头部队到达济南城南八里洼。

这时张宗昌已经作好一定程度的防守，在城东、城西两面依山设防，中间构筑了简易的掩体。李、靳二部的前卫部队发动猛烈攻击，几次冲击，都被击退。正面进攻受重创，豫军联军将作战方针调整为侧面进攻。李部进攻白马山，靳部则攻千佛山。

但鲁军的两翼阵地仍岿然不动。豫军的士气受挫。

张宗昌的白俄军团

面对豫军攻击，济南城内张宗昌面临两种意见。有人提出保持生力军，弃城北撤到黄河北岸。军需总监祝仞千坚决反对，请求亲自带兵出击再来一次反冲锋，要孤注一掷。

张宗昌抽出属于运输部队的三个团交给祝仞千，由其指挥经右翼白马山绕道仲宫，迂回到靳云鹗背后。夜半时分，鲁军突入，靳云鹗仓促迎战，激战两小时终被击溃。

靳部一部分溃散，一部分被俘虏。靳云鹗、邓天一等高级将领均被俘。

李纪才见事已至此，率部向白马山南撤出，鲁军追过泰安方才罢手。

37 奉军重组

张宗昌与靳云鹏关系很好，加上他与张作霖已经多方设法联络吴佩孚，吴奉联手对付冯玉祥几成默契，自然对被俘的靳云鹗态度友好。

在“山东人不打山东人”的口号下，张宗昌很快释放了靳云鹗并赠给重金。靳云鹏与张作霖的儿女亲家，靳云鹗自然也算沾点亲，貌似与奉军并无大过节。败军之将靳云鹗与张宗昌关系日益亲近，完全瓦解了岳维峻抢占山东的底气。

李纪才济南败走后，由泰安退至大汶口，国民军山东驱奉攻势瓦解。

豫鲁之战岳维峻、靳云鹗不仅没有抢到山东地盘，反而巩固了张宗昌的地位。作为新的“山东王”张宗昌立住了脚。

张宗昌在济南

12月10日，击退豫军后，张宗昌授意山东省议会、教育会、商会、农会等推选他为“山东省保安总司令”，标榜“鲁省自治”，公然宣称对中央“概不承认”，整个一个山东独立的架势。12日张宗昌下令改所部为“鲁军”，竟取消奉军名义。

鲁军自编11个军、14个梯队，山东的独立王国地位自此开始。



11月25日，倒戈后的郭松龄积极备战，居然杀了从安徽逃往东北路过滦州的奉军“皖督”姜登选。

作为“四大金刚”的直隶督理李景林当晚还企图通电“与奉系脱离关系”，意思是要响应郭松龄“滦州事变”。在其随后收到张作霖40万大洋后，加上听从了老娘劝告，依然服从张作霖，临时变卦决定不与郭松林沆瀣一气，算是跟郭松龄厘清关系。划清界限选边站后，李景林匆忙改与山东的张宗昌联系。

张宗昌倒是未见响应郭松龄的意思，算是仍站在奉军这边。11月30日，张宗昌响应李静林呼吁，直隶和山东结盟，结成名义“直鲁联军”，推举李景林任总司令“拒郭抗冯”。这奠定了郭松龄的孤立地位。

冯玉祥、张作霖、吴佩孚、孙传芳，此时就这样形成彼此又打又拉的局面。

张宗昌（中）与孙传芳（右）

此时冯玉祥和张作霖早已分别取消了“国民军”和“镇威军”名义，并解除了各自“总司令”和“巡阅使”职务。

冯玉祥连续四次辞职，最后充任“西北边防督办”（“国民军”由此改称“西北军”）赴西北巡视，驻节包头、张家口。

张作霖坐镇奉天，在北京（顺成王府）天津（张园）进进出出。

北京防务西北军冯玉祥交给了鹿钟麟（京畿卫戍司令），关内防务（北京至山海关一线）张作霖把奉军交给了张学良、郭松龄（驻滦县）。

10月份孙传芳驱逐杨宇霆、姜登选时，冯玉祥表示中立，还没与奉张撕破脸皮。“滦州兵变”后，两军暗斗转入明争，国民二、三军邓实珊和徐永昌部与奉军李景林部12月3日在直隶开火。

12月18日李景林兵败，国民军三军齐出驱赶李景林。24日国民军完全占领京津，似乎大势已定。



不料，情形急转直下，“滦州兵变”后，西北军大好形势转瞬即逝。

12月23日，郭松龄兵败被俘，旋即枪决。芳，此时就这样形成彼此又打又拉的局面。

38 国民军乱

12月29日，代表中国出洋考察回京向段祺瑞汇报后的徐树铮，在天津廊坊车站被从列车上劫持后杀害。

舆论广泛认为，是冯玉祥为舅父陆建章报仇而除掉徐树铮的。

那时，打归打杀归杀，战场上你死我活。战时不得背主反叛，战罢则相逢一笑泯恩仇。败军之将退出战场或放下屠刀，就立地成佛。冯玉祥因郭松龄倒戈、徐树铮被害饱受舆情冲击。

关外的张氏父子重新磨合，奉军也受到巨大创伤。重出江湖的吴佩孚态度此际就显得分外重要了，各个部分都在向他靠拢，逐鹿天下的目光都集中到汉口。




吴佩孚的“讨贼”计划笼而统之，模棱两可，但兵锋所指都是指向河南的。他封靳云鹗为“讨贼”东路军总司令，寇英杰为“讨贼”南路军总司令。因为与孙传芳结盟，开始都是以奉军为“贼”，延续了二次直奉战争的趋势。

但是，无论是张作霖还是张宗昌，都极力避免再与吴佩孚开战，尽量拉近与吴佩孚的距离。

吴佩孚

吴佩孚落难岳州时张作霖就释放出善意，向他祝寿表示捐弃前嫌，吴返回汉口张作霖又派苏锡麟代表奉方专程请求谅解。眼下山东又有张宗昌义释靳云鹗示好，“山东人不打山东人”的口号不能说对吴佩孚一点影响没有。尤其是“滦州兵变”郭鬼子反了张作霖，与一年前冯玉祥政变掣肘吴佩孚几乎一模一样。

兵变伊始吴佩孚在汉口闻讯，捻起胡须对其秘书长张其锽吟出“而今始知循环理，斜倚栏干乱点头”之句，并极表对奉天张作霖父子的同情，说明他对奉军态度的矛盾之处。义气至上的他明确说“我绝不乘人之危”。随即，奉方的直鲁联军张景惠来到汉口拜谒，吴军与奉军乃达成协议：

1、吴军由京汉铁路北上；2、直鲁联军由津浦铁路北上；3、奉军在山海关北不进关，负责关外；4、吴佩孚负责协调孙传芳军；5、奉张助饷200万与吴军；6、北京未来的中央推举吴佩孚主持。

于是，12月31日吴佩孚通电，正式变“讨奉”为“讨冯”，要直接与西北军与冯玉祥开战了。吴佩孚打出“护法讨赤”“豫人治豫”旗号，针对岳维骏向河南人民征收繁重捐税提出“赶走老陕，免除一切苛捐杂税”，蛊惑河南，颇能顺应豫省民心。



冯玉祥从一片大好形势，转瞬变得一团糟。

本来看好孙传芳驱奉、郭松龄倒奉、吴佩孚讨奉的，转眼孙传芳止步，郭松林毙命，吴佩孚正名。加上退入山东的李景林与张宗昌重组“直奉联军”，西北军虽然京津得逞，直隶拿下，但反奉阵营四分五裂，西北军孤立突兀，四面八方都是虎视眈眈了。

冯玉祥训话

1926年，元旦一过，冯玉祥宣布下野。

他把北京交给鹿钟麟，天津交给孙岳，西北军的总司令由张静江代理，自己离开张家口去平地泉与苏俄人联系，后来经库伦去了苏联。

冯玉祥下野那天，张作霖在奉天就任“东三省保安总司令兼军备总统官”。



信阳前线，岳维骏1月17日在郑州举行军事会议，任命李云龙为豫南总指挥，驻信蒋世杰部加紧设防备战。同时指令李纪才回师归德，田云洁回防郑州，以防吴军入豫。

1月19日，张学良从自己手下叛将“东北国民军”魏益三手中夺回山海关。

“滦州兵变”后东北军叛军仅魏益三投靠了西北军，魏益三这时在昌黎正式改编为“国民军第四军”，投入国民军。


1月22日，张宗昌、靳云鹗与李景林在泰安举行会议，三人结为同盟，决定由靳云鹗协助鲁军进攻驻扎在鲁西的豫军李纪才、方振武两部；鲁军协助靳军进攻豫东，为将来吴佩孚重回洛阳做准备。

三人同去曲阜祭孔，表示共同“讨冯”。

张作霖

2月2日，奉军进抵秦皇岛，国民一军第一师韩复榘等拒敌，三月失守。

2月28日，湖南的赵恒惕提拔30岁的湘军第四军军长唐生智代理省长。

3月20日，北线滦州失守，南线河南失守，国民军南北防线均告紧急，面临退却。

3月30日，奉军、直鲁联军，三路进军北京，李景林攻通州，左边张宗昌攻黄村，右手张学良攻顺义。

奉军飞机轰炸北京，是内战以来首次动用飞机。轰炸惊吓了北京人，军民心悸，纷纷走避。加上靳云鹗、寇英杰部从南向北逼来，西北军真的要去西北了。

【请接下来等待阅读第十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