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性德家族墓地盗毁始末记

高建

清初第一大词人纳兰性德葬于何处？清康熙年间的诗人杜诏，他与顾贞观登贯华阁，观看纳兰性德三十岁时的小像，突生感慨，写了两首绝句，其中有“风流休数鸳鸯社，只是伤心皂甲屯。”下注：“皂甲屯，其葬地也。”

在上庄镇的皂甲屯村和上庄村，有明珠家族的郊区别墅明府郊园及其家族墓地。这个地方是清顺治时期的京郊八旗圈地运动中，清廷赏赐给叶赫贝勒金台什之子尼迓韩的赐地。经尼迓韩之子明珠多次扩建后形成了别墅花园、田庄、墓地，这里也是明珠家族闲暇之时宴游之地。明珠父子去世后，子孙衰落，无人打理渐为废园，看坟户和雇工也移居到郊园。郊园因与西面的尚庄村相近，遂脱离了皂甲屯村，成为上庄村。

明珠及其子纳兰性德等墓地，占地约340亩，位于上庄村北。这块墓地始于顺治三年(1646年)，明珠父亲尼迓韩死后，火化埋葬在郊园北侧赐地内，其子明珠在担任大学士后对墓地进行了修建。康熙十七年(1678年)，在纳兰性德元配妻子卢氏去世入葬时，正式确定尼牙韩及其夫人墨尔根氏墓地为祖茔。而后，纳兰氏5代包括明珠夫妇以及其三子等家人，均埋葬在这里。

由于墓地规模较大，分为南、北两块墓地。共有宝顶9座，土坟两座。埋葬在南墓地的有：尼迓韩和他的夫人墨尔根氏；明珠和他的夫人觉罗氏；纳兰性德和他的夫人卢氏；揆叙和他的夫人耿氏。南墓地的主墓是明珠父母尼雅韩夫妇（又译作尼雅哈、倪雅汉），主坟以北是明珠夫妇墓，明珠墓以北是纳兰性德弟弟揆叙夫妇墓，主墓以南是郑库夫妇墓（又译作郑奎），是尼雅韩长子，明珠的哥哥。明珠6岁丧母，由长兄郑库抚养成人。郑库官至资政大夫，顺治十五年（1658）去世。郑库墓南侧为纳兰性德夫妇墓。

北墓地埋葬的是明珠儿子揆方和他的夫人觉罗氏以及永寿共4代11人。

在这些墓主中，纳兰性德是中国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有着广泛影响的词人。纳兰性德（1655年1月19日—1685年7月1日），叶赫那拉氏，字容若，号楞伽山人，满洲正黄旗人，清朝初年词人。

明珠家族的南墓地坐东朝西，紧邻龙湾子河，朝案西山，墓园建有三合土虎皮墙。北墓地坐北朝南，坐落于现在的上庄镇卫生院位置，以军都山为来龙，以画眉山为朝案。南墓地建筑自西向东排列，依次有石牌坊、华表、石像生、享殿等。尼迓韩、明珠、纳兰性德的宝顶建筑宏大，底座为青石，宝顶中部为汉白玉，镌刻有图案，上部为三合土夯实的半圆顶。纳兰氏家族墓地在清代基本保存完好。

据上庄村当地传说，进入民国以后，明珠家族墓地历史上被盗多次。据说，最早的一次盗墓行为发生在1927年左右，可能是墓主的后人，将墓地的石人、石马等石像生、华表，石牌坊等地面石刻拉走卖掉。

在北京市档案馆解密档案中，有两组民国时期北平市公安局的公文旧档，编号分别为j181-20-09751和j181-021-12688。

一组是原昌平县公安局写给北平市公安局的公文函件，在这组编号“之字第一三一号”的案卷中这样写道：“据北平人叶连德状称，民祖明府坟坐落昌平县上庄村，被魏永福等勾结大股土匪盗挖，请究办等情……魏永福等畏罪已潜逃北平，隐匿未获，相应函请贵局……遴派妥警，代为侦缉，务将该匪魏永福等拿获……”公函后附记四名同案缉拿的人，分别是“逸犯魏永福、窦长青、张某某、王某某”。落款时间是“民国二十一年三月十六日”。

在另一份编号为“取字第二零三号”的案卷中，记载了叶连德将他指称的盗墓犯窦进泰当街扭获的情节和窦进泰的自辩供词。叶连德在卷中告称：“我有祖茔一处，坐落平北沙河镇上庄

村，我先祖明珠系前清康熙年间太子太傅、武英殿大学士。共有九座坟。我们坟墓于上年被盗，经昌平县将盗墓犯人窦进泰等抄获到县看押，后我投案请求追究……最近前十余天，我们坟墓又被盗一次，我想各处寻找窦进泰无着。今日我在沙河镇乘长途车来北平，窦进泰他亦同车来平。至西直门内，我即报警将其揪获。”文后署明日期为“民国二十一年十一月十一日”。

这两份档案都是明珠后人叶连德（民国以后，明珠后人改满姓叶赫那拉氏为叶姓）控告盗墓的报案原始档案。从这份档案中可以看出，在1932年前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纳兰家族坟地就已被盗过二次。据满族社会活动家于岱岩先生调查，在这次盗墓中“当时首先下去砍棺材的，叫王金。为防他偷盗珍贵宝物，下去只许他带砍棺材的斧子器具，必须赤身。他说棺材是他砍的，给了他二百四十大洋。

除了这次盗墓外，还有一次未遂行为。昌平大辛峰大乡长侯宪文于1932年9月上旬的一天夜里，他纠集高某、田某等十几个人，潜入坟地，盗挖开了墓室，可墓室内却渗出大量清水。侯宪文心急如焚，万般无奈只好停工，然后命人连夜从北京买来一个压水机。众匪徒压了一天一夜，墓室里的水仍不减少。侯宪文只好自认倒霉，空手而回。”

（侯宪文是昌平一带有名的盗墓匪，昌平崔村的定端亲王坟、麻峪的恭亲王坟、真顺村的明英宗刘妃坟、仙人洞的郑亲王坟、明仁宗四子滕王坟、雪山村的成亲王坟等等，都是他带人盗挖的）。

以上这些对明珠家族墓地的盗墓行为都是暗地进行，并不敢明目张胆，所以明珠家族墓地虽有墓室被盗，但墓室中还有大量随葬品存在。正是这些未盗尽的财物，仍然吸引着盗墓者的目光。1936年9月，成立于昌平流村白羊城的国民抗日军（红蓝箍部队），在司令赵侗的带领下，打着筹集抗日经费的名义，对上庄村的明珠家族墓地伸出了魔爪。之前的盗墓者都是在墓旁挖盗洞，钻进墓室里。赵侗部队嫌耽误时间，把成束的手榴弹放入盗洞，直接炸开墓室，捡拾随葬品。

据于岱岩先生走访了解，解放后，墓地是分两次拆掉的。第一次在“文革”初期，第二次在1973年左右，纳兰性德墓被拆大概在1973年。1967年，上庄村生产队要破四旧，派人从温泉石灰厂弄来炸药，将封建迷信的象征——南北寿地的九座宝顶炸毁了。寿地上墓碑，卖给了四季青大理石厂。大理石厂用吊车将南寿地两座神道碑拉倒，用解放卡车将碑身拉走。第二次是1973年左右，当时上庄四队成立，建队部需要砖石，生产队叫一些人到墓地拆砖石，当时将墓室掘开，拆掉可用的砖石料和棺椁，然后用渣土回填墓坑。

生产队用墓地拆下的砖在墓地东边砌起了六间北房，五间西房；又在邻近房屋的东部建了几排猪圈。墓室中的棺材，也被拉出来，刨的刨锯的锯，有的做了驴槽子，有的做了墙模板，有的索性做了板凳。

再往后，这块南墓地上成为了公交汽车站，墓址大部分盖了楼房和民居，北墓地上也盖起了上庄镇卫生院，截止今日，上庄村已没有一丝明珠家族墓地的痕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