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妈妈！

小水滴

（照片右侧为我母亲，2021年2月7日凌晨因病医治无效去世，享年80岁） 一 不知为什么，这两天一直沉浸在思念妈妈的悲痛里，久久难以释怀！汤潮的《妈妈我想你》这首歌，我不知听了多少遍，吟唱了多少遍，给自己唱哭了多少遍...... 虽然前几日写的那篇《我的母亲》被有关媒体转发，受到一定好评，但我知道我写得还远远不够。我和姐姐商议，我们有责任把妈妈这一生的主要点滴整理保存下来，既是儿女们对妈妈的怀念铭记，是对后代晚辈们的勉励教育，也是对天下伟大母爱的讴歌和敬意！ 今年春节贺岁档，全国各地的电影院正在热播贾玲导演的《你好，李焕英》！截至2月21日上映第10天，票房已突破40亿！这部电影之所以成为一匹黑马，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它触动了中国人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 妈妈，您已离开我们半月了。我原本也想以《您好，孟书梅》为题，来书写您的不凡人生！在孩子眼中，你要比李焕英要优秀得多。李焕英身上有的优秀品质您全都有，她没有的您也有！别的不说，就凭您作为一名普通县乡公务员荣获的那么多省部级荣誉，就足以让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及！可低调的您却把辉煌过往锁在柜子里，尘封了近30年，从不给孩子们说，直到您离世后我们才发现！ 妈妈，孩子不刻意宣扬您的名字，但您的名字中有个“梅”字，请允许我以《你好，妈妈》为题，把“梅花三弄”之“咏梅”化为对您的纪念吧。 梅花是最超凡脱俗的花，它盛开在令人畏惧的严寒，独占枝头，不畏不惧。梅花是冬日的佼佼者，吹拂它的是刺骨寒风，滋润它的是寒冰冷雪，照耀它的是严冬残阳。梅花，疏影清雅，五彩斑斓，或桃红，或鹅黄，或雪白……可谓“梅开春烂漫”，再配上幽香袭人，更是“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惹人心生无限爱怜。 古往今来，描写梅花的诗句有很多。细细品味，我发现梅花有三种非常高贵的品德，与您非常吻合。 这实在是一个惊喜的发现。 二 第一种品德：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这两句诗，出自唐代裴休的《宛陵录·上堂开示颂》。释义为：要不是经历一番透彻心骨的寒冷，又怎能有梅花如此扑鼻的芳香呢？诗句赞美了梅花傲雪经霜、凌寒独放的品质，常用来勉励人“不吃苦中苦，难做人上人；不经历风雨，如何见彩虹”。 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计划生育信访工作被称为是“天下第一难的差事”之一。可您坚决响应党的号召，坚持党性原则，在登封县计生委信访法制科科长、计生法庭副庭长岗位上一干就是七年。那些年，您不怕苦、不怕累，不畏山高路远，不惧风雨寒冬，不怕冷眼恶语甚至恐吓围攻。 1987年11月底，有一天下午约5点，您接到群众举报：一超生对象躲避在巩义市深山沟里的一个农户家里。为避免人员转移，您当即决定马上出发。天气寒冷，山高路险，你们终于在深夜找到了那户独居，苦口婆心做当事人思想工作，持续到深夜3点才同意做手术。凌晨5点多，你们带着孕妇返回下山时不由胆颤心惊，那一夜，你们竟是在陡峭的山崖上行走了30余里。 1988年，登封县城关镇有一个出名的“无赖”强生第三胎，无人敢管。您带同志们去拔这个“钉子户”时，当事人态度非常强硬，扬言“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叫去结扎休想，除非枪毙了我。”您没有被他的叫嚣所吓到，依规暂扣了有关物品，要求限期交手术证明。谁知道他晚上手持斧头到咱家中威吓年逾70多岁的外婆。后来，您在下乡回家途中又遇到这个无赖，他拦住您的自行车，破口大骂并向您身上吐唾沫，引起上百群众围观，直到派出所出面才解围。 还有一个超生户，长期外逃，生了孩子才回来。您接到举报后带人到其家中时，当事人以喝农药来威胁，顺手拿起一根火柱，被您勇敢夺下。他又拿起菜刀要给您拼命，您上前抓住他的手说：“你只要不要命，就先往我头上砍吧！”他看你也不要命，放下凶器拔腿就跑，被你们拉住。经再三讲政策、做工作，他最终认识了错误，当天就作了结扎手术。 在您的报告材料中，得知您还有多次遇险经历。有一次，您在下乡时被一计划外对象用手电筒击中头部，所幸没有大碍；有一次，一歹徒带领3人闯到家中对您威胁、谩骂，并掰断您手指一个，后被公安部门依法拘留；还有一次，就在您全县作巡回报告的一个夜晚，咱家的大门被歹徒炸毁…… 但您临危不惧，坚强面对，即使在1992年父亲因事故伤亡后，您也告诉自己“丈夫活着我好好干，丈夫走了，我咬紧牙关还要好好干”，您擦干眼泪，在安葬好父亲的第三天就回到了工作岗位...... 梅花香自苦寒来。在您任信访法制科长期间，您对上三级转来的疑难案件，全部亲自调查落实、按时处理上报，结案率每年均达100%。在您从事计生工作17年间，先后荣获26项各级荣誉，其中国家级证书、奖章3项，省委、省政府表彰1次，省政府表彰2次，郑州市委、市政府表彰2次，登封县委、县政府、县妇联等表彰十余次。那一本本烫金的荣誉证书，记载了您灿烂、坎坷的人生历程! 三 第二种品德：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 这是元朝著名诗人王冕《墨梅》中的名句，赞美的是墨梅的高风亮节、清正之气。 在您眼中，国策面前没有“特殊公民”。在查处中不管涉及到谁，只要违犯计生政策，都要一查到底，严肃处理。您为了计划生育事业，一路风雨无阻，虽经受千般磨难，尝尽酸甜苦辣，却始终初心不改。因您在本职工作中坚持原则，不徇私情，秉公执法，您被老百姓称为“女包公”！1998年1月20日登封市政协的《时代桥》报第5版，以《计生女包公——孟书梅》为题进行了大篇幅报道。 在您的人生经历中，关于廉洁从政的例子太多了。 1991年秋，有一个乡送来5名计生对象。在进入临产室准备打针时，突然有位男同志带着6个人，闯进临产室拉住一个计生对象就走，并谎称有生育证。紧急关头，您大声说道：“临产室是妇女生小孩的地方，男同志一律出去！”有人小声说：“他是副乡长”。您毫不客气地说“领导更应以身作则，不管是谁，干扰计划生育都不行！”经过交涉，终于使那个计生对象落实手术，那个副乡长后来也受到处分。 1992年3月，群众反映大金店乡某村支部书记，依仗职权包庇两个儿子早婚早育。群众举报信达十多件，反映十分强烈。经过查证，群众反映属实。您依照政策对其进行了经济处罚。该村支部书记写出检查并被免职，民心大悦。上访人亲自到计生委说：“这回真见包青天啦，不论干部群众，一视同仁，照这样计划生育就能搞好了”。 在1994年的一次春季集中行动中，群众举报城关镇某村村长再婚后现孕第五胎，长期隐藏家中。接到举报后，您带人立即赶往现场，耐心细致做工作，顶住人情压力，当天就落实了引产女扎手术。群众纷纷反映：“老孟真是包青天，谁的面子也不看，干部也不中”。 1994年1月，郑州市计生委电话通知，登封县石道乡上访老户苗某反映该村支书包庇本村数人违反计划生育，到省市上访5年之久都没得到解决，反而对本人打击报复。根据上级安排，您多次深入到户了解情况，认真调查取证，果断决策处理，使这个老大难问题得到彻底解决。当您把调查结果反馈给苗某时，她哭着说：“要不是您，我要委屈一辈子，只要这次能公平处理，我再也不上告了”。 妈妈，有时您也想，“好人”你也想当，人情你也会送，睁只眼闭只眼你也能做。但您凭着坚强的党性，告诫自己“领导分配的工作必须抓好，如果都不负责，人口增长啥时候才能控制住？”您坚持做到对来讲情的，都坚决顶住，遇到送礼的，都拒之门外。 有一次，群众反映有一个单位干部的爱人怀孕，第六胎逃跑。您带领同志们连夜赶到这一家，没有见到人。后多次临时突击，还是没找到人。后来，那位干部托人来找您讲情，并放下2000元现金，说只要您不追下去，他搞一张无孕证明就可过关，请您高抬贵手放行。您断定他爱人一定是怀孕外逃，把情况汇报给领导，并将2000元交公。 还有不少人来找您说情，送200元、500元、1000元的都有，都被您坚决回绝或交公。有一次，老家的一个远房亲戚违反政策，托我伯母拿200元钱讲情，说“你轻易不回老家，别把人得罪完了”。您说亲戚熟人不能迁就，伯母看您态度坚决只好走了，那位亲戚也按规定作了结扎手术。 关于廉政，《习近平用典》里有一句话：欲知平直，则必准绳；欲知方圆，则必规矩。妈妈，正是因为您坚持严守纪律规矩，敢于动真碰硬，不怕得罪人，您赢得了登封有史以来唯一的“计生女包公”美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您先后被郑州市纪委、登封市纪委评为优秀纪检工作者，3次被登封县委、县政府评为信访先进个人，2次被登封县妇联评为“三八红旗手”。您在全县所作的《捍国策定风浪秉公执法拒腐蚀树正气服务群众》巡回报告，在登封各界影响很大，您的事迹被广为流传…… 四 第三种品德：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这是出自宋朝陆游的《卜算子·咏梅》的两句词。全文很唯美：“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其中，“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的意思是：志节高尚，操守如故，就算沦落到化泥作尘的地步，依然和往常一样散发出缕缕清香。 这两句词，充分体现了梅花无私奉献的精神，是咏梅词中的千古绝唱。 令人称道的是，虽然您对那些违犯政策的“难缠户”“钉子户”不讲情面，可对有困难的育龄妇女却有着“菩萨般”的心肠。 多年来，咱们家中曾接待过上百名育龄妇女，您都在吃住及费用上尽力帮助。她们中间，有的是结扎后无人照料的，有的是离家比较远当晚回不了家的，有来找您帮忙的，有做孕情检查的。不管是哪种情况，您都悉心照顾好。没钱买吃的，就把饭送到病人床前；不在家里时，就委托家里人照顾。鸡蛋、红糖您不知买过多少次。在您的带动下，全家人都积极配合参与，把他们当亲人一样看待。 那一年，咱家盖房，您拉着架子车去街上买东西。当路过登封汽车站时，恰见到一临产孕妇当街将要生产。危机关头，你挺身而出，立即用架子车把孕妇拉到医院救治，所幸医治及时、母子平安。从此，这一家人对您感恩戴德。 有一次，一对夫妇超生三胎又怀孕八个多月，在被送往县计划生育指导站检查的路上，两个大人竟把其两岁的小孩丢下自己逃跑。孩子才两岁，头上长了一头疮，见不到父母，哭闹不止。您把孩子带回家，姥姥帮助喂吃喂喝，给孩子洗衣、换药，晚上孩子和您一起睡。三天后，孩子父亲才来找孩子，当他看到孩子穿得干干净净，看到孩子也不哭非要您时，很受感动，说“真对不起你们，我违犯了政策，又麻烦你家，你咋处理都中，我马上就结扎”。 还有一次，您见到一对年轻夫妇在街上哭，询问后是得知他们结扎后孩子夭折，想做吻合手术却没有钱。您积极帮助他们申请减免手术费，临走又给他们100元。他们感动地给您跪下：“您真是俺的救命恩人哪，俺这辈子都忘不了您”。后来，他们又生了个男孩，非常高兴，专门来咱家感谢，并把孩子认到了您身上，我也多了个干弟弟。 妈妈，我以前不知道为什么逢年过节，都有那么多的农村亲戚来看您，为什么您有那么多的干孩子？后来我明白了，这些没有血缘关系的农村亲戚，他们都是您曾帮助过的人。 妈妈，回想咱们家的人对农村百姓从不嫌弃，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都是发自内心去帮助他们。回想我上大二时组织200多名登封在外大学生暑假做集中志愿服务活动时，有几天仅咱们家就住了二三十个人，您大力支持，管吃管住。回想我这些年参与发起成立小水滴志愿服务队，已先后捐赠支持困境儿童100多人次，募集爱心助学金50多万元。究其根源，原来是我身上遗传着您乐善好施的基因，传承着您奉献利他的精神。 在您的遗物中，我还发现了一张报纸，是登封报的一篇报道——《爱心献给贫困村》。说您在所联系分包的贫困村尤王村，您拿出自己的工资购置村室全部用品，价值300多元，深受群众好评。 五 人间最大的悲痛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我们在光阴似箭中长大，父母在日月如梭里变老。很多事情，不去好好珍惜，流逝后永远都无法重来。 亲爱的妈妈，如今，儿子至今还没有出息，还没有让您看到我快要出版的书，还没有完全让我尽尽侍奉的孝心，您就永远离我而去了...... 亲爱的妈妈，前天晚上，我在梦里遇到您了。当时，我和哥哥姐姐正在医院的急救室外急切地等着消息，忽然听到医生喊“XXX家属”请抓紧过来下。当您被从急救室拉出来时，已没有心跳和呼吸了。但当我哭喊着“妈妈”冲上去拉您的手，您却竟然醒了，您非常清醒、面带笑容、充满慈爱地举起手，抚摸着我的头，吃力想说着什么，我却什么也听不清.....此时我突然从梦中醒了，已不见了你的身影..... 亲爱的妈妈，我知道您是去找爸爸了，那是你最想去的地方。愿天堂里不会再有疾病，愿你和爸爸能够幸福地生活。 亲爱的妈妈，您知道吗？这些天，最伤心的是大姐！在您离开的第二天，她的嗓音就已哭哑了，说不出话。在送你走的那天更是悲痛欲绝，几近昏厥。这些天来，她不敢想、不敢提起您，不敢看见您用过的每一样东西，不敢回娘家，经常边说着话就突然泪流满面。她说她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她说忘不了您常教导“不要脱离群众”，她连续多日每天家人群发您的照片..... 亲爱的妈妈，您安息吧。您的儿女已成家立业，你的大孙子作为一名优秀的公安干警，今年主动报名去援疆了；您的小孙子、小孙女都很懂事，深受您的事迹感动，刻苦学习、发愤图强。您的几个外孙、外孙女都是共产党员，在各自工作岗位上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成绩突出……妈您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振作起来，您的精神一定会后继有人，你的美德一定会代代传承…… 依稀记得姜育恒演唱的《梅花三弄》歌曲中的旁白：“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云烟深处水茫茫”。 亲爱的妈妈，在烛光和泪花中，我看到您犹如一剪寒梅、傲立雪中，看到您风姿清幽香逸、清雅脱俗，看到您在云烟深处迎风舞动，像一个降临凡世的谪仙，不染一丝人间烟火...... 小水滴 2021年2月23日凌晨于郑州 （大姐抱着妈妈的样子，感觉像母亲抱着孩子一样亲切） （2016年冬，陪母亲到郑州碧沙岗公园游览） （母亲病重住院时，我最后一次给她唱《小仓娃我离了登封小县》戏曲） （大姐、哥哥、二姐我们四人与妈妈合影留念） （侄子、外甥、侄女和妈妈合影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