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泉村

沂南民间文艺

<p class="ql-block">在山东省沂南县城西北十公里处,有一个广为人知的旅游度假村——竹泉村。竹泉村的名字源于山岗下那眼清泉及泉水浇灌下的翠竹。</p><p class="ql-block">记得小时候赶年集,总见大人们肩扛挂满绿叶的竹竿穿行在回家的小道上。冰天雪地间,一根根散发着清香的翠竹勃发着春的生机。父亲说:“那是过年请家堂用的。”也许是由于我们住在姥姥家,离老祖宗太远的缘故,我从未见父亲买竹竿,也从未见父亲请过家堂。那个时候,我多么盼望着父亲有一天也能扛着根翠绿的竹竿回家啊。</p><p class="ql-block">除夕的夜晚,当邻居家的孩子跟着大人们在噼啪作响的鞭炮声中过年时,随风飘来的欢笑声更增添了我心中的孤独和对那片翠绿色的渴望。自那个时候开始,那一根根散发着幽幽清香的翠竹,在我懵懵懂懂的童心里,长成了一株株绿色的梦。</p><p class="ql-block">长大了,参加工作了,那冰天雪地中,那除夕里勃发着生机的翠绿,却未因此而褪色。几年过去了,我的脚步几乎踏遍了故乡的山山水水,却未曾发现那翠竹的出处,甚至过年的时候,也少见肩扛竹竿匆匆而行的大人们。</p><p class="ql-block">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我被调往铜井公安派出所工作。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我骑着自行车路过辖区的一个村庄时,一片翠绿映入眼帘。竹林!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蜿蜒的山脉,铺满鹅卵石的河床,崎岖不平的小道,竟深藏着江南的绿色。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进入。一股叮咚作响的泉水从竹林中穿行而过。脚下,清澈的泉水蒸腾着浓浓的雾气。透过层层缥缥缈缈的白纱样的雾霭,在竹林黑色的沃土里,可隐约窥见一根根破土而出的尖尖的竹笋。</p><p class="ql-block">沿泉水溯流而上,在一个小山岗的下边,有一股自地下石缝里喷涌而出的泉水,翻滚起道道涟漪。那泉水跳跃着地,欢快地,有节奏地,流淌进如诗如画的竹林中。泉边有一位鹤发童颜,手拿勾担的老人,在用瓦罐从翻滚着的泉中取水。不远处,一群端庄秀丽的村姑,正在泉水边洗衣,嬉戏。四周,用鹅卵石垒砌、被称为“干插墙”的农家小院和黄草苫顶的石屋,它们在竹林的掩映下,显得格外幽静,神秘。我掬一口甘甜的泉水,摸一摸青翠的绿竹,方才相信这不是梦。</p><p class="ql-block">我从没见过如此美丽、幽静的景致,叮咚的泉水声如同迷人的天籁,那片柔情似水的翠绿,洋溢着泥土的芬芳。放眼望去,那竹,那绿,已经和清澈的泉水融为一体了。它们一起向着远处延展而去。眼前,竹林间那绿,那泉水,在阳光地穿透下闪着金灿灿的光环。恍惚间,在微风中摇摆着的竹林,就像一群舞蹈着的散发着青春活力的少女。那是竹,那是泉,那是远古传递给我的带着柔情和思恋的贞节。</p><p class="ql-block">一切都是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仍像梦境。我静静地站在竹林中,一任阵阵清新的空气把我抚摸,把我浸透。我凝视着青青的竹林,对视着涌动的泉水,真切感受了这鲜活的纯情。在清澈的泉流里,在翠绿坚贞的竹节里,那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水,纯洁温润。我久久地站在那里,让我的思绪沿着童年的小径圆着童年的美梦。瞬间,我已弄不清,是泉水还是泪水湿润了我的眼睛。</p><p class="ql-block">此刻,古人咏竹的诗句,哲人对竹的冥思,在这里已经显得苍白。在欢快的清澈中,这翠绿间的静谧和纯净,让我流连忘返了。</p><p class="ql-block">在与村民地交谈中得知,三百年前,这个泉水喷涌的幽静处,就已成为一个人的身心向往之地。他叫高名衡,字平仲,号鹭矶,沂南县大庄人。高明衡明崇祯四年(1631年)中进士,先后出任江苏如皋、兴化县令。因督民制水、赈灾难民,政绩突出,被推为河南道试监察御史。崇祯12年(1639年)出任河南巡按,后升任兵部右侍郎。</p><p class="ql-block">一个炎暑炙人的盛夏,解甲归田的高名衡把目光投向故乡这个幽静的山峪。绿荫覆盖的群山间,有一条清澈见底,蜿蜒而行的河流,迎接着归乡的游子,山脚下滚滚涌动的泉水,洗涤着世俗的尘埃。高名衡深深地喜欢上这个地方,他把自己的憧憬和向往融入到这股清澈的泉水中。</p><p class="ql-block">竹泉村原名“泉上庄”,明朝高姓望族在这里建有别墅。一株南方的竹,植于庭院。竹,在保持恒温的泉水滋润下,在这片干净质朴的土地上生根发芽,“泉上庄”因而更名为“竹泉村”,据说,“竹泉村”三个字正是高名衡所书。其间,高名衡时常往返于沂水县城和竹泉村,他写下了大量的诗文,其中不乏对竹,对泉,对大自然的赞美。</p><p class="ql-block">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十年后,我又一次来到已经划归鲁庄乡的竹泉村,在乡里工作四年。这里的乡亲们热情、朴实,勤劳、善良,记得一个山杏熟了的季节,竹泉的景色吸引了来自东营的几位朋友,他们即兴登上山岗。杏树下,一位老人热情地招呼他们,朋友们以为老人是向他们推销杏的,就毫不客气地将一树熟透的山杏摘去大半。临行,朋友取出100元钱递给老人,老人笑呵呵地说:“自己树上结的,交什么钱。我到你们家,你们也会管水的。”朋友们深知果实来之不易,一再恳求老人把钱收下,倔强的老人坚辞不收。朋友们被感动了,返回的路上,车内鸦雀无声。不久,朋友们又一次来到鲁庄乡,并带来了满满一卡车的文具用品,他们说:“这是我们送给全乡孩子们的礼物。”</p><p class="ql-block">我离开鲁庄乡二三十年了,竹泉村已成为全国著名的旅游度假村。当我再一次走进竹泉村时,一种恬淡、安静、熟悉的亲切感扑面而来。站在竹泉村东面的山岗上,向西遥望时,莽莽苍苍的红石寨,以一种古朴和神秘的意味,让人心动。竹泉村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它和红石寨遥相呼应,勾勒出一幅宏大、质朴、幽静的乡村美景。当你身处村寨朦胧的夜色中时,漫天的繁星会还给你一个自由畅想的世界,你可以牵住朋友的手,尽情地环绕着篝火,忘情地舞蹈和歌唱。</p><p class="ql-block">现在,我正踏着周边微露青苔的磨盘路,沿着泉水导引的路径,透过竹林间的光环,聆听微风触摸竹林的声音。脚下,这些从历史中走来得数不清的石磨,它们一字摆开,左转右拐,铺展出一条条穿越竹林的路径。泉水竹影中,那一个个刻有放射状花纹的磨盘,仿佛一个个旋转的圭仪,它们一轮轮的于水、土地、竹林、村庄、天空间,旋转出一道道投射着生命意味的关乎时光轮回和精神方向的指引。</p> <p class="ql-block">冯春明,1959年生,山东省沂南县人。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有散文、文学评论见于《山东文学》《山东作家》《前卫文学》《时代文学》《延河》《九州诗文》《青岛文学》《莲池周刊》《时代报告》等。著有散文集《如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