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贝其人 一生走运（上）

故里云

1978年秋，我和鸟语一起被推荐当了民办教师，不久，虫贝也来了。

蠢虫，你也配教书！你爹开个后门能让你当个工人，就是你的造化了。鸟语笑虫贝。虫贝读书时节，鸟语从心底看不起他，总喊他蠢虫。

不能老眼光看人喽。虫贝说。

高中毕业后，虫贝留在了校办工厂，他爹是个跑五金的业务员，和校办工厂有业务往来，便让自己儿子成了响当当的工人，而我们毕业后，抠了几年的牛屁眼。

整顿民办教师，给了我们教书的机会，虫贝也弃工从教了。虫贝读书时成绩不咋样，教书效果自然也就好不到哪里了，常常拖班级后腿。

学校后勤主任退休了，校长说，虫贝，你来管老师们的生活呗！我们都傻眼了，不会教书的，可以当干部！当然，我们都知道，这全是他爹在后台操作。

虫贝还真是个当后勤主任的料，去市场买菜很会讨价还价，校长表扬他会办事，他也大言不惭：俺教书不行，当干部还可以。

食堂有个摘菜的云姑娘，顶职的，虫贝每天上街叫上她，他俩走着走着，就走到一块儿了。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我们这些民办教师娶的都是农村姑娘，虫贝却弄了个吃皇粮的。

农忙双抢，我们帮老婆田里去地里来，割谷插秧摘棉花，虫贝带着云姑娘，游山玩水，累了，就赶风乘凉，过的是逍遥自在的日子。

那一日，鸟语正在湖田扯秧，虫贝就在鸟语的湖田下，给云姑娘掐了一竿荷叶遮阳，鸟语骂道，懒虫，你个狗日的好清闲。说罢，一坨泥巴扔到虫贝脚下。

虫贝的白球鞋沾满了泥浆，但他知道鸟语的刀子嘴，没敢生气，只是说这个暑假他并没闲着。

开学后，我们回到学校，嗨，校舍焕然一新，在开学典礼大会上，校长表扬了虫贝，这后勤主任当的还真称职了。

虫贝跷起二郎腿，心里象弹珠一样光亮，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儿，让虫贝郁闷了好几年。

八十年代初，传来消息，民办教师可以考师范，和初三学生一起参加中考，我们很兴奋，一边教书，一也备考，虫贝有些沮丧了。

这几年，我们天天和书本打交道，而虫贝读书时本来成绩不怎么好，加之这两年做个后勤主任，荒废了学业，可机会来了，不能不争取啊？

几年功夫，我们这些年轻的民办教师，陆陆续续地考取了师范，又相继回到学校，镀金两年，都摇身成为公办教师，就是虫贝仍是个背粮袋的。

率先考取师范的鸟语，毕业后回到学校的那一天，西装革履，步伐轻盈地走进校门，虫贝是学校后勤领导，理应出门恭迎。

哟，虫主任好，你这干部当的着实还可以哈！这话有点戳虫贝的心脏了，因为当年虫贝升迁后勤主任时，工作确实做的好，他自我安慰地说过，俺教书不行，当干部还是可以的。

然时至今日，别人都民转公了，可虫贝虽然当个主任，而身份还是个民办。听着这话，虫贝低下了头。

虫贝，你爹会给你弄个金饭碗的呢！不要垂头丧气哈。这鸟语看似安慰，实则是冷嘲热讽，有点伤口上撒盐的味道。

就在虫贝不想干了的时候，好政策来了，公办教师可以带家属，就是说公办教师的家属若是农村户口的，可以转成商品粮户口。

那年，很多教师考取师范以后，学校缺人，食堂摘菜的云姑娘站上了三尺讲台，为难之机显伸手，云姑娘成为了一名人民教师。

嗬嗨，方圆十里所有学校里带家属的，都是男教师带女家属，唯有云姑娘把虫贝给带出来了。

鸟语长叹一声啦，狗日的，人家是电动机带打谷机，只有云姑娘是打谷机带电动机，真是邪门了！

虫贝从此昂着头，笑我们说，转户口有啥益，校门口摆个摊，转了户口吃不上商品粮了，俺转了户口，就成为一名正式老师了，不费吹灰之力，照样拿国家的薪水了。

这上帝啊，真是运气虫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