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春节·绫子

寒塘鹤影

文字：寒塘鹤影

　　 

绫子，是当年我们小的时候，小女孩梳辫子系蝴蝶结用的绸带。

红的、粉的、绿的……什么颜色都有。不过，也只有过年时候，妈妈才会给买上那么两条，那时候，我们都管它叫绫子。

昨天百度了一下，原来，用来装裱国画用的布料才叫绫子。基于此，对绫子的热爱又提高了一度。

　　 

今天要说的绫子，是我近几十年来，每逢过年都要想起来的事情。

小时候，家家户户的生活水平基本一样，同样只有过年的时候，大人孩子才有新衣服、新鞋子穿，作为小女孩，还有新绫子可以扎。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所有好吃的、好穿的、好戴的，都必须要等到过年那天才能享用。

所以，离年越近，反而感觉时间过的越慢，那期盼等待的心情，要说过一天比一年还要长，也不为过。

　　 

那年我十二岁，过了除夕就是我的本命年，尤其盼望着年快点到来。

这不，还有三天就是年三十儿，妈妈总算要去上街置办年货了，一大早嘱咐我们姐弟四人好好看家，不要翻乱家里的东西，不要在墙上乱写乱画，并答应给我和妹妹买绫子。

我很爽快的答应了，心里高兴的想：妈妈回来就有新绫子了，而且今年妈妈还特地给我做了一身红趟绒的衣裤，现在正板板正正的躺在箱子里，等妈妈出门走了，我一定要再试穿一下，偷偷美一会儿。

正想着，邻居赵婶儿和李婶儿领着三个孩子过来了，她们昨天商量好了一起去上街，就让我看着她们两家的孩子。

赵婶儿家两个孩子，大女儿和妹妹同岁，小儿子六岁，李婶儿家只有一个七岁的小男孩，这两个小小子虽然很淘气，但整天和我两个弟弟在一起玩，都习以为常了。

当时大概认为自己能管束得了，也有可能是对五花八门的年货，尤其是对绫子的一种期待，就让妈妈们快点出发。

刚刚看不见妈妈们的影儿，就开始盼望着她们回来了。

我们村子离街里大约十几里路，那时土路，非常不好走，自行车来回路上大概就得接近俩小时，加上买东西的时间，估计到家也得快黑天了吧。

心里一直想着妈妈会给买什么颜色的绫子，什么样的糖果，可能还会有大红灯笼……

就这么美美的想着呢，一抬头，就看见赵婶儿家的妹妹正从胆瓶里往外抽妈妈用皱纹纸和树枝粘的花，嘴里还叨咕着：这花真好看，我也想要！

我怕她弄变形了，赶紧按住她的手哄着说：不能动啊，变形了就不好看了！没想到她毫无征兆的就哇啦一声哭起来了，我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妹妹，妹妹也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我，明白了，也许是想妈妈了。

慌忙收拢嘎啦哈哄着她和妹妹俩一起玩吧，好不容易不哭了，就听外屋地又一阵哭声响起。原来是我的五岁的弟弟被李婶儿家的弟弟骑着打呢，我大弟弟正往下拽他，赵婶儿家的弟弟也在帮忙，撕扯成了一团，原因是抢一个烧火用的煤铲子。

我妹妹当时就急了，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这下更糟糕了，哭声一片，此起彼伏的，哄完了这头哄那头。现在回想起来，当时那么小的自己还真是挺懂事的。

我刚把弟弟捞起来搂在怀里，就听李婶儿家的弟弟喊着妈妈，哭的那个痛心。

一时间满满的闹心：新衣服新鞋没试上，不是你哭就是他嚎的，他们有饼干可以吃，我连饭都没吃上。

看着雪白的墙上几个黑黑的手印儿脚印儿，鼻子一酸，也跟着哭了。

时间在吵吵闹闹中过去，晚霞快要落尽的时候，终于把妈妈们盼回来了。

因为是太过于期待了吧，所有委屈一瞬间爆发出来，都激动的嗷嗷叫着扑到了各自妈妈的怀里。

“弟弟妹妹们闹了吗？”李婶儿赵婶儿同时问道。

我在心里大大翻了好几个白眼儿：问你们自己家孩子去吧！

她俩见我没吱声，李婶儿拿着两条红绫子过来说：英子，真难为你这么小，能哄着好几个弟弟妹妹，委屈你啦，来，婶儿给你扎上，看看好看不。

也许是小女孩子的天性吧，看着宽宽的、长长的有点儿闪光的红绫子在头上变成了两只蝴蝶，还有李婶儿赵婶儿哄着我时暖暖的声音，她们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所有的不快都跑到爪哇国去了。

父辈们在树林里劈了一天的树根，也都回来了。

炉子里的火烧的旺盛，小屋温暖如春。

几个黑手印儿脚印儿，在雪白的墙上醒目，可妈妈就像没看见一样，和两个婶儿把饭菜摆在了桌子上，弟弟们嘴里含着糖球儿，手里拿着拆散了的小鞭儿在院子里放着，我们几个小女孩头上戴着蝴蝶疯跑，特别的热闹、开心……

忘记了吃饭，忘记了一天的烦恼，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大人们夸我懂事的声音，心里美美的。

从此以后，每逢过年，赵婶儿李婶儿都会给我和妹妹买绫子，有好吃的、好玩的也都给我们送来。

而我们也期待着在过年时，几家在一起相聚的时刻，大人们推杯换盏的声音和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融合一起，是那么的和谐欢畅。

那种热闹和温馨，是一般日子里找不到的。就这样，年年如是，直到三年后我家搬离。

如今，随着改革开放好政策的落实，生活水平逐年提高。如果愿意，每天都可以和过年一样，可每到过年时，都少了一份欣喜和期待。

而我一直对绫子情有独钟，甚至到三十多岁的时候，只要过年时头发能编成辫子，辫尾必定有一根绫子。

这也许是我热爱的执着，更多的是对那年邻里乡情的一种怀念。

真诚的情感不会因为过去多年而淡忘，反而时间越久越清晰，清晰到每个春节来临，一直系在心里的多彩的蝴蝶，便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