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腾冲，苍天指引我遇见我的祖先

钟婧昭

2021年农历正月间，我第一次来到云南腾冲。寻访当年中国远征军的足迹。这段历史我很陌生，除了近年在《无问西东》等影视作品里了解到的飞虎队中美飞行员协同抗战的故事，几乎没有人和我提及过其他滇西抗战历史，于是我事先做了一些功课。滇西抗战是第2次世界大战滇缅战场的重要组成部分，龙陵松山，因地处怒江大峡谷西岸，又是当时国际援华物资唯一补给线滇缅公路经过的要冲，因而形成了中日双方交战的主战场。 1942年5月，日本侵略者沿滇缅公路，冬季突破国门，侵入滇西地区，1942年5月4日，龙陵沦陷。中日两军形成了隔怒江对峙的局面，长达两年之久，在这期间日军与中国军队长期抗衡，以龙陵松山为核心，建立了强大的防御体系。为收复滇西失地，国民政府于1943年在保山成立了中国远征军司令长官部，率兵20万接受美式装备加强军事训练，准备向滇西日军发起战略大反攻。在滇西抗战中最著名的战役有松山攻坚战。 越走近抗战遗址越走近烈士们的墓前我的心情就越来越沉重脚步也慢慢的放缓仿佛听到沦陷区百姓的痛苦呻吟仿佛听到远征军炮火，隆隆的吼声。 七十多年前在这片如今已苍松翠柏成荫的山坡发生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战斗正义与邪恶的较量如同来回不断拉扯在大树上的钢锯发出撕扯神经的颤音人和野兽的血肉渗入泥土悲壮惨烈胶着 滇西松山之战，远征军将士在怒江西岸高黎贡山一带，冒着雨季的恶劣气候，疟疾蚊虫传染病，崎岖险峻陡峭达70度的山坡阵地，仰攻与顽敌作战。他们以重大的牺牲屡建战功。松山战役是远东战事中最艰苦的战斗。 一朵朵洁白的菊花，代表着我们对付出热血和生命的抗战先烈们最深切的哀思和敬意。 布满子弹痕，甚至还能看到子弹壳和炮击创伤的古树，像是在无声地诉说当年那场大战的惨烈，七十多年不断新生的枝叶，急切地触摸着风中那些游弋，战栗的英灵。 祭拜远征军的前夜，我翻阅关于那场大战的史料，当我看到当年娃娃兵的照片，泪水又一次模糊了双眼。 当年的娃娃兵最小的六岁半就参军入伍，十岁多就以军人的大无畏迎着日寇的冰冷刺刀和密集炮火，短暂的生命在历史的星河中永远闪着耀眼的光。如果他们能活到现在，可能就像今天这位赶着牛羊的爷爷，安然地享受着幸福和平。 面对大美山河，我无比思念娃娃兵《致娃娃兵》在春风里，在晴朗的蓝天白云下想起你，我心痛如被刺。在小村旁，在赶着牛羊的老人身边想起你，我眼含泪水。想起你天真无邪的笑脸，想起你瘦弱扛枪的小身躯，想起你无惧震天炮火的从容，想起你中国远征军永远的军功荣耀，一寸山河一寸血，青山热土埋忠骨，春风已吹起，每一朵火红的山花为你开，我多想好好抱抱你，每一个娃娃兵英雄，故园寂寂深静，母亲等你归来。 面对废弃的战壕，不由的回想起，当年仰攻鏖战的激烈艰难。 为了攻克那一座座用水泥，钢板和巨大原木构筑的三层大型日军碉堡，远征军工兵战士用24小时不停歇，连续在掩体下挖地下隐蔽通道的方式，地道直接通达敌堡地下，运送数吨TNT炸药，发出爆破的闷响，一举摧毁那举高临下狰狞喷火的敌堡。据说挖地道的工兵都有好多活活累死冻死在战斗中的。 触摸到了那段用远征军的血肉之躯书写的抗战历史，就像触碰到了带电的铁丝网钢刺，让我浑身痉挛，疼痛不已。 踏上象征96天松山大战的96级台阶，中国远征军402座栩栩如生的大型群雕，如一座座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丰碑矗立在眼前。 每一位英雄的面容都是按照历史资料的老照片还原雕塑，再现当年远征军将士的真实风采。 老兵方阵里是远征军幸存下来的英雄们在暮年的真实形象，讲解的周老师告诉我们，老兵们有的会带着全家年年来此地祭拜当年牺牲的战友，一杯浊酒敬英魂。 跪射兵方阵里都是我们杀敌的神枪手。 身着海军作训服的营员，对着远征军老兵的塑像深深鞠躬。 最庄严的军礼，致敬让人心疼至极的娃娃兵。 亲眼目睹娃娃兵的形象，听到老师讲述娃娃兵们的事迹，让我再次泪奔。 在先烈的身边，我们集体诵读生命成长宣言。 一位营员匍匐在先烈的脚下长跪不起。 当我来到将军方阵，一位名叫“钟彬”的当年远征军71军军长的雕像和生平，莫名地深深触动到我这位钟家的晚辈。 钟将军宽宽的额头，方方正正的脸庞，厚厚的嘴唇，很像我的父亲的一些相貌特征。钟将军的籍贯广东兴宁龙北镇，又是和父亲告诉我的钟家客家人祖居地广东东北部的龙川县如此接近。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一定是我的先人。我恍惚着，大脑轰鸣着，在钟将军的面前深深三鞠躬，流着泪三叩首跪拜，庄重地把手中的白菊献给他老人家。 我对钟彬将军说，您是钟家永远的的骄傲，我今天来看您了。此刻我的内心涌动着苍白的语言无法形容的感受，我含着泪水给您献上白菊，抚摸刻着您名字和生平的石碑，抚摸您巍然屹立的这片热染的热土，抚摸您征战沙场的战靴，仰视您坚毅的面容，给您鞠躬跪拜。今天我瞻仰了您当年率领将士浴血奋战歼灭日寇的松山战场，当年战火的惨烈如松山古树上的累累弹痕一样依然触目惊心，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奋战96天夺回的大好河山如今阳光明媚，山花烂漫，草木葱茏。我今天来到将士群雕前，最先被六岁半参军，十几岁上战场娃娃兵感动的泪流不止，娃娃兵年龄那么小，就能为保家卫国勇敢杀敌捐躯，而我自己活到五十岁了，还总会陷入自己的感受不能自拔。钟将军，您只活到五十岁，可您在四十多岁最壮年的时期，率领远征军71军全体将士沙场浴血奋战，杀日寇，收回国土，您屹立松山，生生世世守护这片山河。而我在四十多岁时又在做什么？！那全是为了私欲在名利地位漩涡里迷失。我羞愧地跪在这里忏悔。我辜负了先烈用生命换来的和平幸福，没有活好自己，还怨别人，或者躲在自己的舒适区享乐。我不能再这样了。感恩钟将军，您在天上指引我，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和平年代，真正找到自己的志向，重新做人！ 爸爸妈妈得知我在祭拜钟家先烈英灵，特意嘱咐我多磕几个头。 当天下午，爸爸把我拍摄的钟将军雕像照片传给钟氏家族群，经族人查阅家谱验证，钟将军就是我真正的亲人爷爷，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脉。我得知这个信息，又一次感动得泪如雨下，有和祖先链接的强烈震撼感。 我的钟彬将军爷爷啊，您五十年的生命历程，振兴家族，抗击日寇，收复国土，您的生命光芒万丈，对得起苍天大地，对得起国家，对得起列祖列宗，更对我这个晚辈后人活到五十岁的人生有莫大的加持和指引，您的生命穿越那段历史照亮了我，我无比感恩您！ 腾冲这座西南边陲的悲壮、英雄的城市，从日寇手中夺回的胜利纪念日是1944年9月14日，这个日子恰巧也是我的生日，而第一次来腾冲的我就神奇地祭拜了自己的亲人钟彬将军，这一切冥冥之中的安排一定是天意，我的生命从此和腾冲这座英雄的城市结下永志不忘的缘！我的腾冲我的营我的先祖我的国松山仰视远征军高黎贡看映山红泪洒热土心向光钟清2021.02.23于腾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