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仃洋上的拜谒

华夏真人

人生在世，最惬意的事莫过于拥有健康的身体，然后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然而，一个人，尤其是一个中国人，即便他（或她）游遍了神州大地上的名山大川，穿越过东北的林海雪原，目睹过西北的大漠孤烟，沐浴过江南的杏花春雨，朝拜过雪域高原的布达拉宫，但如果他（或她）没有到过岭南，没有涉足过岭南的山山水水，没有细心领略过这一方山水所拥载的风土人情，我敢说，他（或她）的人生还是有很大缺憾的。

一个中国人，他（或她）遍游过神州大地，也踏遍了岭南的山山水水，但如果他（或她）没有到过南海之滨的美丽小城珠海，我敢说，他（或她）的人生缺憾仍是十分明显的。

即便他（或她）到过素有“百岛之市”之称的珠海，在风情万种的情侣路上徜徉过，与风姿绰约的珠海渔女合过影，也饱览过野狸岛的风光，但如果他（或她）没有造访过珠海的那些外岛，尤其是外伶仃岛，我敢说，他（或她）的人生缺憾仍然是无法弥补的，因为这些像珍珠一样散落在南中国海万顷碧波之上的小岛，不仅有着不输马代，胜过巴厘，碾压西岛（三亚）的亚热带海岛风光，还留存着中华民族的一段浩然正气。

为了不留下遗憾，早春的一天，我和自己的枕边人，还有多次往返江南与岭南的岳母大人，终于坐上了从香洲港开往外伶仃岛的游船。

香洲港，多么动听的名字！它所在的这块土地，在鸦片战争以前长达三百多年的时间里一直是东南亚乃至整个世界最大的香料集散地。如今，在沉寂了一百多年后又焕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

迎着朝阳，游船在波平如镜的大海上飞驰，朝着港珠澳大桥的方向，朝着浩瀚的伶仃洋纵深驶去。

站在船头，伶仃洋的猎猎海风多情地抚弄着我的头发，也梳理着我纷乱的思绪，渐渐把我带回到七百多年前那风雨如磐的历史岁月，眼前浮动着那让人椎心泣血的历史场景。

我仿佛看到一艘元军的战船正由东向西驶来，蓬头垢面的文天祥衣衫褴褛，带着沉重的枷锁和脚镣挺立在船头，身旁是两个凶神恶煞的元兵。此时的文天祥，因十多天前与元军激战于广东海丰的五坡岭兵败被俘，已沦为元军的阶下囚。

为了瓦解宋军的士气，招降宋将，元军正押解着文天祥前往崖山观战。时值岭南的冬季，伶仃洋上朔风鼓荡，波涛如怒，愁云惨淡。泛舟汪洋，想起自己几度浮沉的身世和已然破碎的山河，文天祥不禁百感交集。

崖山已近在眼前，元军统帅张弘范逼迫文天祥给坚守崖山的宋军统帅张世杰写劝降书，遭到了文天祥的严词拒绝。文天祥拿起笔，想到宋王朝已是日薄西山，而自己又无力回天，一挥而就，含泪写下了那首千古绝唱《过零丁洋》：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四年后，在经历了无数次常人难以想象的摧残和折磨后，时年四十七岁的文天祥被杀害于元大都。

约七百年后，一代伟人毛泽东登上外伶仃岛。同为诗人和政治家的他老人家，见外伶仃岛石奇水美，伶仃洋上浪遏飞舟，感慨文天祥之忠烈节义，怀古思今，欣然泼墨挥毫，手书《过伶仃洋》一诗，并将“零丁”写作“伶仃”。这幅手书如今被镌刻在外伶仃岛面朝大海的一块巨大岩石上，在猎猎的海风中依然刚烈如昔。与之相呼应的是一望无际，震撼人心的蔚蓝色的洋面。也许，只有大海的深邃和辽阔，才能盛装这份历史的悲壮。

“呜——”，一声汽笛的长鸣，把我从遐思中拉回现实，经过一个小时的航行，船即将抵达伶仃岛。只见万顷碧波之上，外伶仃岛凌波而起，外伶仃峰高耸于海天之间，山势雄健，山脚下，一方小小的港湾正张开热情的臂膀，迎接我们的到来。

就要登岛了，我该以怎样的心情去拜谒自己朝思暮想的英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