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前几年 ,我猝不及防被卷入人性的荒漠地带,仓皇出逃在少室山下一个小村里,有幸与陌上花开促膝长谈,修复身心。</p><p class="ql-block"> 站在这个角度观望少室山,像一尊经年修炼的大佛,横卧在苍茫的西天——额头很阔,蕴含着亿万年的思考;鼻翼翕动,嗅闻着千家灯火;嘴唇微启,欲言又止。我几乎天天观望他,神态沉静,思想玄奥。一直不明白他要提醒我什么。于是,带着无尽的疑虑,就在他脚下的阡陌小路上徘徊了一千多天,——晨曦云雾中,夕阳余晖里,微风斜雨时······</p><p class="ql-block"> 村庄有了山脉的庇护,便委婉恬淡,含蓄睿智。阡陌小路随性洒脱,善解人意。可横穿拔节的麦田,也插足茂密的杨树林,能通向蓄翠的幽谷,也引领我在洗尽铅华的老树下听萧萧落木。</p><p class="ql-block">那一个早春,特别渴望与一树桃红盘点一下青春。于是,邂逅了一片桃园,追随着向阳枝头的花苞,直到她们红唇微启,再到笑靥灿烂。那一晚,枕着桃花清香酣眠,真有一种“望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的奢侈。</p><p class="ql-block"> 生活有多少始料不及?夜半,雨声敲打窗棂,惊扰好梦。一大早,我踩着泥泞的阡陌,来到桃园。唉!昨天还春风得意的桃花,现在香消玉损,零落成泥。</p><p class="ql-block"> “······一夜冷雨疾风,眨眼间荡尽落红。凭你难舍急匆匆。桃园春意浅,人生多飘零······”晚上,我在静寂的山脚下,为那些早夭的桃花写祭文。心情像愈合的伤口蒙上了灰色的结疤,没有疼痛,但不忍入目。直到深冬,满眼都是“萧萧落木疏,遥遥空山寒。孤巢立夕阳,独雀鸣声远”的凄冷画面。</p><p class="ql-block"> 又一个陌上开花的季节,我和蛰伏已久的物象同时苏醒,早晨一开门,便撞上了浓浓的油菜花香。于是,重复着一条条老路,去追寻曾经的邂逅。蹲在麦田边,用手掌轻抚努力向上的麦苗,一股隐形的力量穿透手心,直入胸腔。许多蒲公英不介意贫瘠荒漠,到处安家,金黄的花朵从碧绿的叶子里跳跃出来,夜空星辰一样闪亮,淘气地和我对视。成群结队的长尾雀身着黑色披风,内搭洁白衬衣,在泛青的枝头横跳斜飞,正在举行主题为“放手红尘,静候岁月轮回”的演讲大赛。我沐浴在丁香花淡紫色的氤氲里,为它们鼓掌点赞。</p><p class="ql-block"> 陌上花开,我慢慢走来——</p><p class="ql-block"> 去年大疫,错失了陌上开花的机缘,常常在“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的惆怅里想念那些知性的小路。直到五月,才匆匆来访:天哪!所有的阡陌交通都被夏绿收,到何处去追寻料峭春风里的生命初始?玉米疯狂拔节,腰佩锦丝红缨;地头竹篱笆不堪负重那密密麻麻的长豆角,正想辞职罢工;红薯矮胖的秧苗卧睡在整齐的畦垄上,死赖皮一样憨吃傻长;菜园里紫茄硕大的叶片贪婪的吮吸着初夏的阳光,卯足了劲头要和西红柿争霸一方。我整个身心都浸泡在旺盛的浓绿中,每一寸肌肤都感受到蓬勃的生发。咦?呀!原来春潮正在细密的叶脉里涌动!是的,有谁能够阻止季节的接力?疫情似乎从来没有从这里经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从婆娑树影里走来了一辆宝石蓝的童车,微风轻抚着年轻妈妈刚洗过的秀发。她腾出左手,用纤细的手指弹动着心底幸福的琴弦,逗引出孩子咯咯的笑声。童车里的娃娃胖乎乎的小脚丫在空中踢腾,向忙碌的燕子打招呼。也许,他们的心灵才是最默契的。我走上去,把食指递给小天使,那小手便紧抓不放,锦缎一样柔滑,小蟹钳一样有力。粉嫩的舌尖舔舐着红红的小嘴唇,发出美妙的“咿咿呀呀、哇哇啦啦”童语,向我传递着人类最原始最真切的问候。我抬头看空中的燕子,在童车上方回旋,久久不去。白云在蓝天下飘飘然,生命在大地上悠悠然,少室山依然静默,但青翠浓绿中有标注:处处生花木,何曾有荒漠?</p><p class="ql-block">陌上花,岁岁开;陌上人,年年来。丁香结,杏花雨,一地落红,皆是天地情;乳燕飞,负荷归,仁智山水,无处不智慧。</p><p class="ql-block">陌上又花开,我和你缓缓归来。</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