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谷子

柯思嘉

　　大年夜谷子给我发来了新年贺词，遗憾我忘了回贺。初六，朋友间在发六六大顺的贺图，可是我的发小谷子、流年不顺，岂止不顺，当晚10点50分因糖尿病引发心脏衰竭，抢救不及、猝死在浦东医院急诊室。噩耗传来，晴天霹雳。怎么可能？小年夜还在一起把酒言欢，谷子还在计划着电视剧本、计划着出版诗集、计划着教书育人、计划着回报故土...一切是那么地突然，英年早逝，肝肠寸断。

谷子，本名朱建国，自号桃源居士，1957年4月1日出生于上海浦东新场古镇，是我的街坊，长我一岁。认识谷子缘于新场中学乒乓队，那时我初中一年级，由于投缘经常一起练球，由于家近，经常一起玩耍。谷子有一木琴，经常弹奏，听到最多的是“我爱北京天安门”；次年我进了南汇少体校乒乓队，但节假日还是密切接触，既打乒乓也打篮球；谷子喜欢书法，桌子上满是涂鸦的报刊，我的大楷簿基本都贡献给他练字，先写小楷，后写大楷，最后面目全非；谷子会理发，有一把理发推子与削发剪刀，中学期间，我的头发长了，都由谷子打理。

谷子先我一年插队南汇县坦直公社。他所在坦南大队盛产桃子，又是坦直公社政府所在地，经济条件较好；我插在坦直公社最东部的祝桥大队，经济相对落后。谷子农活干的少，没做多长时间就抽调到公社搞宣传，刻的钢板体让我羡慕，当然文章也亮眼。他的书法作品经常给我糊漏风的知青房墙壁，记得最清楚的是唐诗韦应物的滁州西涧：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被我贴在煤油炉上方。1976年他去坦直中学代课，次年考入上海第六师范学校，攻读英文专业。当他在课堂上朗朗读书时，我在开挖大治河，挑着沉重的担子，臆想着谷子此时在学校的幸福生活。1979年我考取了大学，谷子给我刻了一枚印章，一头是“柯思嘉印”、另一头是“学而不厌”。40多年过去了，我一直使用到现在。我的英文底子差，读英文很费力，谷子一口气把我的《基础英语》全部翻译好，成为我的学习范本。

谷子师范毕业后回家乡，成为了一名新场小学的英文教师，他喜欢桥牌，正巧上海市桥牌队在我们学校传授桥牌知识，我毕业后两人结对，常常南征北战，二次荣获南汇桥牌比赛第二名。

谷子三十岁皈依佛门，法名演谷，是浦东新区新场南山寺首席文化顾问，南山寺重修碑记文章、字墨均出自谷子之手。

谷子心底善良，每年会去枫泾古镇放生蟾蜍，因为年少无知，为取蟾浆赚钱、杀生无数，放生为了救赎。

谷子天资聪敏，尤喜读书，工作后自学大学本科中文专业，4年课程，用业余时间三年考完。

谷子2012年10月曾出过一本叙述家乡的《石笋诗稿》，诗词、书法、文章一体，我一字不漏地读完。2013年《联合时报》约我连载“一个大陆行者眼里的台湾”，写我在台湾骑行的所见所闻。谷子积极鼓励我写作，也是我的第一个读者。

谷子2017年拜师韩天衡门下，学习书法、篆刻。在我看来谷子的书法已有很高造诣，我的工作室挂满了他的作品，许多行家也频频认可，但谷子不这样看，他想飞跃。

谷子喜欢打拳，但断断续续；我赠他自行车，希望他锻炼，但骑骑停停；我希望他跑步，跑了赠鞋，但最终没有行动；我希望他重拾乒乓，但始终没有结果。

谷子心直口快，说话锐性，得罪了许多朋友；其次借书不还，时有所闻，中学时借我家一本苏联小说《盖达尔选集》，结果弄丢了，我母亲颇有微词。工作后说要痛改前非，但积重难返；谷子婚姻二段，劳燕分飞，带来的是处境的低迷...

小年夜分手时，谷子赠我一轴，上书一“德”，回工作室即挂簾上，很有装饰性，也勉励自己要做一个有德之人。

谷子时常与我说起佛教的六道轮回，且一直在默默修行。但愿他在另一个空间维次里生活安好、著书立说、琴棋诗画、鸟语花香，正真做一个有为洒脱的桃源居士。

我很敬佩谷子的女儿青青，一个人扛起了父亲的追悼会。分别时，当我握着青青的手、注视着她的眼睛时，看到了她的坚强，我的眼睛湿润了。愿青青好好生活、教书育人、不负青春。

中学时期的谷子

新场小学教书时期的谷子。

作者（左一）与谷子（左三）及学友于海锦（左二）、苏俊（右一）1983年在华师大留影

谷子枫泾放生。

新场包家桥时的留影

福泉寺时留影

2017年拜师时留影

小年夜赠我的“德”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