纺车嘤嘤动心弦

王书君

<p class="ql-block">  《红楼梦》第15回写贾宝玉在一个农家庄院游玩时,看到一间房子的炕上有个纺车,问小厮们这是什么,小厮们告诉了他。宝玉听说,便拧转作耍,自为有趣。只见一个约有十七八岁的村庄丫头跑了来乱嚷:“别动坏了!”宝玉忙丢开手,陪笑说道:“我因为没见过这个,所以试它一试。”那丫头道:“你们哪里会弄这个!站开了,我纺与你瞧。”说着,只见那丫头纺起线来。</p><p class="ql-block"> 贾宝玉这个从小生长在锦衣玉食的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不稼不穑,乍见纺车,自然觉得新鲜有趣。而今,别说城市里的人,就是出生于农村的人,三四十岁以下的,见过纺车的,也寥寥无几。</p><p class="ql-block">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个农业大国,农耕文化渊源流长,博大精深。纺车作为一种纺织工具,有文献记载的,最早见于西汉扬雄的《方言》。据考证,手摇纺车大约在战国时期就出现了。</p> <p class="ql-block">  手摇纺车的形状就像一只露出头角的蜗牛,由木架、绳轮、锭子、手柄等部件构成。木架的底座呈“工”字型,中间的那根方木大约有70厘米长,两头的方木长短不一,分别为20和50厘米左右。左边的短方木上有两个10来厘米高的小支架,用来固定锭子。右侧长方木的两端各有一个高约45厘米的立桩,上部有小圆孔,绳轮安放其间。绳轮的中心是“车葫芦”,相当于车轴。车葫芦是亚腰形的,两端交错安插着12根车棂,相当于辐条。车棂呈张开的伞骨状,长约35厘米,末端被一根绷紧的细绳呈“之”字形缠绕固定结实,其作用相当于车圈。车葫芦通过一根铁轴穿插在立桩上,然后用一条细绳作为传送带,松紧适度地套在锭子葫芦和绳轮上,转动手柄,纺车就会工作起来。</p><p class="ql-block"> 纺线时,坐在纺车前,把事先搓成的棉花条拿在左手里,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前端粘在锭子上,然后右手顺时针搅转手柄,同时左臂抬起后撤,棉条就会像春蚕吐丝一样,被抻拉出细细的棉线来,并缠绕在锭子上。</p><p class="ql-block"> 正像吴伯箫在《记一辆纺车》中所说的那样,纺线是一个技术活。“车摇慢了,线抽快了,线就会断头;车摇快了,线抽慢了,毛卷、棉条就会拧成绳,线就会打成结。”只有左右手动作协调,用力适当,快慢均匀了,棉线才会接连不断地抽出来。抽出的棉线一圈一圈地缠绕在锭子上,线穗子变得越来越大,白白胖胖,像个大桃子。</p> <p class="ql-block">  古时候都是男耕女织,“一夫不耕,或受之饥;一女不织,或受之寒。”解放后妇女能顶半边天,广大农村妇女白天同男人一样下地劳动,晚上她们往往还要在如豆的昏暗的油灯下纺线织布。纺线熟练的女人,还能就着朦胧的月光纺线,更有甚者,竟然可以摸黑纺线。</p><p class="ql-block"> 记得我小时候,尤其是到了冬天,因为夜长,母亲总会在晚上纺线。摇动的车轮,旋转的锭子,发出低沉的嗡嗡嘤嘤的声音,像一支小夜曲在不停地演奏着。有时我一觉醒来,母亲还没休息。我家最多时曾有三架纺车,奶奶、母亲、大姐,每人一架。她们或白天或夜晚,或用纺车纺线,或用纺车合麻绳、线绳。母亲用亲手纺出的棉线织成一匹匹布,给全家人做被褥床单,用亲手合成的麻绳、线绳给全家人纳鞋底做鞋穿。真是“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啊!</p> <p class="ql-block">  诗书继世,耕读传家。《红楼梦》中李纨的父亲曾为国子监祭酒(国家最高教育机关和学府的主管),还要求女儿以纺织、汲水、舂米等家务劳动为要。曾国藩贵为两江总督,家属来到位于安庆的督署后,曾国藩为她们置办了七架纺车,每日的纺织声很是热闹。他治家之严与曾氏家风之淳厚,于此可见一斑。</p><p class="ql-block"> 纺车更是对中国的革命事业做出了重大贡献。在延安当年的大生产运动中,纺车曾为解决穿衣问题立下过汗马功劳。歌中唱道:“太阳出来磨呀么磨盘大,你我都来纺呀么纺棉花,手里握紧棉花卷,根根线条往外拉。”形象生动地描写出了军民使用纺车纺线时热烈欢快的场面。</p><p class="ql-block"> “月色夜夜照纺车,木棉纺尽白雪纱。”曾几何时,纺车已悄悄地退出了人们的日常生活,此情可待成追忆,但纺线时纺车发出的嗡嗡嘤嘤的声韵,我早已是经于耳,入于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作于2021.2.20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