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年说牛（二）

北山羊

上一篇说了水牛，除了水牛外人类饲养的还有三种牛：黄牛，瘤牛和耗牛。其实这三种牛是一个物种，染色体一样全60条，可以互相杂交生后代。黄牛和牦牛杂交后代叫犏牛，公犏牛性功能偏弱，二代后公犏牛性功能会逐渐消失，母犏牛后代生殖功能正常。瘤牛与黄牛杂交培育出来很多优质肉牛品种。

牛按用途分为肉牛，乳牛，肉乳（乳肉）兼用，役牛，还有娱乐性的斗牛。

黄牛是统称，不是指颜色，黄牛中包括了红色、白色、黑色、灰色等。中国有名的黄牛品种有秦川牛、南阳牛、鲁西牛、晋南牛、延边牛，还有其它许多品种。这些牛品种都是我们老祖宗在石器时代把野生黄牛驯化后，一代代传下来的，是先祖们改造大自然的智慧结晶。我们这一代人看到了中国的黄牛结束了千百年来的役牛使命，向肉牛奶牛角色转换的过程。现在中国黄牛的价值标准也不再是传统的体力标准了，而是逐渐用肉质标准衡量了。

在牛的繁衍和进化培育过程中，中国和西方是有明显区别的。西方人把牛作为食物培育，中国人把牛当作生产食物的工具培育。夷人食肉，国人食谷。西方人早我们一个世纪在吃牛肉喝牛奶，西餐头牌就是牛排。中国历代王朝把牛做为生产资料加以保护，吃牛肉判重刑。直到民国时期才允许吃牛肉，直到改革开放后才可以无约束的杀牛吃肉。我国黄牛长期作为役牛，育种研究方面落后，近亲繁殖严重，前背部和尻部萎缩，体型有点像非洲雄狮了，如参加健美比赛中国牛可能会是冠军。国外长期以来特别重视优良品种的研究选育，当国外已经培育出了很多优良的肉牛奶牛品种时，中国黄牛才刚刚由役牛向肉牛的转换，由生产资料转为生活资料。

咱们把中国黄牛与国外肉牛做个比较就可以看出差距。

鲁西牛成年公牛体重约为645千克，母牛约为365千克。公牛的体高约为146厘米，母牛约为 123厘米，而且成熟晚，一年内的个头体重还要低。国外的西门塔尔成年公牛体重平均为800-1200千克，母牛650-800千克。公牛体高150-160厘米，母牛135-142厘米。

国产牛与引进牛出肉率也不同。引进西门塔尔牛的净肉率为50%。中国黄牛只有30%多。

随着国家的全面对外开放，我们在畜牧养殖方面加强了国际交流与合作，派出了一些畜牧技术人员到国外去培训，聘请外国畜牧专家来华传授经验，先后从国外引进了一些优良肉牛的品种。这些积极的措施对加快中国畜牧业的发展，对加快中国黄牛品质的改良，增加农民养牛的收入和积极性，改善人民生活起到了推动作用，我国1980年牛肉产量26.87万吨，到2020年牛肉产量提升到672万吨。下面叙述几个我经历和听到过的关于牛的故事。

西门塔尔牛

西门塔尔母牛和小牛

不吉利的“白脑壳牛”

90年代我先后两次带单位党校班学员去云贵川鄂调研，其中一个重要课题就是了解当地引进国外优质畜牧品种的经济效益。

我国最早引进的一个西门塔尔肉牛品种，是肉乳兼用牛，体型大，出肉率高，遗传性强。引进后对改良促进我国肉牛发展效果显著，杂交后代个头和出肉率都明显增加，肉质也很好。有资料说我国2006年开始引进西门塔尔牛，这时间肯定是错误的，可能是把某一地的引进时间误写成我国了，我局党校90年代就去云贵川调研过，那时就推广西门塔尔改良肉牛多年了。

在党校学员第一次去云贵川调研时，基层反映了一个情况，当地少数民族群众不喜欢养西门塔尔杂交牛，推广有困难和阻力。原因是西门塔尔杂交出来的牛脑袋是白的。在云贵川地区如果牛脑袋上长个白点，被少数民族视为是带孝不吉利，会给家中带来晦气。世界各国的西门塔尔牛身上黄白相间，颜色从枣红到浅黄有差异，但脑袋全是白或大部分面积是白的，而且遗传性特强，杂交后代脑袋都是白的。在当地牛脑袋上有个白点都被认为不吉利，何况这是头大白脑壳牛，说什么也不行，我就是不养！

那期党校班学员有技术专家司王新民处长（后任经济技术专家司副司长，驻德国总代表），出国培训管理司饶宏伟处长（ 后任驻加拿大总代表，现任卢旺达大使）学员们很负责，认真地记下了这个情况，回到北京后他们通过驻外代表处和外国专家朋友联系，还真弄到了一批优质肉牛信息，提供给各省市畜牧部门和引智办。我还依稀记得这些新品种信息有安格斯、皮尔蒙特、利木赞、蓝牛和海福特等。

两年后党校班又去云贵川调研，这次调研题目更细化了，其中一个内容就是哪种引进的种牛最受欢迎？在座谈中当地干部和技术人员告诉我们最受欢迎的是西门塔尔杂交牛。听到这儿，我不由想起了两年前的白脑壳牛不吉利的往事，短短两年怎么变个了。忍不住问，老乡们不怕白脑壳不吉利了？他们笑着回答，不怕了！原来农民养一头当地的土牛一年下来可以卖1000元钱，养一头杂交牛，同样一年下来可以卖2000元钱，整整是土牛的一倍。而这个养牛收入就是他们一家子全年的开销钱。大家同样养一头牛，喂同样的饲料，结果邻居多一倍的收入，家里也没有死人，于是第二年大家全部养这种杂交牛了。接待我们的畜牧站技术员笑着说农民是见钱眼开，我们在调研报告可没用这句原话，写的是科学技术是破除迷信的有力武器。当然，后来引进的牛品种也不错，也有几个大型肉牛，但老百姓是眼见为实，西门塔尔牛是引进最早的，杂交后代又皮实耐粗放，他们看到了实实在在的效益。现在全国各地到处可以看到白脑壳的西门塔尔改良牛。

优质肉牛，不仅肉质好，生长速度快，关键是出肉率高，养牛吃肉不能养出一堆骨头来，那些收购牛的人眼睛很毒，他会根据这个品种来测算出肉率，同样重量的肉牛，质量不同，价钱不同。同样品种的牛，由于饲养和管理的方式不一样，质量也不同，价钱也会不一样。咱们就拿牛皮来讲吧，一张好牛皮的价格是很高的，在意大利有时一张牛皮只能做一双高档皮鞋，这双鞋的皮子在放大镜下看起来就跟人造革一样匀称。我们过去耕地役牛的牛皮都达不到这个标准，凡是挨过鞭子的牛皮都会留下永不消失的鞭痕，凡是被牛虻叮过的地方都会留下永久洞眼，这种皮子只能做大众鞋。

西门塔尔与鲁西黄牛杂交后代（肉牛）

养牛大县没有的“牛”

2002年我在河北某市工作。下边有个回民自治县，县长和书记都姓杨，他们名片挺有意思，名字一栏都印了默罕默德-杨XX一串字。在一次全市经济运行分析会上，他们提出想举办一次国际牛博览会。因我是从引智部门到这任职的，市长在会上征求了我的看法，这个县举办国际牛博览会具备不具备条件？我没多想，顺口回答说条件不成熟。市长又问，为什么？我回答是没有牛！话音刚落，全会场哄堂大笑。这个回民县当年有个企业很有名，从德国引进的先进屠宰和冷库设备，杀牛以后排酸分类， 并建了几个大型养牛育肥场，全国各地开了肥牛火锅店，国外也有分店。他们从内蒙等地收购架子牛，然后经过短期育肥后屠宰。他们与另一家本市养殖企业供应北京牛肉80%，北京星级大饭店的90%以上。我在会场上脱口就说这个养牛大县没有牛，大伙能不笑吗？

大家一笑，我知道自己失言了，我也跟着笑了起来并赶紧向大家解释。开国际牛博览会比的是品种，国外来参展的是为了把自己的牛评出一个名次来。举办方至少要准备5到10个牛品种，别人才会来参展。我问他们管农业畜牧的副县长现有几头纯种牛？如果有，我收回刚才的讲话向你们道歉。如果一头纯种牛也没有，赶着一群杂交牛去国际牛博览会展出，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吗？听到这大家都不笑了。因为我来这任职后头三个月一直在搞调研，全市的养牛场我基本都去过，知道他们肉牛养殖模式是从全国收购架子牛育肥后屠宰分类，在育肥和屠宰阶段非常先进，由于得益于全国肉牛引进改良的推广，虽然收购来的架子牛是各式各样的杂交品种，但都是改良品种，经过育肥后肉质能得到保证，再加上引进了几条德国先进屠宰排酸设备，出产的牛肉成了全国认可的品牌产品，很快占领了首都供应市场。但全市包括这个养牛大县没有自己的肉牛繁殖基地，也没有一头纯种牛，当时全国繁育养殖育肥屠宰分工协作搞得不错，牛源收购有保证，但举办国际牛博览会就缺纯种品种牛了。没自己繁育基地本身也是一个短板，利益分配不好合作也不会长久，后来别处也有样学样，相继引进德国屠宰设备也办育肥场，有了竞争牛源就紧张了。最后为解决牛源问题，也在内蒙西北等地建了自己的肉牛繁殖基地。

在这个市工作期间，我还曾带着一群养殖户到江苏去参观徐州畜收业，徐州畜牧站有一头进口的皮埃蒙特种公牛， 这牛仅背部就近一米七高。我当时指着这头牛问大家，我们那儿有牛吗？大家异口同声说没有！说完全乐了。其实徐州这头种公牛在进口牛中只是中等水平。

皮埃蒙特牛

比省长还“牛”的牛！

各地畜牧业的发展中，领导重视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有一篇文章调侃说澳大利亚的牛都认识中国的领导了，这是对领导公费出国表示了不满。其实在中国目前体制下，光有技术人员的热情，而没有领导的决策支持，很多事情是行不通的，肉牛的改良养殖也是如此。云南省和志强当省长时对云南的畜牧业非常重视。批了大量资金引进国外优质肉牛品种，当年带党校学员后又陪局领导和司领导共三次调研云南畜牧引智状况。其中印象最深的云南引进国外婆罗门品种杂交牛肉质非常好，在香港供不应求，而且香港出的价格比一般牛肉高出很多。云南养殖场曾两次准备宰杀婆罗门杂交牛请党校学员和局长品尝，但都因省领导要会见赶回昆明而没口福。至今还记得云南外专局张勇在车上一路上嘟囔，直呼太遗憾没尝到婆罗门优质牛肉。

婆罗门牛

在云南还听到一个故事。一个星期天，云南省公安厅长在机场送人碰到了何志强省长，他寒暄中问何省长接谁？和省长大拇指往天上一晃说："牛”！说完就与一群人进了贵宾室候机去了。公安厅长听后马上到机场公安部门询问省长接谁？上了什么警卫等级？结果一问三不知，厅长大怒，省长亲口对我说比省长还牛的人来云南，而且他亲自到机场迎接，这么大的事儿你们竟然无动于衷什么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厅长命令机场马上加强警卫，提高安全等级。结果从飞机上下来一群从国外进口的优种肉牛。这批牛享受了可能是世界上最高礼遇，在公安厅的高等级警卫下安全的下了飞机，并接受了何省长的亲自迎接。

利木赞

安格斯（红）

安格斯（黑）

咱也牛一把！

国外种牛图片来自国家外国专家局引智成果汇编和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