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故事四

小环丝雨

　　杀年猪

在北方的乡村，民间流传一个民谣“小孩小孩你别哭，过了腊月就杀猪”。用杀年猪来哄哭闹的孩子，可见当时的农村老少对过年多么翘首企盼。杀年猪也是过年一习俗，辛苦劳作一年的乡亲，用杀年猪来欢庆新年，释放丰收后的喜悦和快慰！

我的故乡也有杀年猪的传统。记忆中母亲在土屋院子西侧围了个猪栏，春天到镇上抓了一头黑色的小猪仔，嘴巴长又尖，耳朵像扇子。母亲每天将刷锅水淘米水加些白菜叶，萝卜片等，再撒些米糠，煮熟后喂猪。这小猪很能吃，一盆猪食倒进猪糟，一会儿就吃光了，而且长的特精神。几个月后，小猪变的膘肥体壮。母亲说，“等猪长大了，过年杀了吃肉！"我便掰着指头天天数着年的日子有多近，还常跑到猪圈看猪长多大了。母亲喂猪也是高手，我家的猪长的比左邻右舍家的长得肥壮。乡亲们来家里串门，都要到猪圈观看我家猪长多大，夸我家猪养的好，他们互相攀比着议论着。结果是我家猪养的全村最有名！

一进腊月，村子里猪叫声声四起，杀年猪开始了！记得我家杀猪那天，像举行仪式般隆重。只见杀猪的，帮忙的，看热闹的，来了一大群人。大清早母亲和叔叔便将两个饭桌摆到院中央，还准备了一口大缸，一个接猪血的大盆，还在院里临时支起一口大锅。一切准备就绪了，村里那位专门杀猪的屠夫，手拿长尖刀，后面跟着几个扛着棍子的帮手也进院了。抓猪时，猪吓得四处撞栏嗷嗷叫，可怜的猪，好像知道末日来临似的。猪被四腿绑牢抬上饭桌，解绳时一人把住两条腿，猪叫声凄惨！还没等看清杀猪人如何动刀，鲜血己流进了水盆里。后来又放到滚开的大锅里浸泡退毛，屠夫又用那又尖又长的刀子，飞快地在猪身上开膛、取内脏、分割，如庖丁解牛般游刃有余。见这状，我吓得躲进母亲身后。猪很快变成了一堆猪肉，卸成了许多块，装进大缸里盖严实，大缸在当年就是天然大冰箱。接着又忙着洗肠洗肚，灌血肠了！母亲和叔叔们开始忙着将土灶炉火烧的旺旺，炖肉切酸菜，做起第一炖杀猪菜。只见母亲炖了几大块五花方子肉，满屋满院都飘起肉香！又将切好的酸菜放油和调料炒香，浇上炖肉汤炖熟后，将五花肉切成大片放进锅里，最后放进刚灌煮好的血肠，地道的酸菜血腸汆白肉就出锅了。满满的一大锅菜，这帮干活与亲属们风卷残云般吃喝着，那场面像娶媳妇般喜庆！一直狂欢到很晩，才各自散了。小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有了一大缸猪肉，全家人像守着金银财宝般高兴！开始准备包年饺子了。东北过年天气很冷，讲究要提前包许多饺子，做许多馒头，放到大缸里冻上，留着过年吃，过年讲究不动生。母亲和爷爷奶奶一连包了好几天饺子，都是猪肉酸菜馅的，一盖帘一盖帘拿到院内冻硬后，再往缸里装，直到小缸装满。除夕年夜饭，杀猪菜又上桌啦！有猪肉炖粉条，酸菜血肠汆白肉，五花扣肉等，还有香喷喷的酸菜肉馅饺子。除夕的年夜饭，是猪肉主打的宴席，亲人们围坐一起欢欢喜喜，成了我童年最甜美最快乐的回忆。不知为什么，忆起当年，总觉得那猪肉能香的你一生都忘不了，闻着就直流口水，现在很难再有这种味道了。

说来也巧，就在前两年，我农村开油房老同学杀年猪，邀我和同学去吃杀猪菜，他家也像过大年似的热闹。亲朋好友济满屋，一进院便闻到了满院子飘着肉香。他告诉我，他养的猪纯绿色，用榨油的豆饼花生饼加自家产的白菜喂猪，相当好吃！别说，当杀猪菜摆满桌亲口尝尝，还真找到多少年都找不到的味道了。真该谢谢我这位老同学，他让我找到了童年的余香！

这些记忆，散发着过年时的年味，像血液一样留在了我的生命里。它带着故乡的烟火气息，带着母亲度过的平凡又平常的生活，是那么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