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我喜欢听音乐,也常常被那些美妙的旋律和歌词所感染,从而激起创作的冲动。春节期间听了一首老歌《好大一棵树》,便联想到我家乡那好大一棵树,于是就写了这篇拙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我的老家叫王家岛,岛的西头是林坦村,村的中央有一棵参天大树,高耸挺拔,气势凌空。它被一排排或新或旧的民居簇拥着,像似众星捧月,也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走至近前你会发现,那棵大树伫立于离海边不远的一块平地,爬上树顶,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远处盆景般的群岛风光尽收眼底。比照城里的 “海景房”,称它为“海景树” 非常恰当。</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那是一棵高龄老树,树龄比村里现存所有房子的房龄都要高出不知多少倍,也比村里所有健在老人的年龄大出不知多少倍。真实的树龄谁都说不清楚,也无从考证,反正是有年头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在我的记忆中,那棵树大约有五六层楼房高,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犹如一把撑开的擎天巨伞,面积可抵得上一个篮球场大;它的树干十分粗壮,要两人合抱才勉强搂得过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在我们村,无论大人还是小孩儿,都管那棵树叫灰枣树。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它的学名叫啥,也不想把它搞清楚,灰枣树就灰枣树吧,只要这个名字是岛上的先人取的,聊起来方便,听起来有亲切感就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顾名思义,灰枣树结出的果实应该是枣,但遗憾的是,它与真正的枣相去甚远,不仅颗粒小,也没多少肉质,吃到嘴里又酸又涩,口感极差。或许在忍饥挨饿的年代也曾被当成食物,所以才有了这个与好吃的枣相提并论的名字。日久天长,这一并不准确的树名,竟然在我的脑子里生了根,所以写这篇文字还是叫它灰枣树,只是在前面加上个 “大”字,但我以为加得并不为过,在我们生活的那群海岛,它确实是好大一棵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大灰枣树曾经陪伴我一天天成长,也是我这辈子最难以忘怀的一棵树,因为在它的身上发生过太多的故事,承载了我童年和青年时代太多的往事。时至今日,只要一想到家乡,我的脑海里便会显现出大灰枣树伟岸的身影。它时不时走进我的梦乡,将我拉回时光隧道,重温昨日的点点滴滴、桩桩件件,有悲苦,也有喜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大灰枣树的风采属于夏天,这个时节,它生机勃发、郁郁葱葱,那茂盛的树叶显得格外翠绿,一片片青翠欲滴的树叶互相交叉、重叠,几乎不留一点缝隙,遮住了炎热的阳光,为树下无私地撑起一片荫凉。成群小鸟在枝叶间翻飞起舞、上下跳跃、嬉戏打闹,构成一幅动态的音画美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每日清晨,大灰枣树周边的人家,会在小鸟的欢唱声中打开自家院门,开启渔村生活新的一天;每个傍晚,人们又会拿着马扎、小板凳结伴来到树下,聊天斗闷儿、避暑纳凉,消除一身的疲惫,忘却一天的辛劳。夏季休渔季节,海岛的滩头遭受烈日暴晒,渔民们便把修补网具的活计搬到大灰枣树下,于是,这里又成了火热的备海生产场地,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刺刺拉拉的锯木声终日响彻不断。大灰枣树为辛劳的渔人阻挡风雨、遮蔽骄阳,也见证了渔人对秋汛丰渔的期盼、对美好生活的向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那个时候,大灰枣树也是我们这些孩子的乐园。我们在树下玩的花样可就多了,打元宝、跳房子、滚铁环、捉迷藏……有时玩得野了、乏了、困了,干脆就靠着树干睡下,等到被焦急的家人夜半三更揪回去,免不了挨一遭训斥,甚至一顿好打,但事后像吃了一棵大葱,仍记吃不记打,依然乐此不彼。大灰枣树,我和我的一群发小在那里度过了无数个快乐时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渐渐长大了,十八岁那年,我成了生产队的社员。那时队里缺少大型活动场所,大灰枣树下那块平摊的开阔地,就发挥了类似于城市中心广场的作用。我们在这里召开社员大会,组织政治学习,举办各种演出活动。在那个“史无前例” 的年代,这里是“革命大批判”“忆苦思甜”的主会场,是“小靳庄活动”的舞台。而 “文革”结束后,我们又在这里揭发批判四人帮,开展拨乱反正的各项宣传活动。那些年,大灰枣树始终被政治风云笼罩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三中全会以后,党的工作重心转移至经济建设。渔村的产权制度改革日趋深入,大锅饭式的集体经济解体了,“生产队”成了历史名词,渔民个人获得了海域使用权,大家都在为追求富裕的新生活而奔忙和劳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大灰枣树下有组织的群众活动越来越少了,它在经历了各种风雨坎坷之后,终于作为一棵自然之树消停下来。随着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渔民家里大都有了空调和电风扇,夏季也不再有人到大灰枣树下纳凉了。可我对大灰枣树的感情却始终淡不下来。每次归乡,我总要找机会去看看它,借以勾起对许多美好往事的回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大灰枣树不仅给了我快乐的童年,也可以说是我人生历程的出发点。我曾在这里召开的群众大会上,发表过火药味很浓的演讲,尽管阐述的都是那个年代的政治观点,算不上什么光彩之事,但演讲稿的准备却是我文字工作的开始,从此便成了队里独一无二的 “小秀才”,以至于后来靠着“爬格子”养家糊口;我也曾多次在这里参与“小靳庄活动”,为社员表演文艺节目,虽然唱得都是 “红歌”、跳得是 “忠字舞”,但也有我的“绝活儿”——吹笛子。水平不高,却是我爱好文艺的启蒙,为后来登上正规的表演舞台练了胆儿、积累了经验。只要一看到大灰枣树,儿时和年轻时所发生的一幕幕场景,就会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我的眼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五年前的一天,回乡探亲的我又一次来到林坦村,可左寻右找不见了大灰枣树的身影。哪去了?难不成被砍伐了?后在老乡那里打听到,大灰枣树下那块平坦地被批了宅基地,大灰枣树也跟随着宅基地“名花有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什么?大灰枣树就这么归了个人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最终还是闯进了获得大灰枣树所有权的那户人家。房主人是我儿子的发小,自然与我相识,论辈分他该叫我大爷。可对我这个不速之客的光临,还是有些意外。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我来看看大灰枣树”,我单刀直入说明来意,就直奔他家后院而去。大灰枣树静静矗立在那里,一副委屈的模样,树冠变得瘦小,树叶稀稀落落,像一个营养不良的病人,也像一只落入平川的虎,完全没有了当年的勃勃英姿。“前几年养殖场锯掉树枝当橛木,所以树冠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赶忙向我解释。“你一定把这棵树看护好了,如果它死掉了,我饶不了你!”我以长者的身份严肃叮嘱,他自然是唯唯诺诺,满口答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离开那户人家,隔着院墙又回头望了一眼大灰枣树,感觉很不是滋味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大灰枣树啊,你曾经是那样的风姿绰约、别具韵味,你的一抹浓绿、一份坚韧,令多少人为之赞叹!这许多年来,你虽遭受天灾人祸的多重袭击,仍顽强坚守脚下这片土地,成为海岛一道独特的风景,也成为岛里人的精神寄托。如今你屈尊在一个农家院落里,可否还能像过去那样,在生活的磨砺中沉淀自己、填充自己,做到宠辱不惊?我在心里默默为大灰枣树祈祷……</span></p> <p class="ql-block"><b> (注:文中所配图片的树,并非我说的那棵树,为了美篇的浏览效果,是从网上搜来别处的树,特此声明!)</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