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三台山记（二）

拙园守者

2019年10月7日，我分享了《三台山游记》（一）后，有老师提醒：文言文是没有生命力的，千万不可模仿。

有一必有二，或下文，可我没有接着往下写，一直以来，心里老惦记着这事。今天是大年初一，哥哥倡议去登三台山，大家一听欢呼雀跃。我是唯一去过一次三台山的，要做向导，也有续写一篇游记的想法。一同去的有哥哥，我一家，兄弟一家和发小李楚汉，共计十人。

     9点出发，10点就泊车山腰了。11点许，在近二台高崖处，我背的绳索被派上用场。攀岩中，12岁的小侄女少有言语，看上去文静、瘦弱，但她服从指导，犹蜘蛛侠一般攀上悬崖。老表有点发福，急性子，把住绳索就向上发力，可脚下一滑，身子就撞在了峭壁上。在我的正告下，她安然地攀上高处。最令人揪心的儿媳妇，来自大西北，成长环境中没有山地。她有些胆怯，不停地用手轻拍着胸口，因有儿子中途护卫，也总算化险为夷。在场的男士全是护花使者，有的在顶端接应，有的在中途拉扯，有的在地面张着双臂随时以防不测。安全第一。

     在古庙遗址，大家围着两块残碑各抒己见，一致认为，《主福山》的小楷是功德碑，因剥落严重已不能求证，只求将另一块类似“庙记”的文目破解，希望从中了解古庙的历史。我说，这次不把文目内容破解出来，以后难度就会更大。因此，兄弟几个加上弟媳各尽所能，或清理，或填写，或推测，或拍照辨认，总算弄明白其中的大意，即“特授湖南辰州府沅陵县道会司道会右堂O徒功O造”。这里要说明几点：沅古坪在古代隶属辰州府的沅陵县；道会司为清代县级道教机构；O为没被我们破译的文字。在东面残壁上也有文录，标题只有几个字难以辨认，但字体大小不一，像是一篇补记，或为记录庙产，或为记录周边界址，或为记录某次纷争而刻写，从中得出“大清国道光十四年湖南辰州府沅陵县道会司正堂张”的谜底。道光十四年，即公元1834年。正堂是什么意思？旧时地方长官的办公处为衙署大堂，因此称为正堂。如用“县正堂”作为知县的代称。这位道会司官员应该姓张。依据三处文字推测：建庙前，各级政府向大清国有过呈报，国家出了部分银子，其余资金来自民间捐款；按惯例，该庙已被朝廷记录在册，并要上缴香火钱；朝廷特授沅陵县道会司负责，主管即前面的张姓官员；古庙距今187年。不过，那篇补记是时人所写，还是后辈所撰？如属后者，修建古庙的时间就不一定准确，或更加悠久。

     据传，三台山庙的第一任方丈，也是张姓，他与负责建庙的张官员，仅是同族，还是亲属，或同为一人？我有这样的疑问，缘于接下来对生祭孔（一种生前修建的坟墓）的考察。

     第一次登三台山，因向导不熟悉三台山东侧的地形，一路凭山脉走向穿林钻刺、顺沟越墈，电话问路三四次才找到母猪寨的，因此，我对后半段路线没有一点印象。那次下山后，又听说山上有一古墓，就遗憾没有一并考古。今天我打定主意，在寻找下山的道路时，非要找到它不可。下午3点多，因误入歧途，迫不得已咨询了龚安泽后，折身在山岭东边寻找下山的路。我根据古墓在林场附近，林场建在荒田里的信息，逆向思维：先找相对开阔的峪——峪里才能造田，于是，我在倒数第四个岗上独觅蹊径。哥哥在前方脱单分道。弟弟对这一片最为陌生，则带着大部北上，继续在山林与悬崖间打探。因密林遮望、野竹丛生、荆棘遍野，在找到荒芜的稻田后，我被巴茅、山竹和狗屎萢儿刺困扰，只好左右突围、上下求索。当放弃的念头闪现时，我又冷静分析，并沿着峪湾一角寻找出路，最终，一片垮塌的林场踩在了我的脚下。在十几米远的竹林中，一个弧形的人砌岩墈下，几块碑石残骸呈现在枯枝败叶之中。那一刻，我明白古墓就在眼前，没有害怕，只是大声呼喊“找到古墓了”，不见回音就打电话，信号不好就打“噢吼”。

     当我爬上两米多高的弧墈，抬起头，一座古墓兀自而立，墓室门洞黑幽、阴森、空阔，摄人心魄，仿佛能吸走一个人的灵魂。看上去，古墓犹一栋石屋楼阁，下为七米见方，高三米的长方体，上似轿顶，棱角分明、残檐亮爪、屋瓦俨然。细看，墓顶全是巨石微雕细刻、精密组合造就。遗憾的是，上有几棵粗大的杂木，树根已将多块“石瓦”拱起，加上人为破坏，顶面凌乱。古墓有两道门，方形，虽石门不见踪影，但装门轴的机构犹在，可谓独倶匠心。我是唯物主义者，不忌讳春节就“活人钻死穴”，用手机亮照着，东张西望地走进墓室。室内呈拱状，宽高约1.5～2.2米，深约3米，为条石打磨后，用石灰、桐油和蛋清作粘济斗缝而成。据说，墓室底是一块完整石板，上有两条放棺椁的石凳。那个年代，古墓是某执保主任带头彻底打开的，当时棺木已腐，唯有几根森森白骨。大集体在三台山修建林场时，古墓的台阶，碑面，香炉和门石等，成了火坑岩、阶荫岩和砌墈的石材。墓室也成了猪圈牛舍。古墓外，几十平的扇形拜塔上，前方有两根满纹石柱，一人合围大小，高约5米，顶有雄雌石狮一对。然，右侧的被打成数段，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地上，左边的已遭断头，孤零零地矗立在乱竹丛中。在古代，该墓是否被盗无从说起，在近一年内，显然有人打破墓室底的板岩，挖出一个米多深的大坑，泥土如新。

     那么，墓地的主人是谁呢？相传是张和尚，即三台山庙的方丈。有关他的生平，随着朝代更替，人事变迁，庙毁僧走，几无任何硬料可考，只能是传说而已。其实，把张和尚传成三台山庙的方丈，是口误，因为方丈是僧尼的精神领䄂。和尚要成为方丈，除有资历和修为外，必有寺庙群，至少三个大殿，三百至一万人的寺众……寺庙没有主持一说，只有住持。住持是佛教僧职，原为“久住护持佛法”之意，是掌管一个寺院的主僧。因此，住持是一个寺院的最高负责人，是“代佛传法、续佛慧命”的人。一庙一住持。张和尚就是三台山庙的住持，他除造佛、修典、建坊外，还负责学法、告香、巡视、整肃类的日常事务。开山建寺，寺院的第一代住持，被称为“开山大师”。上文有“特授……造”和“大清国……正堂张”的字目，才令我提出心中的疑团。听锅小二溪的老人说，张住持一心弘法、勤理寺政、庙产透明，三台山十余亩田产，大都是在他手中赶造出来的，并租给庄户耕耘。还有，他亲手抄写的经书和藏卷就多达万册……三台山庙位于四县交界之地，在他一心向佛地经营下，晨钟暮鼓，庙旗猎猎，香火氤氲，信徒不绝，香油钱的收入就可想而知了。

     可有很多令人费解的事。一般出家人生前清心寡欲，死后一捧黄土，平凡若尘，有身份者才用一小碑指名道姓。佛教禅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认为苦的根源来自各种欲望。在那个年代，民间必然凄苦，张住持为何要耗巨资修建古墓，而不把这些钱用于接济穷人，普度众生？造墓不是欲望吗？当然，这不一定是他本人的主张，或许因他功德无量，深得朝廷厚爱吧，毕竟，历史是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另外，据传三台山庙先后有多位张姓和尚，葬于古墓中的又是哪一位呢？在老八区传统的土葬中，一概为排路碑，堆坟都是圆形和弧形罗围，生祭孔都在地表之下，该墓的建筑风格为何独一无二？墓主人到底隐藏着怎样的身世之谜？

     苦心孤诣不解人间困惑，红尘厚土难掩历史洪流。据当地人讲，要想挽救古墓了解真相，唯有刨出林场的石碑不可。唉，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透过古庙与古墓的历史，我们从中悟出了什么，又该吸取些什么呢？

     在哥哥与我碰头时，竹林中有人喧哗，见面，原是本地的龚安军带着亲戚游玩，计五人。一小时后，与我弟弟的一支会师了，队伍变得更加壮大。晚上七点多，我们还在母猪寨一侧摸索，最终，只好遗憾地打着电筒下山……

     今日游，幸得龚安泽、龚安军和苏周姐夫等人的关照，在此，我代表同游者一并致谢：好人一生平安！

作者简介

拙园守者：湖南张家界农民。2016年底，因机缘巧合钟情于文学。用泥土般的文字，记录生活的快乐与哀伤，人间的清欢和苍凉。

                 （图片视频自拍）

       （总刊第44期， 原创第4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