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师远行

秦枫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临近过年时分弟弟告诉我,小时候在村里上学的校舍被全部推平,由于操场土崖下面是公路,时常发生坍塌,村干部索性把那一块全部休整成了庄稼地。校园曾是大伯,姑姑,父亲和我们后辈小时候的痛和梦的乐园。归家团圆日出门溜达时常从校园门前走过,也不曾进去,不经意间变成一抹平整的黄土地,难免会让人有些不安,好像欠缺了这个曾经带来欢乐和成长的校园一些记挂,更有启蒙恩师的过往和后来,让我难以释怀。</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可恨的洪水那样带走了她</p><p class="ql-block"> 同窗那里得到这张照片时,不免有些吃惊,脑海里一下蹦出来了章子怡出演的《我的父亲母亲》中母亲年轻时的样子,我第一次见到白玉玲老师时,她是那样年轻美丽,而后我经年外出求学,大学第一学期归家,同母亲夜谈聊到白老师就在那年十月节放假回家恰遇暴雨,途经一条河被上游下来的洪水冲走了,附近村民发现已在几里路以外的河滩上了,可恨上学那会顽劣不化,没能和老师留下合照。</p><p class="ql-block"> 姐姐到了学龄期,父母农忙不可开交,索性就让我同姐姐一起进学堂,生性柔弱腼腆的我,不知道怎么一进学校就释放自我了,在这位美丽老师的学堂里没少出幺蛾子,也挨揍不少。第一学年隆冬到来就让我出了大丑,母亲发明的五花大绑绕脖系腰棉裤对于初学系裤带的我,面对尿急,弄成了死扣,裤子尿的一塌糊涂,晨光熹微霜花白茫茫的操场上,刚跑一圈就被白老师发现了,让我回家,不知那会是傻了,还是羞愧难当不敢回家面对妈妈,就站在操场的寒风里看着姐姐和同学们跑完操。估计姐姐那会都不想认我这个傻气又丢人的弟弟。那个寒冷的早上别人在上课,我优待的在白老师的房子里火炉旁转着圈烘烤尿湿的裤子,那个味现在想想都无地自容,竟然还有心思盯着火炉旁灶台上老师烤的白馍片和一小碗油泼辣子咽口水,那会家里老是吃粗粮面馍,油泼的辣椒奶奶总是藏进柜子里,难抵诱惑拿起一块馍片粘了辣椒狼腿虎咽的吃下了,真是戏剧又傻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那会白老师非常年轻也非常有朝气,阳光明媚的日子,她洗过头发,那会好像没有吹风机,老师总会在房前的阳光下梳理长长的发丝,自习课了我们就趴在窗台上静静的看着,槐树下微风里,窸窣窣的花瓣下落,如同画卷一般,梧桐花瓣透香时,我们在树下跑城丢沙包,白老师也会来丢几下欢笑玩闹,夏日炎炎,那会的愣头小子们很多都是家里人剃的茶壶盖头式还有光头和尚发型,一到自习课就偷瞄着跑出教室到操场下的河渠边戏水玩闹或者藏到操场边闲置的烟炉房里光着脊背赤着脚吹牛聊天,运气不好被老师发现抓住,揪着耳朵拉回教室。白老师治学也是非常严谨,在她的课堂里背书不过留校是常有的事,也不知道我那会就那么傻愣愣的,秋日午后背书不过放学留校,老师屋里忙碌做饭,我们一众小伙伴背靠着大槐树望着天空嘴里哇啦哇啦的反复读着不知所谓的文章,心里却惦念黄昏河边钓鱼。有同学进老师房子背书带上了门,我转身就拉上同龄侄子(老虎)翻出房后秋雨冲垮的院墙,逃回家,冲进菜园摘两根黄瓜扛着鱼竿就往河边去。次日白老师课堂上,抽屁股蛋子的竹棍都打破了,我才承认是我拐走了老虎同学,老师让我滚到院子里用木棍在地上写“是”。一会上厕所,一会趴到别的班级教室窗户上偷瞄,又回到原地继续写“是”,眼看到饭点放早学了,白老师和同学们都出来围观我的字,不知从什么时候写的“是”变成了“足”,同学们哄堂大笑而去,我又背靠梧桐树站着留校,脸皮厚的家伙,最后竟然从老师那混了半块白馍加辣椒和一小碗稀饭果腹了。</p><p class="ql-block"> 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上进好好读书了,白老师却去了别的村庄校区教学,再也看不见她经过我家门前,爬上对面的山坡路回家,再次听见她的消息竟是她离开人世的噩耗,幼小的求学路恍恍惚惚,朦朦胧胧,而老师的样子却真真切切的刻在记忆里,快二十年的时光了,以这样的方式祭奠老师的离去。</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出走“杨湾”,家的方向</p><p class="ql-block"> “老子”骑青牛西出阳关,途经函谷关,被关令尹喜拦下强为著书《道德经》,后世传承。五年前启蒙老师刘旭刘老先生进入老年健忘症状态,鉴于县城生活条件好一些,刘老师一直随同城内女儿生活,也不知什么原因,那天老师就一个人出门沿着以前回乡下老家“刘家塬”方向的公路自己走了,最后的监控看到是通过了“杨湾”岔路口,其后再无踪迹。不难看出,记忆锐减的耋耄老人仍能记得老家的方向。2020年临近过年,我联系同窗刘勇(刘老师的孙子),打问老师踪迹,仍是无音信,征询了老同学的同意,我想写一篇文字记挂老师。</p> <p class="ql-block">  前任老师调走后,学堂师资队伍明显欠缺,仅有的老师忙不过来,更像放养的学堂。那会川道里村庄很少出现本地的教书先生,五里镇沿川道东西两道塬净出老师和读书好的学生,镇子上及周围村庄老是一波接一波的古惑仔,游手好闲的街溜子。第一次见到刘老师到来,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拉家带口来的,有两个小孩,是刘老师的孙子,大的男孩叫刘勇和我同龄,很快安排进我们班里了,还有一位玲珑可爱的小姑娘还没到学龄,她奶奶陪同带领,时常静静的一个人在院子里玩耍,不哭闹,奶奶就远远的看着,他们家就在我们校园后盘山路上去五里地左右的刘家塬。那会乡村教师生活也挺艰难的,单身一人的话,办公室和住宅房一起还算将就,如果一家几口人就非常紧张了。</p><p class="ql-block"> 刘老师教授我们的语文课,他的年龄估计那会同我爷爷差不多,所以混合坐落的两个年级,一个年级上课,另一个年级就乱成一锅粥,温和慈祥的刘老师很少打孩子,声音太大的他只是用力看一样扔继续上课,更是促成乡里的痞性孩子瞎闹,有的借着上厕所,一堂课都没回来,更有借着上厕所偷偷遛出校门回家拿个馍馍吃。虽然没像小六子张学良把老师气晕过去,也没少让老师费心。</p><p class="ql-block"> 学校没有自来水,老师的生活用水都是学生课间两人一捅一棍,去两里地以外的沟道水泉里打水抬回来。有天抬水归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发生了什么争执 ,就把刘老师的孙子刘勇打了,还弄了人家一身水,仗着自己本村娃娃多,还恐吓刘勇不能告诉他爷爷,不然以后还揍他,战战兢兢回到校园,刘勇身上的泥点水渍还是让他奶奶发现了端倪,放学后我们几个坏蛋还是受到了惩罚留校,双手举着抬水棍站在院子里,直到天色昏暗了才放走。后来和刘勇同窗至中学毕业都觉得挺愧疚的,那样欺负了人家。</p><p class="ql-block"> 第二日我们上学,发现没有语文老师了 ,放羊的课堂闹哄哄了一早上,当我们几个打人的学生被数学老师叫出教室才知我们气走了刘老师一家人,他们早上早早的起来回家去了。一会功夫主管学校的村干部(我家大姑父)也来了,拧起我的耳朵就揍我。我们这几个倒霉孩子,只能硬着头皮去刘家塬请老师回来复课,说起来戏剧,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怀着对老师的愧疚,也是少年淘气,稚气,痞气铸成的无法忘怀的记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仅有的这张照片,唤起多年前深埋内心的记忆。后来升学到镇上读书,刘老师没多久就退休赋闲在家,也时常在镇上看见他的影子,再次打招呼,完全失去了老师的威严,俨然一副慈祥老爷爷的样子,没成想不经意的一眼阔别,就是了最后一眼。十多年后再次知道他的讯息,竟是道路旁墙上贴着的一张寻人启事,“老子”仙骨归去,只知西行不知所踪,今日“先生”随谈不上仙骨羽化,但知归家而行,却是异途无影无踪,不敢说老师没了,只愿哪位恩人带走了他,能好生照料,颐养晚年生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