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那些儿时的年味

晓语

　　难得持续一周的大晴天，午后的阳光依旧那么明晃晃地直逼人眼，年假就这样在不经意间轻悄悄地过去了，这就是过完年了么？迟疑间伸出手去，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想要抓住那记忆里过年的味道，却仿佛有种并不曾到访的感觉。时光的胶片在记忆里聚散合拢，仿佛又回到了儿时的过年的味道。

年味是母亲操办年货的忙碌身影。母亲是个厨师，工作总是辛苦而又忙碌，操办年货通常是下班后晚上的时间。结束一天的工作，吃完晚饭，母亲便又手脚麻利地系上围裙，铺开桌子，开始和面，揉面，结面。在物质相对匮乏的年代，面粉无疑是世间最神奇的东西，被充分揉搓醒发蒸炸后可以制作成形态各异的人间美味，也是一年中打赏孩子和招待贵客最隆重的吃食。散子如今在市场上已经鲜有见到了，用面粉加盐后充分醒发，然后放在面板上揉搓成筷子样粗细的长条，再一圈一圈地盘进大面盆里，用熟菜油浸着，二次醒发好后，将面条的一头夹在虎口处，用右手捋住面条，往左手并排伸出的4个手指头上缠十圈，再取一双筷子，撑在缠好的面条圈套内，用双手拿住两头，往外抽至20厘米左右长，投入七成热的油锅中，油温见热，散子初步成形时立即将一头扭一个半剂，然后抽出筷子，在油锅中翻面炸至定型，一抓金黄、粗细均匀的成圆盘状的散子就炸好了，吃起来酥脆爽口，可作日间零食又可用热水泡发当作早餐。搓麻花是一件极有趣味的事情，姊妹俩围坐在桌边，边看母亲熟练地一手拽着面条的一头，一手在桌子上用手掌将面条另一头搓捻成螺纹的形状，边在旁边有模有样地学搓。细细的麻花一根根搓好，再刷上一层薄薄的菜油，整齐地码放在面板上，泛着油油的亮光，等待着最后一道油炸的工序。

　　炸麻花、油果子、迎片、米花饼、肉丸子、豆腐丸子，卤猪头肉，毛肚、肥肠，豆腐干，炒瓜子、花生、板栗，蒸煮炸炒，一切是那么繁杂喧闹却井然有序，小小的厨房也只有在年关将至时才会弥漫着各种让人垂涎欲滴的香味。胖胖的猪头早早地烧洗干净，用捻子拣去细细的汗毛，一切两块，没入调好的卤水锅里卤煮，生姜、八角、桂皮、茴香、干红椒、花椒......肉香和各种卤料的香味在锅里安静地争相绽放。最好吃的莫过于守在锅边，眼馋地等着母亲赏一小块“核桃肉”吃了。每逢过年，卤猪头肉成了母亲必备的一道大菜，儿时只觉得好吃，及至成年，才隐约猜到了母亲的心思，猪头虽然整理起来麻烦，但相对座子肉便宜太多，而且猪尾巴、耳朵、拱嘴，舌头可以制作成品种繁多的菜肴，给并不丰盛的年饭增加一些体面的添头，实在是称得上物美价廉的宝贝。以至现在,伴随着生活日渐变好,在我们的极力反对下,患高血脂的母亲终于放下了陈年的旧俗,不再自家卤制猪头肉了,每每念及,终归是有些不舍和遗憾的兴味。

年味是喜气洋洋的期待和等待。腊月二十四，是雷打不动的“扫尘日”。告别小年，扬尘打扫房间，清洗被褥窗帘，家具器皿，因了母亲工作的忙碌，慢慢变成了父亲的专利。没有长扫帚，父亲便找来布条，把竹竿绑在扫帚把上，用旧报纸折成尖尖的帽子戴在头顶，扯旧床单盖住床褥，就开始了每间房房顶和墙壁的打扫，打扬尘，扫去的是尘封一年来的蛛网和灰尘，也扫去一年的烦恼和忧伤，盛载着对辞旧迎新的满满期待。擦洗门窗家具、清洗茶具餐具，是我们两姊妹的活路儿，也只有完成了父亲安排的任务，才能去买五彩的年画、剪纸、春联和花炮。记忆里年画只在县新华书店才有售卖，各种式样的年画用木夹子夹起来，一张张挂在细绳子上陈列，腊月间是新华书店一年中最忙碌的时间，交费柜台前总是挤挤挨挨满是排队的人群。一至两元左右一张的年画，几块钱一板的花炮却是不能多买，几番精挑细选，在父亲的带领下，抱着画和炮仗，荷包里揣着父亲在县百货公司给我们买的大白兔的奶糖和花花绿绿的水果糖，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腊月间的日子在孩童的翘首等待中过去，等待年夜饭母亲捧上的可以大快朵颐管够的梅菜扣肉、粉蒸肉、回锅肉、珍珠丸子；等待年三十守岁时才能开吃的美味的糖果和糕点，糖纸会好好收集起来，开学时可以成为与同学交换糖纸的资本；等待一年一度的春晚，可以听到动听的歌声和欣赏曼妙的舞蹈，明星费翔在舞台上跳着热情的霹雳舞，张明敏着中山服围着大红的招牌围巾、成方圆怀抱着吉它帅气地弹唱、陈琳穿着蓬蓬裙嗲声嗲气地在台上扭动着腰肢......《酒干倘卖无》《童年》《冬天里的一把火》《万里长城永不倒》《我的中国心》，一路歌声一路见证了我们成长的岁月；等待年三十晚12点时钟敲响，在父亲的带领下，和姐姐到楼顶上放花炮。十八连珠的可以大胆地手持，九连珠的炮仗我通常只敢插在花钵中点燃后迅速地跑开，花蝴蝶炮珠会在空中飞旋着发出五彩的萤光。大地开花的礼花，直立在地上点燃后会四散喷发出一米多高的烟花雨。楼顶登高望远，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房顶上满是放烟花的人，鞭炮声礼炮声齐鸣，点亮了夜空，宛如白昼。

年是一个怀旧的节日，是一个回忆的节日，是一个诉说往事的节日，是一个团聚的节日。时光如白驹过隙一天天流走，随着生活经济条件变好，年味淡了，节日仪式感少了，工作累了，烦恼多了，唯一亘古不变的是对亲情的守望和对幸福的向往。步入中年，怀念逝去，展望未来，那些深深浅浅的岁月已堆积成我或沧桑或厚重的人生巨著，那些父母陪我们过的年，留在儿时记忆盒里的年味儿，是我人生中最值得回味的时光，需要我用一生的时光去品味和感激！这份珍贵我将永远收藏在我人生的书签，适时温暖自己，也化作我人生路上的光芒，无论风雨，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