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2021年2月18日 农历正月初七 </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雨水 天气:晴 0℃-6℃</p><p class="ql-block"> 鹤洲桥不会想到,从2021年的第一天开始,南来北往的行人车辆会挨挨挤挤地进入湖畔香樟掩映的宁静小道;交警陆陆续续地来了,元旦、双休日、春节甚至几步一岗;人流在桥上穿梭,熙熙攘攘,络绎不绝。这样的盛况,鹤洲桥16年生涯中前所未见。 鹤渚(放鹤洲)畔的老朴树、古柳也不会想到,这一直以来轻烟拂渚、闲淡幽静的小隐之地忽而招来了一群群红男绿女,各种口音的说笑,各个背景的拍照;树梢的鸟雀、水畔的白鹭灰鹭更想不到,他们的自在家园忽的闯进了各路看客,从晨曦微露开始喧嚣,一直到戌亥之时,人影才在灯光灿然、音响悠扬中渐散。</p> <p class="ql-block"> 唐朝贤相陆贽(754—805,嘉兴人)一定不会想到,鸳湖畔他当年建放鹤亭、修宅园、命名“鹤渚”的小洲经历了几多的起起落落后,隔着1200年的光阴,如今被系了一条人气爆棚的明黄色钢腰带,这根时尚腰带一头接向放鹤洲入口儒雅端庄的三孔石拱桥鹤洲桥,一头延伸横跨西南湖长水塘,一直在湖东岸生态公园空中盘旋蜿蜒,再盘旋蜿蜒,红彤彤宛如巨型长龙矫健腾游,吸引四方游者尽兴徜徉。</p> <p class="ql-block"> 鹤洲桥、老朴树、古柳、鹭鸟们一定也明白了,就是这根连通着东岸巨龙的明黄色腰带施展的魔力!他们可了解现如今的一个新现象叫“网红”么?</p> <p class="ql-block"> 诚如熙熙攘攘的人龙中不断有人发出兴奋的感慨:“今年嘉兴的春节才像春节!”微信朋友圈也见铺天盖地的网红地打卡晒:西南湖空中廊桥、秀湖璀璨夜、子城遗址公园,今年的春节嘉兴确实热闹!</p> <p class="ql-block">可是再问问西南湖西放鹤洲的鹤洲桥、老朴树、古柳、鹭鸟们:你们,还好吗?</p> <p class="ql-block"> 我家就在鹤洲畔,喜欢这里,也喜欢人家这么说:嘉兴,半城风光鸳鸯湖。深以为然。鸳鸯湖,即嘉兴南湖与西南湖的统称。知南湖和烟雨楼者甚众,西南湖和鹤渚便低调地存在,而我喜欢的正是西南湖、鹤渚这低调的奢华,湖拥小洲,洲中有湖,洲上有堂,修竹茂林,百鸟相鸣,小径林荫,难得的静谧、脱俗之地,可谓小隐佳处。</p> <p class="ql-block"> 冬未褪尽,春已悄至。出家门,沿放鹤洲路往北,走过鸳鸯桥,跨进中式院门,便是缓坡的三拱石桥——鹤洲桥。鹤洲桥连接着西岸与放鹤洲。人潮涌动,这是意料中的。但他们几乎没有分流,径直从廊桥的出入口进出。他们只认这根明黄色的 “金腰带”和对岸的目的地!这似乎也是我意料之中的,心中一阵窃喜,同时不禁一声叹息。</p> <p class="ql-block"> 独自沿小径往左,两侧树木林立,仍是一派冬的气象。林外左湖右溪,水气氤氲。仰头,灰色的丫杈在高处自由伸展,或疏或密,清朗有致;低头,地上绿苔葱茏,幽然可爱。独一保洁阿姨在林间苔上清扫落叶,头上兜着的翠绿头巾能一眼辨出她是本地人。上前一问,果真是原西南湖村村民!上世纪末本世纪初,西南湖区域整体升级改造,西南湖村不复存在,村民们都拆迁住进了城里高楼,这里便重新造园,疏浚河流,广植树木,建亭造堂。</p> <p class="ql-block"> 往前走,有一草亭,一轩,一小平桥,淼淼西南湖就在面前,视野顿开。时见白鹭掠水低飞,增添了湖上生机。走过小平桥,折向南,修竹掩映中,放鹤书院和清和堂静藏于此。庭院深深深几许?一直在期待紧闭的院门何时能启开,带今人走进放鹤洲一千两百年的故事。</p> <p class="ql-block"> 放鹤洲真是一块宝地!此处曾是历朝达官贵人的别业置地和文人雅士的隐居之处。</p> <p class="ql-block"> 回溯到一千两百年前,那是唐德宗的时代,时任宰相的嘉兴人陆贽在此建造宅院,陆贽是我们知晓的放鹤洲第一园主。几十年后,唐文宗时,宰相裴休也在这里修建别墅,名裴岛。八百多年前,南宋大文人朱敦儒流寓嘉兴,辟裴岛为放鹤洲。其间他曾经有过几次保荐做官的机会,终因不适合官场,后再次归隐此地。他在放鹤洲的隐居生活很有诗意,曾填一小词《感皇恩》表达自己的心情:“一个小园儿,两三亩地。花竹随宜旋装缀。槿篱茅舍,便有山家风味。等闲池上饮,林间醉。都为自家,胸中无事,风景争来趁游戏。称心如意,胜活人间几岁。洞天谁道在?尘寰外。”他要“感皇恩”,让他无官一身轻。诗人陆游也曾到嘉兴探访朱敦儒。</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西南湖畔的一处石壁上刻着这样一首诗:“蟹舍渔村两岸平,菱花十里棹歌声。侬家放鹤洲前水,夜半真如塔火明。”这是清初著名诗人、学者朱彝尊的《鸳鸯湖棹歌》一百一十五首之开篇第一首,写的就是放鹤洲周围景致。朱彝尊的伯父贵阳太守朱茂时曾重建放鹤洲。当年放鹤洲的园林假山和勺园一样,造化自然,得山野之趣。46岁的朱彝尊客居北方时创作了《鸳鸯湖棹歌》一百一十五首,棹歌声声里,吟唱着他对家乡的痴痴深情。几天前惊喜地发现,鹤渚 “金腰带”的最后一块钢板上,刻着《鸳鸯湖棹歌》的最后一首:“槛边花外尽重湖,到处杯觞兴不孤。安得家家寻画手,溪堂遍写读书图。”于是循着这一发现走上廊桥,果真见每一处镶嵌的钢板上都刻有棹歌一首,可见廊桥设计者在此的匠心。不知人潮中有多少人注意到脚下的诗情,有几人为此驻足?三百六十八年前的重阳,朱彝尊伯父朱茂时还请了大收藏家项元汴的孙子项圣谟等朋友来放鹤洲游赏,泛舟湖上,饮酒赋诗。在这次聚会上,项圣谟饱蘸笔墨,写了一幅传神的《放鹤洲图轴》,这幅画现收藏在故宫博物院。</p> <p class="ql-block"> 本可以沿着小径绕洲一周,可惜 “金腰带”拦断,我原路折回,再从入口处往右进入小洲南。“金腰带”上人头攒动,河对岸音响里甜美的女高音 “美丽嘉兴,运河千年,乡愁牵着我的思念,漫漫岁月流淌歌声一片~~”伴着优美的旋律清晰入耳。但一转入南边林子,又是一处人迹稀少的秘境,除了一位扫园的老翁和三三两两疾走锻炼的附近居民。铜笛仙馆、辰轩居、放鹤精舍与北边的书院一样,或院门紧锁,或篱笆紧扎,深居密竹丛林或水岸边,可望不可进,每每观望,总期待着有识之士能早日投入文化开发并对外开放。</p> <p class="ql-block"> 清风送来扑鼻暗香,原来卧伏在放鹤精舍对岸水上的那棵老梅正灼灼绽放,满树绯红如云,千朵万朵,映照又成双,煞是好看。精舍顶上那只单脚独立挺胸昂首的仙鹤正对着高枝上的鹊巢,枝头有喜鹊恰恰,温馨似邻里日常相语。石板道上的老树也不寂寞,常青藤与古木攀援缠络着,俨然绿林仙踪;老朴树枝干遒劲,树皮斑驳,像穿了迷彩服的哨兵,任水浪拍岸,牢牢坚守住脚下的堤岸,日日夜夜陪伴着放鹤精舍。</p> <p class="ql-block"> 鹤渚的园与它处不同的是,尊重自然本色,追求天然野趣,没有清一色的草坪,没有清一色的树种,没有清一色的石砌堤坝。你看,水畔的古柳最质朴,或俯,或卧,枝干盘虬,柔枝却依然婀娜,而且已丝丝吐绿,早早披上了春的羽裳;苦楝树每一个丫杈头上楝子串串,累垂可爱;落羽杉笔直向上,直插云霄,顶着鸟儿的窠巢;有合抱而生的大树缠缠绵绵,有尖刺满身的小树英武峭拔……</p> <p class="ql-block"> 这里是鸟的天堂!许是东岸廊桥架到了公园深处,架到了树梢之上,更多的鸟们栖息于此。从这个枝头,跳到那个枝头,从水上,到林间,你听,恰恰恰——叽叽叽——啾啾啾——,清亮悦耳,也许在说说笑笑,也许在打情骂俏,也许在吹口哨,唱小调,多的是喜鹊、乌鸫、白头、画眉、白鹭、灰鹭……好不热闹!</p> <p class="ql-block"> 这热闹,显得无比宁静。</p> <p class="ql-block"> 鹤渚:我喜欢你是宁静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