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又想念奶奶!

云朵

<p class="ql-block">  我们是吃饭长大,是读书长大,也是在爱中长大。</p><p class="ql-block"> ————林海音</p><p class="ql-block"> 过年,总是少不了迎来送往。每一次站在门口看着亲戚朋友的背影,我总是想起奶奶,她曾经无数次目送我出门,总得把我送到瞭不见了才肯回去。</p><p class="ql-block"> 奶奶有四个子女,孙子外甥加起来总共十四人。奶奶疼爱她的所有小辈们,包括侄男外女。但是因为我们家和奶奶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所以在奶奶众多的孙子辈中,我们姐弟仨得到她细心的呵护和无私的关爱是最多的。在奶奶慈爱的目光中长大的我,在不惑之年才渐渐体会到——有些爱,是没有任何条件的。</p><p class="ql-block"> 我两岁的时候,妈妈就生了弟弟。从此我就和奶奶睡一个炕上。小时候,几乎每天早晨,我都是在奶奶“咔挞——咔挞——”的拉风箱声中醒来,奶奶在忙乎着为一家人准备饭食。一年四季,每日三餐,都是奶奶围着锅台在操劳。尤其是冬天的早晨,记忆特别温馨,从睡梦中睁开眼睛,太阳已经升起来,爷爷也喂完牛羊坐在炕头上“吧嗒吧嗒”抽他的旱烟。奶奶就在灶火旁一边拉风箱一边唤我起床:</p><p class="ql-block"> “林林,起哇,我端饭呀!”灶火里的柴火哔啵作响,红红的火焰照在奶奶脸上,构成了我童年里最初的温暖。只要奶奶唤我,我就赶快穿衣服、叠被子、再用鸡毛掸子将铺着油布的土炕打扫干净。然后下地,脸盆里,奶奶给我热好的洗脸水里浸着我喜爱的粉色毛巾。水温刚刚好……在那样一个年代,在那样偏僻贫困的山区农村,很多孩子几天甚至几十天才洗一次脸,而对我来说却是日常的习惯。那时候,村里的孩子们因为长时间不洗头、不洗澡头发里都会长虱子,头发根上扒着好多好多白色的虱子卵,尤其是扎编辫子的女孩子们,家人不重视,自己也不懂,头上长满虱子卵也就很平常了。但是我的头发从来就没生过虱子,奶奶在我洗脸的时候总是时不时就提醒我:“把头也洗一洗,壶里还有热水哩!”奶奶爱干净,所以在奶奶拉扯下长大的我,也总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p><p class="ql-block"> 过年,奶奶是一定会给我准备新衣服的。也许现在的孩子们不能理解,觉得过年穿新衣服那不是太正常了嘛。但是在我童年的山沟里,没几个孩子每年过年都有新衣服穿的。一身新衣服,从六岁穿到十岁,甚至更久,每年过年拿出来穿一两天,然后就叠起来放进柜里,下一个新年再拿出来穿。我的两个弟弟也不是每年过年都换新衣服,尤其是小弟,因为在堂兄弟表姐妹中他最小,所以他总是在穿哥哥姐姐们替下来的“还好好的”旧衣服。记得有一年,眼看着腊月将近,马上就过年了,奶奶忙乱的还没有给我准备好新衣服,于是她就督促爷爷给我去县城买。怕爷爷自己去买回来的不合适,她就让爷爷领着我一起去。我特别清楚地记着那年的新衣服,绛紫的颜色,荷叶边的领子,镶着一条细细的黑白格的小边,左边胸前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头像,扎着两根用黑白毛线编起来的小辫子……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我一定美丽的像一只花孔雀。那就是属于童年的我公主般的新年,和那个山沟沟土里土气的风格格格不入,那是奶奶留给我的最受宠爱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年三十,除夕夜,村里人讲究跑大年,人们带着新年的喜气东家跑西家串,大人孩子不到接神放鞭炮是不回家的。但是我不太愿意出去,尤其是上了中学以后,放假回家都很少出门,更不要说年三十出去跑大年了,我就待在家里看书或看春晚,陪着我的就是奶奶。我一天天长大,奶奶也一天天变老,一晚上熬年,她在炕头上坐一会儿,趟一会儿,和我说会儿话,一会又去灶火里加点炭。裹着小脚的奶奶勤劳了一辈子,年三十也是干活最多的那一个。那些年的春晚在我的记忆中分外温馨美好,现在想想有很多原因是由于身边有奶奶,守岁的我被一份浓浓的亲情守护着。</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读大学,离家很远。寒暑假回来几天,就匆匆离开。奶奶已经年迈,但是我每次回家她总是有好吃的留给我,二表姐给她买的饼干,大姑给她送来的鸡腿,二姑给她买的香蕉……其实等我回来,那些东西早就过期坏掉了,但奶奶就是舍不得吃。所以每次回去看见她苍老的手,行动不便的腿脚,佝偻的身躯,但是依旧慈爱的目光,我总是控制不住地流泪。等走的时候,又是难过到哽咽,奶奶看着我下了家门前的大坡,转个弯,又上一道坡,然后走出她的视线,她从门前瞭到房后,目光拉得很长。望着奶奶的白头发被风吹起,想想我走后她在孤寂中的思念,就心疼的不能自已。那些年的回家离家,我都是在眼泪中走过,因为奶奶那份让人寸断肝肠的牵挂。</p><p class="ql-block"> 如今我回老家,是不太有勇气走进奶奶曾经生活过的那间窑洞的。虽然它已经破败老旧到摇摇欲坠,从窗口吹进来的冷风呼呼作响,但是站在那狭小的地中央,我还是能看到:奶奶坐在灶火仡佬有节奏地拉风箱,或者是盘腿坐在炕头上安详地捻羊毛线,也或者是在炕沿边娴熟地搓莜面窝窝,还有我生病时奶奶给我打的满满一茶缸的鸡蛋汤,金黄的汤里飘着翠绿的葱花;或者奶奶教我做饭的情景,她说“和面要做到手光、面光、盆光。压莜面饸烙的时候不能太慢,要不然压出来的饸烙就不光滑,像毛毛虫……点点滴滴,往事依然历历在目,可是奶奶已经不在了,然后眼泪就止也止不住。</p><p class="ql-block"> 奶奶走的时候我没能回来送她,其实她是等我来着,弟弟打电话来说,“你要回来,就快点,怕奶奶等不上哩。奶奶问你呢!”但是,我没有及时回去,这成了我今生最大的遗憾,我欠奶奶一个送别。</p><p class="ql-block"> 有时候,年根儿回趟家,看看弟弟们准备烧纸和吃食去给爷爷奶奶上坟,我真想和他们一起去坟上和奶奶唠唠嗑。无奈在很多地方出嫁的闺女是不能进祖坟的,我的家乡也有这样的讲究。所以每次回家我都会去山梁上走一走,远远地看看属于奶奶的那一小堆黄土。</p><p class="ql-block"> 告诉奶奶,我想她了!</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