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37, 35, 8);">农场——我的第一所大学</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名副其实的“牛棚”</span></p><p class="ql-block">我们七零届中学毕业生,没有象我们前几届毕业生那样去边疆,而是留在北京就地分配到工厂,商业、各服务行业、而我们有一少部分因各种原因,却被分配农场,我与大楼的七名同学一起报名去农场,结果只批我一个,明显就是因为我家庭不好,必須要改造!我怀着委屈,同时怀着修理地球的豪情壮志的复杂心情来到了朝阳农场。当地有个顺口溜:“沙窝皮村黎各庄,一片大沙荒,不是棘了狗,就是拉拉秧。”这里曾是一个劳改农场,让我第一次见识到所谓的右派分子,他们都是一些极有才华的年轻人,还有朝阳五七干校的干部,再就是我们这些黑五类子女,还有一些小偷流氓,与社会闲散人员,也不凡一些根红苗正的管理人员,当地还有一段顺口溜:“好人不往这里来,好鸟不往这儿飞”。</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绘画作品:王国发</span></p> <p class="ql-block">我们285名学生,拉练50公里徒步走到朝阳农场。我真回忆不起来,当时还患有支气管哮喘的我,是怎样随大部队一起到农场的,只是反复在梦中出现一条永远走不完的路。后马车直接把我们拉到下榻的牛棚,40个人挤在前后两张长长地铺上,下面是草垫子,人挨人、人挤人。</p><p class="ql-block">我们第一个任务就是铲除大沙包。农场整个是沙包地,一刮起风来,饭盒里都是沙子,据农场老职工们描述,六三年的一场洪水农场整个被淹,人们都跑到了房顶与这些大沙包上,真铲除它还真有些不舍。后又修渠道,真有改天換地的大干一场献青春的气概呢。</p><p class="ql-block">我们在农场一干就是十年,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最好的年华都是在这里度过的。在这里我先后变换了多个工种,如农业大田一队、猪埸、烧锅炉、可控硅电子元件厂、小刀场、科技组、植物保护、土壤检测。可能是农场换工种之最了吧!在这个广阔天地里,不但丰富了我的人生经历,身体也越来越好,直至最后摆脱了疾病的困扰,为我的青壮年,打下了良好的基础。</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绘画作品:王国发</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电子元件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我刚去农场,被分配在电子元件厂,这是104干校在这里建的生产可控硅的高科技工厂。我们每人都要身穿白大褂,穿拖鞋,厂房都有走廊,都是双层玻璃,要求三度,清洁度、平整度,光洁度,这所漂亮整洁的厂房,与整个农场的平脊沙窝,形成了很大的反差,人称“沙窝里飞出了金凤凰”。干校的师傅们都是来自朝阳区的各个机关的老师干部,他们对我们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经常为我们开一些课,学与可控硅有关的基础知识和一些人生的道理。我特别记忆深刻的是熊克昆师傅,拍着大腿对我们语重心长的说:“孩子们那,你们不知道做人难啊……”,当时我很不解,我只要拿出全身的劲来干活儿不就行啦?有什么难的?我因为有绘画的特长,刚开始有幸跟着熊克昆这个八级钳工,画厂房图纸,我与王玉华两人在他屁股后装暖气管子,给管子搬螺丝转,后来还送我出去学习制图。学习之前十三级高干的刘玉清师傅找我谈话,叮嘱我学习的注意事项。学习回来后,有图纸时就画图纸,无图可画时,就进管壳车间干活。这是可控硅的包装,也是门脸,经过反复试制,解决了漏气,与外观不美的问题,熊克昆师傅形象比喻,我们的产品又白又胖脸蛋光!我们全体人员还都进城里工厂进行专业的培训学习。但好景不长,上级一道指命令,要撤销元件厂,我们都被分配到各个农业队,其间我还有一段离奇的经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离奇的经历</span></p><p class="ql-block">元件厂原先要归城里,遭到了农场大部分人的非议,刚从家养完病回来的我,不了解当时情况,就表示要留在农场,这完全是出于对自己爱好与身体的行为,可一时把我推向了矛盾的风口浪尖,元件厂内部说我是叛徒,但在农場,为稳定人心,结果我一时被宣传为农场扎根干革命的典范,支持我的大字报铺天盖地。还让我讲用,我讲我为什么要留农场,电子元件为什么不应该下马,这句话只有从我嘴里说出时,大家沉默了,我说出了元件人没有机会说的话,讲用只在中队与三队讲后就按停了,最后把我分到了没有讲用过的一队。我也同元件厂的同行们一起去区里告状,区领导眼睛直视着我说:听说你们自己也有人不愿离开农场吗?我正好申辩:"那是我的个人行为”,直到我们十年后离场时,农场的大食堂还有贴支持我的大字报的痕迹。</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元件厂同事</p> <p class="ql-block">元件厂</p> <p class="ql-block">元件厂</p> <p class="ql-block">元件厂部份团员</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一队大田</span></p><p class="ql-block">我被分配到农业一队后,这才是磨练的开始。人家已锻炼了一年多,而我是刚刚去,地里的活总是干不过人家,所以别人休息时,我只能赶进度,我总是没有休息。即使这样,公休时间,我还要打篮球,只要早起有时间,我就跑步到温瑜河边,看日出、撑小船。在跑步时路上偶尔遇见的老大爷会惊奇地问:姑娘,你跑什么呢?在他们看是吃饱了撑的,我那时体育锻炼和劳动锻炼的观念还是很强的。人们好奇地问我:你累不累?我回答,累,但我不怕。我用瘦弱的身体背起几十斤重的打药机,我跟着割青贮、我跟着挖渠,抡大锤,发烧39度的我,还在工地上推着小车飞跑。有人说我疯了,有人说我是铁姑娘,这是当时最时尚的称呼,因为当时我们干活时的口号也是:“关键时候不要命啦!”当时我们往车上堆麦杆、堆得不能再高时,我就坐或躺在上面压车,马车一颤一颤地走起来时,那舒服劲儿可是家里的高档沙发都无法比拟的。</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割青贮</span></p><p class="ql-block">大田里最多最累的活儿,除了挖渠,就是割青贮、供牛吃的饲料,割青贮可不像割麦子,仅使巧劲即可,他还要用力气,成排的,粗粗的玉米杆才能割下,休息下来,不仅仅是腰酸背痛,而且是浑身疼。最怕的是雨天,割倒的青贮捆成梱,背在背上,100斤重的青贮连泥带水会变成200斤,我们弯腰驼背的深一脚浅一脚把青贮驼到地头的马车上,由于地下泥泞滿地的玉米茬,一不留神还会踩到玉米茬上,鲜血淋淋,雨天马车进不了地,最远的我们驼着要一步一滑的走100米一300米,才能拖到马车上,然后拉到青贮机上轧碎,用人工或抱、或抗到机子上,这时人连泥带水整个一个落汤鸡,连续作战,不等雨停再把扎好的青贮埋在窖里,<span style="font-size:18px;">青贮发酵后应是牛的很好的营养饲料,而带着泥水的青贮,数日</span>后挖出来已腐烂,这种无效劳动,大量的消耗我们的体力,只是为了锻炼改造我们,即使在地震大雨天,也没有停歇。当时文化馆下乡的老师,看到此情此景,仿佛看到一幅真实劳工画面,感叹:“真像进入了旧社会”,何况我们都穿着千层补丁的衣服,洗完了,一个星期都干不了。大家自嘲的说:农场谁是爷?牛才是爷,我们为牛做马牛"!。</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植物保护工作</span></p><p class="ql-block">这种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支持着我克服一个个困难,闯过一道道难关,使我的身体越来越好的同时,也赢得了周围同志们的信任。后把我调入科技组,主要搞植保工作。现在想起来,真是一项非常辛苦的工作,早晨4:00点钟就得起来,把黑光灯铁盒里的飞虫倒出来,分门别类地拣出来,在大田里隔一段就有一个糖醋盆,扑鼻的酒香使许多蛾子自投罗网,我也要把这些蛾子一个个地拣出来,进行分类。当太阳出来时,我全身上下全被露水打湿,回去换一身衣服后,又和大家一起出工。做这些工作时,我除了害怕虫子之外,毫无怨言,那时只有一个单纯的想法,把自己的全部精力献给农场。</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猪场趣闻</span></p><p class="ql-block">在猪场的一段生活也是令我难忘的。第一次喂大猪,我的车还没推到食槽,就被饿疯的猪群一拥而上,把我撞个大筋斗。后就让我喂小猪,我就整天待在猪圈里,培养它们在固定的地方吃喝拉撒睡,看着它们。后我还学会了给猪打针,我就像做贼似的,偷偷绕到猪后,出其不意冲着猪屁股,连扎带按水,猪,嗷一声往前蹿,针就自动退出了,给猪打针不用拔针,真是太有趣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理想与现实</span></p><p class="ql-block">那时农场还把我从农业队临时抽调出来,与李大文师傅一起测量土地,与施彬师傅画农场的规划图,那时我感到非常兴奋,而施彬师傅积极性并不高,说他们那时进埸时,举着花果园与各种养殖场的的牌子进的农场,充满了幻想与理想,,可现在怎样…这话还真让他说着了,比如:我们画的规划图上的有一个很大的养王八的池子,中间是晒王八壳的陆地,以它为中心,连着四个中型养王八的水池,具说能吸引各方领导,结果只挖了一个水池,成了一个野水坑,直到离开农场,那时也就是建了一个牛埸,现在回忆起来,涮奶桶里的奶,都比现在市场上的奶浓。</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font-size: 18px;">农场的学习生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那时我与张红、韦恩还组织起三人毛主席著作学习小组。区里的记者写了篇文章,我们居然榜上有名。我那时与张红、刘继华去区里学习毛主席诗词,回来再给大家讲课,我们还把地图用幻灯放大画出,还在队里讲三大战役的故事,我也被进行了故事员的培训,居然在农场百人大会上,讲“立杆为信”,胆子真是不小。那时我们出来学习最多的就是毛主席诗词,因我从小有病不读诗书,毛主席的诗词,也就是我的启蒙了,但一般也只是讲内容政治意义,很少讲格律、词牌等。</span></p> <p class="ql-block">一队的农友</p> <p class="ql-block">农友</p> <p class="ql-block">农友</p> <p class="ql-block">宿舍门前</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小刀厂</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高考落榜</span></p><p class="ql-block">1978年,一股春风吹到了农场,全国要恢复考试制度,许多人都投入了考试复习的热浪中。我为了实现我的美院梦,为了有整块的时间复习,专门去烧锅炉,虽然烟煤对我的气管有直接影响,但为我迎得了复习的时间。考美院是先交作品,作品入选后再考语文,而我鬼使神差的,作品没签名,场部交上去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也没给写名字。当落榜后我去取作品时,怎么也找不到我的作品,负责的同志最后拿出一卷画,遗憾地说:“这还有一幅画,画的很好,由于没有名字而落选了"。打开一看,正是我的那幅“嫦娥奔月”,这幅在当时尺幅很大的六尺长卷,是用了一个月晚上的业余时间精雕细画的。当时周围许多人都在交朋友,我晚上不出去,就在那里画画。不知谁给我写了一首诗:“中秋佳节有潇洒,小曲悠悠无琵琶。嫦娥起舞舞翩翩,大浪怎能不淘沙?”当时看到这首诗,不知为什么,鼻子一酸就留下了眼泪,也许是当时心境的一种孤独吧。学没考上,紧张与烟煤又引发了我的气喘病,情绪一度降到零点。</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76, 79, 187);">初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上帝将一扇门关上的时候,又将打开另一扇门,这时爱情悄然而至。当时农场大多数人都交了朋友,我一点不羡慕,在我看来:交上朋友就是在一起做饭,太没意思了,但想独身很难,少不了周围的骚扰,在我高考落榜,又遭失恋的痛苦,情绪跌到最低谷,就在这时、热心的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个外号叫“三哥”的小伙子,当时我一口答应,我想:“就是流氓我也嫁,我要报复”,一个多么愚蠢的举动!但是我的运气还不错,这个人一直无怨无悔地陪伴了我一生,是他给了我一个完美的人生。三哥是69届毕业生,先后在黑龙江、山西插队,最后来到农场,在食堂工作。他待人热情,人缘很好,男女老少都叫他三哥,我们是一个美术组的,当时文化馆的贾浩义老师给我们辅导时,三哥天真地问:“画画的找女朋友也是画画的,好不好?”甲老师断然地说:不好,那就无法过日子了。谁想还是共同的爱好把我们连到了一起,当时除了热心农友在其中帮忙外,还有一位不为人知的红娘,这就是我的小姑子,当时她的一篇写她哥哥的文章打动了我:“那个热爱大自然,那个不怕蛇的男孩”,那时我回到家里同我妈妈也不知道怎么夸三哥,就说他胆子如何大、如何敢抓蛇,我妈妈吓坏了,因为她恰巧最怕蛇,说:“跟什么人学什么,跟着捉蛇将军学捉蛇”。我和三哥在温瑜河边遛弯时,还真碰上过蛇,三哥一把将尾掐住,只要蛇头探起快要咬到手时,用手一抖,蛇就又无力地下垂。我不知哪来那么大胆,接过三哥手中的蛇,玩耍起来,把河岸一摇船的大爷吓坏了,让那抓蛇的姑娘别过来,等我过去再过来。我们在一起捉蜻蜓、扎青蛙,享受那种田园生活。农场真是搞对象的好地方,一次更浪漫的举动,我们休假,从农场骑车骑到香山,然后又马不停蹄地爬上了“鬼见愁”,在那里第一次他搂着我用相机照下了幸福的一刻。然后下山又骑车回到了农场。现在想来真不可思议,从农场到香山来回要一百多公里路,还爬那么长时间的山,爱情真能激发人的潜能啊!三哥第一次去我家,见面礼是各种蔬菜,当时那个缺菜的年代,可能这是最实惠的。我去三哥家与婆婆见的第一面,就把小鹿似的心放回去了。原来三哥总是穿方格衣,在那个时代看来很像港商,很时尚,又得知他妈妈是做服装的,这些衣服都是他妈妈做的,一定是个时尚老太,我本人很土,不免有些紧张,但未来婆婆和蔼可亲的笑容。一下子打消了我的紧张,婆婆第一次亲手为我们做鱼,还做糊了,遭到了全家人善意的讥笑与怪罪,我也因此而感动。从此婆婆接二连三地为我做裙子、做衣服,使我成了全农场最时尚最幸福、最受羡慕的人,那条浅蓝色领口一朵月白色小花的裙子,风靡农场,大家纷纷向我借走仿制,使我连穿的机会都没有了。我看着别人先穿上了此裙,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充满全身,这就是享受了那份深深的爱。三哥为我放弃了离开农场的机会,当时有人好意地劝他,说我身体很差,他说“那我伺候她一辈子”,就是这句话,让我们度过许多感情危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辉煌与毁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朝阳农场是一个藏龙卧虎的地方,1978年,刚刚恢复高考制度,朝阳农场一下就考上了7位大学生,这是我们农场的骄傲,也是我们七O届知青的骄傲,在如此复杂艰苦的环境里,他们没有放弃自己的追求与梦想,白天艰苦劳作,晚间挑灯夜战,最终梦想成真,他们最终成为国家的栋梁与精英,还有更多的怀才不遇的人们,他们不甘心于堕落与碌碌无为,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努力奋争着,奉献着自己的青春,走出农场后,在各个岗位上做出优异的成绩,这是农场锻造出的一批人,他们练就了坚韧不拔的精神,还有顽强的抗压能力!。然而让我们不能忘怀的王靜琴自杀事件,这不能不说昰一个悲剧,还有农场劳教的有多少人,却谁也说不清,也无心去统计,因为当事人也是无耐之举,大多数人只是调皮捣蛋,恋爱,非常单纯且善良,但从劳教毕业出来后,他们真的变了,什么都会了,关键是他们将终身背负着深深的劳教的烙印,不知他们走出农场后,会不会受到影响,但愿改革开放的春天,能够抚去他们身上的污痕,愿他们的退休生活不再坎坷,幸福平安!朝阳农场,我们16岁的人格在这里形成,我们的青春在这里,我们最好的年华在这里,农场可成就一个人,也可毁灭一个人,无伦是辉煌还是毁灭,我们都从这里走过,这里曾有过辛酸的泪水,曾有过迷茫的欢笑,无论我们愿不愿回顾,它将是我们心灵最深处的底色。农场给了我一个健康的身体,农场给了我一份踏实浪漫的爱情,在农场这所社会大学里,我不但学会了许多农业知识与工业知识,我还学会了吃苦耐劳,学会了坚韧不拔,学到了在困境里仍能乐观向上的精神。这里有我们生机勃发的青春,这里有我们在这里撒下过汗水和泪水的、有在一起生死与共的,战天斗地的农友,我们一起哭过笑过奋斗过,我们青春无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18px;">绘画作品:王国发</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