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往年在职,年前的一切准备工作都由媳妇打理,所以我也乐得当个甩手掌柜,唯一的任务就是待年夜饭摆上桌,我坐在主位上,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家之主的架势,端起酒杯:“同志们,过年好!”遗憾的是“好花不常开”,今年退休在家,又因为疫情少了与“别人”的往来交往,所以领导权竟渐渐地被媳妇篡夺。</p><p class="ql-block"> 腊八后,媳妇就进入了备战春节的状态。她似乎对有关民俗的讲究有着谜之趣味,仪式感超强。过小年那天,我正琢磨着今天该吃什么馅的饺子呢,媳妇已开始发号施令:“二十三糖瓜粘,你去稻香村买些关东糖回来”。我说:“那玩意儿又甜又粘的,有什么吃头?你不怕齁我还怕把牙给粘下来呢”。媳妇一本正经地解释:“今天是灶王爷上天述职,所以要粘住灶王爷的嘴,不让他在玉帝面前乱讲话”。我挠挠头,心想还有这么一说?早知道,以前每年述职前我应该先给领导送点糖瓜去呀。按照老婆的吩咐,我买了两大包糖瓜。走出商场大门,拿出一颗丢到了嘴里,还别说,脆甜香酥粘。看来久不吃的东西很容易勾起人的味蕾,本想“浅尝辄止”,那想竟收不住,一颗一颗又一颗,回到家中竟吃掉了大半包。二十三,灶王爷的嘴粘住没粘住不清楚,我的嘴却被“粘住了”,整个牙床子都吃肿了。</p><p class="ql-block"> 腊月二十四,早晨我还在睡梦中,就被媳妇叫醒了。她在我耳边问: “今天是二十四该做什么?”我迷迷糊糊地回答:“二十四写大字”。媳妇甩手给了我一巴掌:“滚犊子,今天应该扫房子”。于是我被媳妇指挥着爬高上低,擦箱抹柜,不一会儿就累得腰酸背痛。唉,看来家务劳动比上班累呀!我扶着梯子喘息着,忽然想起儿时在学校,老师经常戴幅白手套检查卫生,而且专摸不注意的边边角角,一时竟大仙附体进入了老师的角色,指着衣柜角说:“这个地方需要再认真擦一擦”。媳妇一声断喝惊醒了我的神游:“那儿不就在你眼目前儿吗,你直接擦就完了,还宣什么誓呀”。</p><p class="ql-block"> 按照过年民谣,“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炖只鸡”,媳妇每天坚持到超市打卡。我对媳妇说:“您出去一趟把仨活都干了不就完了嘛,还用得着每天跑一趟”。大概是嫌我在家里晃来晃去地碍事,媳妇打发我去买干果,而且特意叮咛到天坛东门外的“王老头炒货店”去买。我穿好衣服走出家门,既然闲来无事,索性穿园而过,从天坛西门溜达着向东门走去。走着走着看到一只从树上跳落在地的松鼠,叼起游人投喂的一粒松子,在满是枯叶的地面上刨出了一个小坑,把颊囊里的松子吐出来,飞快用前爪埋进坑中,再将土填实,最后还不忘在上覆盖枯叶,伪装得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我忽然想起小时候过年,为防孩子们偷嘴吃,大人买了花生瓜子都先藏起来,等过年那天再拿出来。结果有一次奶奶竟忘记藏哪了,年三十晚上找了许久。这只松鼠会不会也犯奶奶那样的毛病,过年那天摸着后脑壳楞怔半天:咦?</p><p class="ql-block"> “二十八把面发”,蒸馒头的日子到了。但我心里清楚,这活儿指不上媳妇。媳妇在娘家排行老小,是岳父母的心尖尖。嫁过来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会吃不会做。为了让她尽快接班,我使尽浑身解数,“传道授业解惑”,终于把她领进了厨房的门。但由于我不太喜欢吃面食,所以不会蒸馒头,自然这门手艺媳妇也就不会。今天只好还按照惯例,买现成的吧。我特意跑到天桥附近的“宫门口馒头”总店,买“北京最好吃的馒头”。还别说这家网红店果然名不虚传,蒸出的馒头个大瓷实,捏起来很有分量,掰开的时候柔韧感十足,很有嚼劲,还有股淡淡的奶香味。</p><p class="ql-block">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九。媳妇在家贴春联,我去牛街买年糕。大概由于“就地过年”的缘故,买年糕的人比往年竟多出不少,把白记年糕店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好在有戴着红袖标的志愿者维持秩序,不断提醒大家戴好口罩,按顺序排队,保持安全距离。我踮起脚尖往店里橱窗望去,只见案板上殷红的山楂糕条满满当当地铺在雪白软糯的江米上,营业员一刀下去,再轻轻一铲,三层江米面夹着两层深棕油亮红豆沙的年糕,就落到了塑料袋里。橱窗外有个仰着脖子等候半天的小伙子,早已迫不及待,接过年糕,绕过人群,摘下口罩,解开塑料袋,张嘴就咬了一口,惬意满足的表情随之浮上了脸庞……</p><p class="ql-block"> “续明催画烛,守岁接长筵”。丰富的年菜终于在大年三十晚上摆上了饭桌,只是还没容我有所表示,媳妇已坐在了我霸占多年的主位上高高地举起酒杯:“同志们,过年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