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不冬种的田野就这样晾着。干枯的草叶,与泛白的泥巴混成一色。草心的绿,已偷偷渲染开来。</p><p class="ql-block"> 冲天的火箭炮,像鱼一样游向天空。孩子们把捡来的哑炮一字摆开,清点,拆开,点燃……</p><p class="ql-block"> 噼里啪啦,火药味弥漫开来。田野,是孩子们恣意的牧场。</p> <p class="ql-block"> 沿着田埂走出的村道,像一棵放倒千年的大树,枝丫长向村落。泥砖瓦房,置换的水泥钢筋参差不齐,白色的水塔高高地坐落楼顶,炸裂春日的阳光。瓷片的颜色,有序地在墙壁走着线条和图案,渗出楼宇的落差。雄踞和蜗居,清晰的显示复杂的层次。</p><p class="ql-block"> 年夜的村落,一夜不眠。白天,尽管忙碌,除了祭祖的来来去去,都是宅家做饭的;迟归的城里人,忙于打扫,偶尔三五知己在村道碰面短叙,略显寂静。村里年夜饭特早,下午三四点就开宴了,大户人家,还要忙于喂小孩、照顾老的,喝点什么,酒啊、饮料啊,吆喝着,嚼着美食,酒意上来了,话也多了,菜凉了又热,一直持续到入夜。</p> <p class="ql-block"> 吃过年夜饭,就贴对联。对联除了个别是请人写的,大多是商印的,就是那么一句好话,谁都看得明白。老一辈的指指点点,年轻的架着梯子爬上爬下,远看,近看,相了又相。村里的好事者,挨家挨户去念,一定要吟出点名堂,好日后闲着积点谈资。村里称得上读书人的不多,但藏着掖着鸿鹄志,比个高低的想法绝对有,全都尘细地藏在对联中。</p> <p class="ql-block"> 最早撂下饭碗的孩子,放起了鞭炮。村道的几根灯柱,太阳能灯亮了,村落的夜空成了年轻人恣意的牧场——赛炮的时候,电饭锅大的冲天炮、成捆的烟花,全都搬出了空旷。赛炮的,是村里的年轻人,图个爽字,玩个炮花,但也不排除别的意思,各自放着各自的心情。也不知是谁先放,就这样噼里啪啦响了起来。绽放的烟花,照亮了整个天空,如天女散花。光点处忽又来个炸响,便星雨般落下。钢筋水泥显示的轮廓,比白天更巍峨。</p> <p class="ql-block"> 出了屋的男女老少,齐刷刷看着天空,也自然作了站队,评价着,争吵着,得意着。村落与村落较着劲,家家户户较着劲,比时间长短,较烟花璀璨。赢了的,拾掇羡慕的眼光,扬眉吐气,然后,大摇大摆回到屋里去,等狼藉的杯盆碗碟收拾好,便和几个跟班的修起长城,搓几个来回。嘴里吐出的烟圈,由小变大,由圆拉扁,最后扯成一丝丝一缕缕弥漫开来,直到溢满整间屋子。屋里除了缭绕的烟雾,还塞满了杂着碰牌拍桌的说笑声。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半夜,只有那些带着孙子的老人在看春晚,不一会儿也睡去了。</p> <p class="ql-block"> 年夜,家家户户的灯都开着,各样的窗花一直开到天亮。守岁的,负责放迎春炮。交春时刻一到,第二个年岁开启,迎春炮就响了。水车大的鞭炮,从楼顶垂挂下来,或在门前摆成吉祥图形,似乎是轮着放的,陆陆续续到天明。家家户户,门口接门口,铺满了炮竹的落红。</p> <p class="ql-block"> 冬,去了。春,蹒跚而来。</p><p class="ql-block"> 早起的孩子,呼朋引伴,搜寻起哑炮来。满地的落红,被翻了一遍又一遍。短引子的,没引子的,只要火药还在,全搜集起来。拆出的火药,有黄颜色的、有黑颜色的,全都撒在田埂的蚂蚁道上,举着香棍去点,火舌蔓延,吓得蚂蚁乱窜。短引的,被插入稻茬,抑或裂了缝的稻田了,炸得泥巴飞溅。</p><p class="ql-block"> 雾很浓,闲着的田野看不清轮廓。当玩闹的说笑声穿雾而来,你才意识眼前已是一片孩子恣意的牧场。放纵的笑声,夹裹天然的野性,撕裂雾气,一束霞光扑面而来。</p> <p class="ql-block"> 自收起年夜前那零星的冬雨,天一直都晴着,暖暖的。乡下的春早,山边的梨花悄悄地开着,如不留意枝条那点点米小的绿意,你还以为枝条挂的雪没溶化呢。梨花一串串的,你挤着我,我挤着你,开得十分灿烂。乡下花多,四季都有,自然赏花的人就少,梨花也就开得有点寂寞。</p><p class="ql-block"> 春耕还早,人们没有翻犁的意思。天空和田野,都成了烟花恣意的牧场。这一片牧场,放牧的是心情。不管是糟糕的,还是灿烂的,春,是一片厚植希望的田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