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

学小林校长

在南方久了，渐渐模糊了四季。若不是二姐昨天在视频里随口说了一句“柳树暴芽了”，我竟然忘了现在已经是春天，因为我的四周一年到头都是满眼苍翠。

江南的老家四季分明，无需提醒我也知道到了什么季节。尤其春天，柳就是她的信使，一夜之间，千树万树那光秃秃的柳条上爬满了密密麻麻饱满的谷粒状的芽苞，人们称之为报春芽。

芽苞最先呈暗紫色，随着芽苞变胖而变淡。不出几日，芽苞便胖得像待产孕妇的肚皮，饱满欲裂。暖意洋洋的春风里，芽苞褪去紫褐色的外衣，露出一种嫰得让人不忍触碰的淡黄色。记得那是到了大学，为了给一个中文系的女孩写首柳的诗，我才知晓原来它还有个很形象亦很好听的学名，叫作鹅黄。

随着芽苞绽放，那鹅黄的顶端开始吐出尖尖的绿舌，一片、两片、三片、四片……依附在叶片上的细小绒毛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变成柳絮，像雪花一样随风飞扬。

我最喜欢柳树了，喜欢它暴芽时的那种生命的张力，喜欢它叶儿尖尖，喜欢它在风中沙沙作响，喜欢爬进它的躯体里躲迷藏。

柳树最容易成活，无需根系，随便一根枝条扦插到泥土里就行，所以我也最喜欢种柳了。小时候，每到春天，我都会折来一些柳条，把前屋后院凡有泥土的地方都插上一枝。但是还待不到抽芽长出新叶，父亲就会给我拔个精光。曾经有一回，我在自家巷子的下水沟里种上了一棵柳，因为我认为那里的泥土是最肥沃的，黑乎乎湿答答，当然还有我平时没少提供的有机养分。然而我刚种下不久，就被下班回家的父亲拔了，他一脸无奈地说，你个傻崽呀，这里怎么能种树的呢，这下水沟是排水的呀。

后来，父亲在河堤上起了一栋新房子，我在新房子后面的河边上又种上了一排粗壮的柳，这一次父亲不再拔了，而且还拿来粗重的铁钎帮我打种树的洞眼。从小听人说把柳条倒过来种长大了就是垂柳，所以我就全部倒过来种了。

印象最深的是裁缝家门口的那棵垂柳，又高又大又茂密，每次放学经过的时候心里面总会情不自禁地默诵起贺知章的那首《咏柳》来，“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我一直认为他家门前的那棵垂柳是街上最好看的一棵树，也最喜欢了，特别是看了《小兵张嘎》的电影，我们一伙小鬼崽子人人都想拥有一顶像嘎子那样的“树帽”，就是用柳条编的那种。而正好他们家的柳条长且柔软，叶儿茂密，最适合做了。无奈他们家小气吧啦，折他两根树枝也舍不得，害得我们只好等他们家没人了再偷偷去折上几枝。

戴上树帽，扛着人人家里都有的红缨枪，学着电影里的情节到圩堤上紧急集合，然后又兵分两路，上树的上树，藏在草丛里的藏在草丛里。就这样一直玩到太阳落山天昏地暗，等到各家的母亲大声喊着吃饭喽才四散而去。

柳是最寻常的一个树种，尤其在江南更是随处可见，不论田间地头，还是江河湖岸，一棵柳树就是一片风景，一棵柳树就能讲述一段春夏秋冬的故事。

南方也有柳，但不是随处可见，是不是当地风俗不喜欢种柳呢，我没有了解过。

总之，昨天二姐随口说的一句“柳树暴芽了”让我的心里也跟着“暴芽”了一样，好想写写印象中江南老家的那棵柳。

作者简介：学小林校长，体育工作者，早年毕业于九江师专体育系，东莞市作协会员。

（声明：图片来源于网络，感谢原创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