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旧作）

杏花雨

正月初八……

——写在父亲的祭日（旧作）

又是年头的正月初八——

因为是新年第一个“发”， 所以人们择此吉日开张或庆典，每年这天，大街小巷的爆竹连天，甚是热闹。

正月初八也是我家的特别日子，不是为了借这个好日子讨个愿景吉兆，而是它注定了一桩不变的家事……

父亲是我家第三代从教传薪人，在数十年的教育生涯里，父亲每逢正月初八大清早开始，便忙碌着开学工作——招呼学生报名，帮学生摆课桌椅，查看寒假作业，分发教科书……退休后，他老人家同我一起住在我执教的农村中学，虽没有在岗时的忙碌，但每年这天他仍然是早早起床，亲手为我煮好早饭，边看着我吃，边吩咐我一定要把开学工作做好，他说：“初八还是春节期间，逢春开学，要图个吉利，教师有精神，学生才有精神，学校就有新气象……”

年年如此，便成了我家平常的一桩家事了。

2004年春节，是我的儿子参加教育工作的第一个春节。因为是在市一中任教，正月初八那天，须得从家里乘车赶到城里上班。于是父亲便起得更早，专为自己的孙子做了一顿早饭，边看着孙子吃，边吩咐着一些开学要注重的事情。

也就是这一天，我顿然觉得平常的家事中另有一份温馨。那一天，在一旁的我，开始感到父亲特别重视正月初八，似乎是把学校开学当成启程远行的事，做饭、说事很认真、很快乐。那天儿子走后，我和父亲一起稍晚点吃的早饭，他对我没有往年那么多的吩咐，似乎是把重点已转向了自己的孙子，尽管如此，但我的脑子里仍有他的教诲在萦回，并默默地祈祷着——但愿父亲健康长寿，让我们尽情地拥有更多的、家常的正月初八。

老天爷毫不在乎我的祈祷，没有让我和我的儿女们再拥有那份正月初八的温馨。

就在2005年正月初八，我和儿子却没有吃上父亲亲手作的早饭，他却在这个特别的日子，而且是清晨，猝然离开我们，象是特意地、郑重地选择正月初八这天，撒开双手，向我交付了这桩不变的家事，自己象昔日在岗时到学校上班一样，轻轻地地走了。

自此，正月初八这个日子，成了父亲的祭日，成了我家缅怀先辈、追忆教诲的日子。

2006年春节，是我的女儿到市一中任教的第一个春节。全家人住在城里，我上班的学校远了，儿女们上班的学校很近。于是，正月初八那天，我也象昔日父亲那样，天未亮就起了床，做好了早饭，开饭前，我带着两个孩子来到父亲的遗像面前，教他们恭敬地为祖父燃上一炷香，烧几张纸钱，磕几个头，然后我们一起吃早饭，同孩子们重温遗训。饭后我们分头奔赴开学岗位，就在我和儿女们离开家的那一刻，我的眼睛湿润了，有喜也有悲。回头看看家门，似乎觉得我的父亲仍站在家门口，目送我们走进大街的行人之中。

年年正月初八，多年市一中这个开学的日子基本没有变化，我家谁也没怠慢这天的家事，也没有刻意的因祭而悲，而是进行着自自然然的、自家特有的家常事务，似乎这个方式永远不会改变。

2009年春节，儿媳和女婿进了门，他们也是市一中教师，正月初八这天，自然也得参与这桩家事。

那天，全家还是一如既往地缅怀，一如既往地重温祖训，一如既往地按时去做开学工作，所不同的是孩子们都自觉地早早起床了，扫地的扫地、洗菜的洗菜、掌灶的掌灶……自已动手做着早饭，我只是指手划脚地指挥着。但我总还是有那么一点，那么刻骨铭心的、没有父亲在场的憾痛。

2010年正月初八，大街小巷甚是热闹，一大早就有不少商家燃放响尾雷，震耳欲聋；学校门口早已停满了各类车辆，出进的家长、学生络绎不绝。我家依然如昨年一样，重复着那桩不变的家事后，一家人便忙碌在融融春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