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 前 那 个 少 年

张春霖

体育场放露天电影，外国片，《偷自行车的人》。祥子知道信儿，正是工厂下班时候，接过大人车子，吆喝几个伙伴，顺着西大道，顶风猛蹬。

残阳似火，沥青路面快晒冒油了，车轮摩擦地面“滋啦啦”直响。风中追逐的半大小子，腿儿短够不着鞍座，有掏裆、有跨梁，小屁股七上八下、东扭西歪，成为黄昏路上跃动的剪影。

祥子一骑绝尘，“尬”出同伴一大截儿，少年们兴高采烈紧追不舍，脸上爬着蚯蚓似的汗渍，阳光灿烂下的白牙，闪动着晶莹的亮光。

拐出西大道， 穿行小树林，转向老市场，绕过下杂店，直奔体育场路口。老远看见，路口人山人海水泄不通，成排成片的自行车东倒西歪、支愣八翘，像洪水冲溃的堤坝。透过黑压压的人海，只能影影绰绰看见，支撑银幕的两根桅杆。

完了，肯定挤不上去了。大家像撒气儿的皮球儿、立刻瘪茄子了。刚才一路骑行，兴冲冲喊口号，“抢占无名高地”！“解放冬宫”！这回只能大踏步撤退了，伙伴们嘟囔着小脸儿，鸦默雀动低头不吱声了。不知啥时，祥子把车梯子支上，站在车货架上了。“好不容易把车骑出来了，咱玩儿飞车大赛吧？”

飞车大赛的提议，遭到否决，伙伴们说；可别扯了、纯属逗闷子、开国际不人道主义大玩笑。还说，别看祥子小眼巴叉蔫豆角似的，脚只要搭上车蹬子，踩电门似的，揉揉的，安个尾巴能窜树上去，老快了，谁敢跟他比啊！

祥子属于残疾青年，哦、对，残疾少年。一小感冒打针，被赤脚医生干穿帮了，街道626卫生所，刚从农村抽回的大姐，可能是铁姑娘突击队长，插秧割稻子惯了，出手有点重，一针下去，当场给祥子干麻爪了，一条腿滴啦当啷，后配上似的。他妈抱着祥子遥哪求医，转了一大圈医院，好歹算治好了，不过落下点儿后遗症，踢哩趿拉有点罗圈腿儿，没少让足球穿裆而过，伙伴们笑话说让老太太钻被窝喽。

祥子治病耽误长个了，比般般大的矮一截儿，虽说个头不高，腿脚不利索，校内外登高上树、爬房上墙、跑赛溜冰、跳高跳远，还不耽误事儿，都能随帮唱影跟上溜。特殊才能就是骑自行车，只要摸着自行车，那就像魔怔似的，简直灵魂出窍人车一体。

祥子家有台自行车，二八架子、大踹闸，八成新。不是飞鸽、永久、凤凰三大名牌，是山东名牌，国防，在老家凑够了轻工产品券，从济南托人弄景邮来的。

要是他家所有物件排序，连人带物加一起，自行车肯定名列前茅。给他爸稀罕的，吃饭都抽空回头瞅一眼，那眼神，舔犊情深，有句诗咋说来的，回眸时看小於菟。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儿，迷瞪劲儿还没过来呢，伸手在车座底下掏一把，一团儿黑不溜秋破口罩，有股子呛人煤油味儿，把弥漫屋里一宿的温吞吞被窝味儿彻底肃杀。从车头到车尾，细致摆牙擦，整的像绣花似的，这么说吧，全家六口人，五口人刷完牙了，他刚擦一半。从挡泥板、电镀杆、保险叉，到车圈车轱辘，连车条都根根儿锃明瓦亮，车铃都能反光照见人，车擦的一干二净了，巴拉一下车铃，哗铃铃，清脆的声音响彻楼口，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下班儿回家，进楼口之前，把车梯子支上，叼根儿烟，点着了，饱吸一口，东张西望两眼，然后，把轱辘悬空嗡嗡摇起来，先把灰尘掸干净，再把轱辘缝隙里的沙粒抠出来，扛到楼上，登堂入室。别看屋里十多平米还搪起个二层床，自行车大模大样戳那儿，像家庭成员之一，瞅那样要是会喘气，都能在户口本里填个名。

中午回家吃饭，他妈告状说，祥子在外边挨打啦，他爸滋溜一口散白，吧嗒一口辣椒，头不抬眼不睁，继续吃饭。老半天冒出一句，脑瓜子、开瓢没？没开瓢，就没啥大事儿，半大小子，哪有不打架的。

他妈要喊一嗓子，自行车被刮倒了，他爸“特棱”站起来，筷子一撂，满脸的护犊子表情，“谁？哪呢？在哪呢？”嘴含着饭噔噔跑下楼，轻轻扶起自行车，掸掸车梁烫绒的土，拍拍车座绒穗的灰，歪着脖子，木匠吊线似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造型特滑稽，老远一看，咋地啦，人和车较劲了？狭路相逢勇者胜啊，你瞅啥？瞅你咋地！

一会儿，他爸上前一步，蹲裆马步，俩手平伸，双腿夹住前轱辘，把车把掰正，再绕着转两圈，那肢体语言，像他乡遇故知，就差拥抱了，嘴里似乎还念念有词，缘分哪缘分。事后问了，人当时没念叨缘分哪缘分，是嘴里半口饭没嚼完呢。

他爸对自行车，有著名的“一扛三不骑”，雨天不骑、雪天不骑、阴天不骑，路过小河泡子，必须把车子扛起来，宁可湿了鞋，不能脏了车。祥子想骑他爸的自行车，概率微乎其微，太难了，无异虎口夺食。

可功夫不负有心人，祥子趁他爸上下班的间隙，见缝插针，每天遛一小圈儿，竟练就掏裆飞车绝技，被伙伴们推崇为“杂技英豪神童蔡少武”。他只要摸上自行车，那车子立刻变成有灵性的战马，人车一体浑然天成。他左脚踏车蹬，右脚轻点地，助跑两小步，顺着惯性，兔子蹬鹰，伸腿一弹，塞进梁下，勾上车蹬，单手扶把，一个侧腰大回环，唰！没影了。

进入操场，刹那间，时空错落，跨越远古，南宋比武校场再现；一骑白鬃马冲突迂回若游龙戏水，一杆沥泉枪左右逢源似风卷残云。战马嘶鸣，炮声隆隆，开弓如满月，箭去似流星，分明是岳飞转世，枪挑小梁王。直到他爸隔空呐喊，“小兔崽子，再不回来我蝎死你！”恍然梦醒，鸣金收兵，抹一把额头汗水打道回府，到楼口屏住呼吸，扛起自行车，噔噔噔上楼。

靠陵北街中间有片三角地，三角地有个矮趴趴砖房，房顶铺着黑乎乎油毡纸，怕风大掀翻了，压着几个砖头瓦块，砖头瓦块绑着麻绳，麻绳拴着灰了巴叽的帆布，下边两根光溜溜腊木杆支撑着，一头连着路灯电线杆。帆布凉棚下边，摆着手工敲打的铁盆，盆里污涂涂半盆黑汤水，旁边管钳子活扳子螺丝刀随便摆一溜，一个气管子绑着铁链子，铁链子拴着牛皮纸条，写着“打气一分，童叟无欺”。一低眉顺目老者，头压草帽端坐马扎，面对每天滚滚车流，仿佛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是地域标志性符号；丁拐修车点。

不知什么时候，丁拐修车点多个打杂的，围前围后忙乎，小帮工聪明伶俐，起早贪黑，风雨不误。没错，这是祥子。祥子课余时间偷师学艺，别小瞧这路边的修车点，历史悠久，质量上乘，有口皆碑。每天大小修十多台车子，各种疑难杂症手到病除，祥子相当于进入了军中黄埔，业界蓝翔。

祥子学成归来第一件事，就是给他爸修车，找块破凉席，把自行车倒扣，车把车座三点着地，从轱辘开始拆分，一会工夫，自行车被大卸八块，破凉席上油渍麻花鸡零狗碎，祥子把煤油浸泡的滚珠、轴承、沙碗清洗擦拭，用抹布裹住，摆放在小碗儿似的轴盒，抹上黄油归位放好。再上车架车圈，安上保险叉挡泥板，又用专用扳手，把车条一根一根拧紧调实，最后拿出缝纫机油，每个节点都叫上油，擦拭干净。

像青工技能考试，在人们围观注视之下，祥子利利索索收拾停当，除了个别拧不紧掰不动的，请大人帮忙外，一条龙流程，行云流水，人们惊讶议论，说祥子真是天才工匠。

都知道祥子醉翁之意不在酒，修车是为了玩儿，无论谁找他帮忙修车，必须让他过足车瘾，连老师的车也不在话下。经常有老师课间找他，俯身问作业写完了吗？祥子在同学们羡慕的目送下，走出教室。

祥子最怕有人夸他艺高人胆大。学校围墙有个豁口，破壁残垣，一天，大伙夸他是杂技英豪，敢飞车走壁！他拨开人群，嗖，顺豁口上墙了，在巴掌宽的墙脊上，离拉歪斜踩钢丝似的，竟一直骑到校大门墙垛子，又从一人高的墙垛冲下来，咔嚓一声落地，差点给车子震散架零碎，围观的咵咵鼓掌赞叹。

祥子还经常到田义后边的北铁道，在锃亮的铁轨上练技术，看火车过来了，就从铁轨骑下来，在路基下边跟火车疯飙。样板戏有句词，擒栾平、逮胡彪，活捉野狼嚎，他是追解放、撵公交，跟火车赛跑。

北陵公园神桥两侧，有卖汽水面包的，有杂耍变戏法的，华表旁边，有人用粉笔画个大圆圈，贴圈外摆着扑克、香烟、糖果，招揽过往游客“骑车捡宝”。三分钱一圈儿，骑着自行车，哈腰捡到啥是啥，自行车不能停也不能倒。祥子见围一大圈人，挤进去花钱试一下，呵，这也太容易了，简直探囊取物。于是，第二天又去了，到了第三天，正往人群里挤呢，被人从外边薅出来，搂着小脖儿，来到推白箱子老太太跟前，“皇姑雪糕还是八王寺汽水？任选一个，哪凉快哪去啊，远点走匝，别在这儿跟着起哄了！”

起哄？谁起哄了，咋起哄了？真不爱跟市里这帮人唧唧，还是家门口得混。文化宫演文艺节目，祥子又跟着起哄，黏糊央求也不让进，可气的是，被撵下台阶，竟说，热乎的，别乎门口，滚远点儿煽着！啥？撵谁滚哪，嘎哈远点煽着啊？你不仁别怪我不义了，跟小兵张嘎别的没学会，拔气门芯手拿把掐。他们跑到自行车棚，靠大楼这边广场两侧，举手示意，倒计时，开始；十、九、八、七，起爆！噗，嗤！噗、嗤！噗嗤，噗嗤！瞬间，好几个气门芯上天了，抹身，撒丫子就跑，直跑得耳畔呼呼生风，滋溜钻进防空洞。

第二天上学，高兴劲儿还没过呢，迎面自行车如潮似水，想起文化宫拔气门芯，好玩、过瘾，情不自禁整出声音；噗嗤，嗤、嗤、嗤！有人以为车子撒气，低头查看，还有的停下来，前后寻找。咦，有意思啊，祥子捂住嘴，一短三长，噗嗤，嗤、嗤、嗤，惹得自行车流缓下来，上班的人们左顾右盼低头查找，给祥子乐的，合不拢嘴，一直噗嗤嗤嗤到学校。

祥子骑车技术越来越高，围观的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显摆。一天晚上，在体育场先表演贴地飞行，又来个双手大撒把，大撒把在辽宁大厦下坡骑过， 像后来泰坦尼克号那个杰克，面朝大海，畅想未来，只是没有露丝。今天他看围观人挺多，来个刺激的，大撒把加盲骑。纱巾缠上眼睛后，飞车上马，伸出双臂大雁展翅，可不到一圈儿，有点蒙头转向，找不着北了。咣当，把个学骑车的小姑娘，差点怼主席台上去。

自行车刮碰撞车经常发生，撞架干仗，似乎天经地义相约俗成，像乡规民约。自行车撞架后一般是三部曲，先指责、再对骂、后开打！“瞎呀！眼睛管喘气的，车给撞坏了？”被撞的姑娘家人，不看人咋样，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切换到开骂，显得对贵重物品的礼遇。可惜后来偃旗息鼓，吵吵呼喊也没打起来。关键本乡本土太熟了，拐弯抹角、亲亲里道、三叔二大爷都能论上，拉倒吧，这要是换个地方，绝不能善罢甘休。

班级一同学想坐车，让祥子驮一圈、“自由”一下。自由不是自由主义的自由，是享受的意思，四川话应该叫安逸。另一个女同学，也流露出企盼的目光，祥子一前一后，驮俩同学“自由”。坐前边大梁女生，团乎脸大大的眼睛，是学习小组的组花。祥子到了对女性好奇的年龄了，女生鬓发纷飞香气袭人，乱花渐欲迷人眼，让他有点把持不住。估计女生不用肥皂洗头，用洗发膏，海鸥的。

后坐同学不知咋整的，突然喊脚，脚！脚别车轮里了，祥子一慌神，双管齐下使劲勒闸，前边又喊，手，手！夹手了！祥子彻底懵圈，急了拐弯冲马路牙子去了。路边有个象棋摊，祥子边冲边喊，拐了拐了，直接把下象棋一圈人，撞得丢盔卸甲人仰马翻。组花也实实撑撑的，来个大屁股墩儿，后边同学扣车底下，小蛤蟆似的伸手挠扯，老半天爬不起来，脚，脚还别车圈里呢！祥子大头朝下，脸戗沙堆上，糊啦半片秃噜皮了，咧嘴嘶哈，腰哇！

中学毕业了，面临着上山下乡，祥子不愿意去农村，他凭残疾证，办理了因病留城。把户口落在街道，等候社会安排工作，听说三角地旁边的大五金缺人，他期盼着能进去，成为工人阶级一员。可半年过去了，左等右等没有消息，反正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他会点儿修车技术，在家门口马路边，支个凉棚，办起个修车点。

修车点地方偏僻，路过的不多，活计难以为继。慢慢召来一帮人，整天捂捂扎扎，成为练车杂耍的集散地。一天，来了带草帽的老丁头，他拎个马扎坐下说，孩子，玩儿心太大可不行，咱这是过日子啊！走吧，到我那边儿去吧。祥子红着脸说，咋好意思抢你饭碗呐？老丁头说，哪规定你的我的，都是大家的，大家拿、拿大家！社会资源，良性循环。再说我也花甲之年，该告老还乡了。

祥子搬到了三角地，求人焊了个铁皮棚子，镶了窗框，安上玻璃，门口板凳上摆俩水盆，一个洗手，一个换胎。新买的气管子，拴个铁牌，上写着，打气免费，军属优先。

凡是走过路过，小小不言的小毛病，闸皮子松了、链子掉了、缺油了、少气儿了，祥子从来不收钱。修车点不光手艺见长，主要是人品出众。一天晚上，北风烟雪，祥子收工回家，遇见一女人推着自行车原地打磨磨，车架竹筐还包裹着孩子。一看是车链子掉了，祥子二话没说跪下来修理，全链盒掉链子，特别抠手，又没有工具，祥子趴雪地忙活半个多小时，棉裤都溻湿了，粘着油污的手也冻僵了，感动得女人甩出哭腔，真是遇着好人啦！

社会上曾一度偷自行车成风，有撬锁整车偷，还有卸轱辘、摘车把、拧鞍座，河沟树丛里，被遗弃的车架残骸尸横遍野。新开河桥头，还形成了专门的交易市场，一些不良之徒，觉得有利可图，把修车点，作为改头换面偷梁换柱的销赃点。祥子的修车点，从不染指来路不明的车子，发现蛛丝马迹，直接报告派出所，修车点成为偷车贼的鬼门关。

祥子受到了社会的肯定，有人挖掘整理材料，街道树他“不在城里吃闲饭”的典型，残联评他“身残志坚”的模范。还有人把见义勇为、助人为乐、精益求精的红缎子锦旗，挂在铁皮棚墙上。

他还收获了爱情，那个为了“自由”、坐他车梁夹了手、跌个屁股墩儿的大眼睛“组花”，成了他的新娘。结婚当天，新娘子像快乐的小鸟，跃上了他车后座，幸福的揽腰携手，进入二号门转盘的小楼食堂。人们追问他们恋情起点，祥子说，别看我家哥们多，三代“单”传，都是单眼皮小眯缝眼，为了改朝换代优化品种，找对象就盯住一条；大眼睛双眼皮儿，心灵窗户要敞亮，必须大双！小双、丹凤、斗鸡一律不行。

新娘子开始想敷衍过关，说喜欢祥子谦虚好学，助人为乐，心地善良。见闹洞房的不让啃苹果仪式往下进行，只好真情告白。说祥子送她尼龙绳小鹿钥匙链定情之后，有次坐二等车，后边一搂腰，碰着他嘎吱窝了，自行车立刻左晃右摆，他咯咯咯笑不停，又下车蹲着笑半天，说从小有痒痒肉，就怕咯吱。后来回家听我妈说，有痒痒肉的男人会疼人，就决定嫁给他，人们哄堂大笑，哎呀，什么理由哇，苍天呐，大地呀，这到哪地方说理去呀？有痒痒肉的人，竟成被爱的理由。

婚后，他们生活幸福美满，儿子长大后，子承父业，从修自行车起步，后来加盟个汽车4S店。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就老了。就像歌中唱的，不知道何时鬓角已染霜，不知道何时颜容已沧桑，忽然怀念从前那些逞强，和懵懂无知的年少轻狂。

三台子还是三台子，三角地还是三角地，可路旁没有了红楼房，没有了修车点，也没有围一圈人的象棋摊；马路上，看不见当年那个掏裆飞车的少年，看不见熟悉邻居的脸庞，也看不见田野村庄大豆高粱，更看不见东边的太阳照常升起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看不见遥远天际的地平线。

牛年到了，祥子到了花甲之年，老伴儿给他定做一件盘龙紫锻唐装。他不稀穿，说穿上像个老头子，我又不是老头儿！他没觉得老了，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还想骑着自行车，顶风猛蹬，在西大道耍一圈。

爷，您都老头子了，悠着点儿吧！大眼睛孙子对爷爷嚷道。什么老头子，老什么头儿？祥子使劲瞪起小眼睛，没听说吗？重新分片儿了，我这拨划进青年这堆儿了。告诉你，年龄这块，你爷我拿捏死死的，八十多岁，才是老头子呢。按联合国世界卫生组织年龄划分标准，你爷，属于青年人！按心理年龄，你爷，还是从前那个少年！

　　 辛丑牛年正月初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