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有痕（2）一一风暖鸟声脆，

LXD晓东

　　

带着对生活的憧憬，火车载着我们姐弟驶离了家乡。列车先是向南、后又折向西南方向，隆隆地向前疾驶。车窗外的景物，不时在眼前掠过。家，离得是越来越远了……。

　　经过在广西柳州、黎塘火车站两地中转，奔波了两天一夜，我们终于抵达了广东湛江、叔叔的家。

　　此刻，远方的家乡应该还处在天寒地冻之中吧？而这里，中国最南端的海滨城市湛江，却是鸟语花香，满目青翠。我们置身在春天般温暖的叔叔家，欢声笑语，其乐融融，陌生地感觉很快便消失了……。

（湛江火车站旧照）

我的叔叔

　　在父亲五姊妹中，叔叔年龄最小（小父亲9岁）。我的爷爷奶奶去逝早，长兄如父，父亲便成了家里的主心骨。在父亲的影响和带领下，叔叔参加了地方武装革命工作。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后，创建了桐柏根据地。叔叔于1948年3月，随地方武装编入了中原野战军174师522团。在第四野战军南下进行两广追击战时，又编入四野，随部参加了湘赣战役、挺进广西追击战和广西十万大山剿匪战斗。所在团在广西剿匪中战功卓著，载入四野征战史。叔叔时任522团司令部参谋。

　　中等身材的叔叔，清瘦、儒雅。由于参加革命前念过几年书，参加革命又搞过地方武装，更经历了战火硝烟的洗礼，因此，进步一直比较快。在部队机关工作与历练，处理事情严谨、干练、沉稳。五十年代初，叔叔曾专门回过一次湖北家乡，到过我们家，可那时，我还没有出生。

　　叔叔工作在广州军区生产建设兵团八师所部。1969年4月成立的军区生产建设兵团，全部按照军队建制管理，担负屯垦戍边任务。兵团​下辖10个师（海南7个，湛江3个）、148个团，2个独立营和16个工厂，以及华南热带作物学院、研究院等，号称“几十万大军”。

　　鲜为人知的是，一支从第四野战军、广东军区、海南军区等多支部队抽组，秘密成立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林业工程部队，是最早在海南岛和雷州半岛屯垦戍边的部队。该部下辖林业第一师、第二师及一个独立团。其中，叔叔所在174师522团，被从广西剿匪战场调出，编入到林业第二师序列。他们从最初的屯垦戍边，到官兵集体复转改为农垦总局，再到广州军区生产建设兵团建制，犹如波澜壮阔的历史长篇，一页一页书写而来。

　　新中国刚成立不久，国家即着手组建这样一支特殊的部队，专门担负自主种植生产橡胶任务，完全是为了打破美、英帝国主义对橡胶的禁运封锁，战略意义非同寻常。叔叔算是解放海南岛以后，第一代屯垦戍边官兵中的一员。他们经历了军人、农垦人身份不断转换地变化过程，更亲历了开荒拓土的艰辛岁月，为发展我国的橡胶事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寄到我们家的革命军人证明书）

（屯垦戍边，艰苦创业）

溶入新环境

　　叔叔平时工作繁忙，家里主要靠婶婶操持。婶婶是个医生，人如其名：巧贤。她传承了潮汕妇女吃苦耐劳的特性，勤俭持家，贤淑能干，里里外外忙到晚。堂哥长我一岁，除放假时能在一起以外，忙学业常住校。大堂弟小我一岁，小堂弟小三与哥哥们年纪相差较远，念小学还处在“跟屁虫”的年龄。几兄弟间，我与大堂弟自然而然走得最近，成了最亲密的兄弟和伙伴。

　　由于学校放假，学习上没有太大压力，大堂弟人很本分，又善解人意，便安排时间带我熟悉环境、结识伙伴，爬山、趟河、郊游；带我到连队见识如何种植橡胶树、如何收割橡胶；带我认识知青，与他们打球过招，切磋球艺；带我听老一辈军垦人讲述屯垦戍边，艰苦创业，“一粒种子，一两黄金”的故事。老军垦人为了在海岛上寻找、保护种子，老华侨想尽办法突破禁运捎带种子，为了种子，他们历尽千辛万苦，才换来了今天橡胶树的枝繁叶茂，成片成林。种子的故事，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记忆里。

​ 有人说：生产建设兵团是不佩戴领章、帽徽的部队。亦兵亦民，亦武亦文，亦工亦农，概括得很形象。过去，屯垦戍边的复转军人和华侨是主力军，补入了数十万“老三届”知青以后，这个集体就变得更有朝气，更加充满活力了。“文革”中，军区文艺团体曾全部解散，这些当年“战士歌舞团、战杂、战话、战士队”的专业文体人才，相当一部分都进入了兵团各单位，他（她）们不光登台表演，还搞好传、帮、带，深受兵团官兵的喜爱。为提升兵团文化体育工作，培养骨干，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兵团称得上是一所大学校，这里人才济济，青春似火。琴棋书画，吹拉弹唱，各师团文化生活丰富多彩。体育活动、球赛频繁，各级的球队在当地都是响当当的，兵团篮球队甚至在广东也是赫赫有名。兵团犹如一个大熔炉，特殊的工作，严明的纪律，艰苦的生活，每一位兵团人都在这里挥洒着汗水，奉献着青春。同时，也在经受着意志地磨练。

（兵团战士在学习收割胶技能）

（武装连战士打靶归来）

叔叔用心良苦

　　篮球是自己的兴趣爱好，在兵团这种年青人众多、活跃好动地氛围下，你只要一动，便很容易有施展“拳脚”的机会。放寒假期间，先是子弟之间互相打球，逐渐又与知青“过招”，后来知青与附近厂矿、部队约球，也跑来叫我。慢慢地很多喜欢打球看球的人，都知道我叔叔家从外地来了个“高佬”。可能是广东人普遍偏矮的原故吧，我在群体里比一般人只是稍高出了一些，就被他们视为了“高佬”。其实，那时我的身高只有1.79米。

　　学校快开学了，姐姐也返回了家乡，叔叔找我认真谈了一次话。要求我要好好学习文化知识、学习本领。球可以打，但不能占用太多的时间。中学学业完成以后，能考学就考学，考不上也要参加工作。他还说兵团大，工厂多，愿意留在这里，将来工作也不是什么难事。叔叔和我父亲一样，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人，深知要建设好国家，年青一代不掌握知识可不行。考虑问题，眼光总是放得比较长远。

　　叔叔一番话，给我印象深刻，也使我想了很多。小学时我就是学习好的学生，佩戴过两杠牌牌的中队长（二姐是三道杠大队长），担任过学习委员。但进入轰轰烈烈地运动以后，家庭入了“另册”，父母、姐姐们先后下放，懵懂少年的我，混混沌沌，成绩逐年下降，由上游到中游徘徊不前。现在学业继续，我当然不能辜负长辈们的良苦用心和希望。

（球场上生龙活虎的兵团战士）

（文艺宣传队演出旧照）

超出了叔叔的预期

　　开学以后，学习、生活一切正常，新环境、新氛围，时光悄然在不知不觉中流淌……。五月份，师里突然通知我到十团参加中学生篮球比赛。当时感到十分诧异，通知没说具体的赛事事项，只说集中三天。由于是师里安排的正式文体活动，叔叔自然不会有意见，就这样，我懵懵懂懂地赶到了十团驻地。

　　十团的建设和文化工作，在八师各团中排在前列，是八师的标杆。当我们30名男女学生报到时，师文化科和八师男、女球队的几位主力队员已先期到达。其实，任务很单纯，先集中我们与十团球队打了一场球，后来师男女球队几位主力队员作示范教学，组织我们训练了一天。这次集中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是第一次接受这种有组织的正规集训，感到开拓了视野，增长了见识。

　　十团的子弟沈兵也参加了集训，我们之间很投缘，在十团期间还去他家玩过几次。沈兵的父母亲都是军区战士歌舞团下放到兵团的，父亲拉小提琴，母亲是歌唱演员，沈兵又打篮球又学小提琴，妹妹学钢琴，挺令人羡慕的音乐之家。分手后不久，有消息传来，说沈兵因父母转业，随同转回天津去了。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我们偶然相识，又擦肩而过，失去了联系，他成了我脑海里常能想起的好朋友。

　　一学期转眼就结束了，考试、学校放假。短暂的流金岁月，转瞬即逝，总让人感到十分回味与留恋……。放假后没几天的一个晚上，正吃着晚饭，师文化科王科长来到家里，对我叔叔说：“不行呀，已经反映过了，一定要晓东去呀。师长、政委都批了，要求打出好成绩来。”八师男、女篮是兵团各师中的劲旅，师里自然很看重这次兵团即将组织的少年赛。从他们的对话中，我才知道兵团要举办篮球赛事了，也才恍然悟到，原来五月份的三天集训，师里是有目的的。我还从王科长的话里感觉到，之前王科长似乎已经与叔叔有过一次交谈。

组织上都找到家里了，我又在场，叔叔是个大局观很强、很善于做工作的人。他沉思了一会，对我说：“你自己的意见呢？”我回答说还是想去。叔叔于是说：“去了好好比赛，在队里要听教练的话，守纪律，搞好团结。把课本也要带上，有空多看看书，比完赛回来好好安心学习。”我知道叔叔并不是反对我打球，而是要我处理好学习与业余爱好的关系，不要顾了一头忘了另一头。他除了是从长计议以外，还有与其他长辈不同的感情，他肩上还扛着我父亲所托啊。他怎能没有压力、怎能不慎重考虑呢？

　　只是，叔叔无法知道，他这一松口，以后情况发生地变化，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和考虑的范围，也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粗壮的橡胶树，乳白色的胶汁顺着切口流出）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岁月有痕（1）一一雪落无声，

岁月有痕（3）一一枫红秋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