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 亲 的 脚 步

静如练

父 亲 的 脚 步

——刘氏家族流脉图录

刘守义 撰文

在中国近代史上，曾经涌动着三次较大的民工潮流。第一次为闯关东、第二次为走西口、第三次是改革以来的下深圳。这三次潮涌的趋向，均是由农村转入城市，从贫困奔向富裕，从富裕走向文明。

“闯关东”是中国内地向东北移民的略称，出现在清代，20世纪后形成了移民高潮，其数量之多，规模之大，被当时人们认为“可以算得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人口流动之一”。

清廷以东北为“龙兴之地”，担心关内汉人的大量迁入会损害旗人利益，破坏满族的习俗和秩序。康熙七年（1668）废止了招垦令，推行封禁政策。在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到关外去是违法的，所以取了一个“闯”字，有强行通过的意思。但是到了后来，这个“闯”字，就更多的意味着冒险，只有勇敢的人，抱着必死的决心改变现实生活的人，才能担当得起这个“闯”字。所以说闯关东的历史也是一部励志书。

 

一、父亲的脚步是开拓的

 

我的祖籍在山东。故乡位于黄河的下游，那里的土地贫瘠，人多地少，十年九涝。祖祖辈辈的黄河儿女面对黄土背朝天，终年劳苦也摆不脱饥寒交迫。奶奶早年病故，爷爷沿街叫卖，生计艰难。穷则思变，身为长子的父亲立志要改换门庭而闯荡江湖。一天，俺爹在村头听见一位识文断字的长者讲，关外有一片神奇而富饶的土地，那里遍地是宝，有淘不完的黄金，有耕不完的土地。那里的土地是黑色的，肥得冒油，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这位长者胡子里的故事滔滔不绝，听得父亲心驰神往：“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长者捋了一下胡须接着讲：“那可不是寻常的土地，那里是清太祖的发祥地，那里是皇家的乐土。”父亲情不自禁地问：“那个地方离咱村有多远？”长者屈指一算，答道：“相隔足有三千里路云和月”。

家父：刘东標（1905—1957）

这是父亲生前唯一的照片，被我收藏至今。

慈母：张秀英（1903—1975）。

这一年，我大哥刚刚出生，俺爹怎能舍得离开俺娘和大哥远走他乡呢？然而，大丈夫有志在四方。俺爹还是鼓起勇气，向俺娘坦露了他闯关东的意愿。那是个兵荒马乱的年月，丈夫远离他乡，孤身在外，是福是祸，吉凶难料，俺娘执意不肯让俺爹走，她说：“咱们的日子是苦点，好赖全家人能在一起。”俺爹说：“咱们总不能等着饿死？为了全家的活路，还是让我走吧！”俺娘终于明白了俺爹的心思：“去吧，树挪死，人挪活，我知道你的犟脾气，家里的事情，一切有我。”俺娘的理解坚定了俺爹闯关东的勇气和信心，面对着爱妻和幼儿，俺爹好似薛平贵别寒窑似地依依不舍，他舍不得妻儿老小，舍不得生他养他的这片土地，故乡啊，等咱混出样儿来再回来见你！俺爹告别了他的妻子，亲吻了一下未满周岁的幼儿，毅然推开家门，甩开大步，义无返顾地汇入了闯关东的人流之中。

风华正茂的大哥刘守宪。

长兄刘守宪（1927----1997）

大嫂赵春清

 二、父亲的脚步是坚实的

俺爹凭着一身强健的筋骨，途经燕赵大地，过了山海关后一直向东北挺进，他风餐露宿，历经磨难，一步一个脚窝地来到了当时被称为奉天的沈阳，在中街的一家点心铺里当学徒。由于俺爹手脚勤快，又有眼力，很快地掌握了面点手艺，并得到了店老板的赏识。后来我才明白，为什么俺爹蒸的馒头那么松软可口，原来他是“专业”出身。难怪他经常叮嘱我们：“要凭手艺吃饭，别只会耍嘴皮子。”后来，俺爹又学起做各种生意，从经营文具、针头线脑的小商品开始，逐步积累资金，试开五金行，以至发展到兴办小型工厂加工机械。由于俺爹待人厚道，讲究和气生财，生意很快地兴隆起来。十年后，俺爹回故乡把俺娘和大哥接到沈阳，在北市场附近的皇寺大街购买了三间朝阳的大瓦房和一个大院套。在这个宅院里，姐姐和我们兄弟四人相继出世。一家人和和美美，尽享天伦之乐，俺爹高兴地说：“过日子，过得就是人。”

上照：1961年母亲、姐姐及其女儿玉霞。

下照：1962年守信二哥二嫂与母亲、守春弟合影。

上照为姐姐刘桂荣（1938-----1998）。

下照为18岁的姐姐做了母亲。

上图为1960年姐夫崔耀同（后排）初次来沈阳 。我（中）与守春弟（右）、宝成侄（左），陪同姐夫游览北陵公园。

下图为1992年姐姐姐夫带小女慧娟游北陵公园。

姐姐与亲家母（前排左二）两家人的合影。

上图为我与二哥守信、外甥向平（中）。

下图为我与二哥守信、姐姐刘桂荣等亲人合影留念。

二排（左起）作者爱人、姐姐、二嫂。

后排：（左起）作者、二哥守信。

前排（左起）外甥女、侄女。

我与刘守春弟（坐二排），与宝成（后排中）及侄子侄女合影。

富裕起来的农民不仅能改变生活，也会享受生活。我童年时，俺爹经常携带我们去北市场洗澡、吃饭或看戏。上世纪50年代初，京剧艺术大师梅兰芳来沈阳演出，剧场的盛况空前，我大哥不惜花高价给父亲买票看戏。

建国初期的沈阳北市场百业待兴，日渐繁荣。百货大楼人来客往，个体商贩生意兴旺。文明与愚昧在这里碰撞；传统与时尚在这里交融。富裕人家自有消遣的乐园，没钱的主儿也有自己开心的场所。唱大鼓的，说评书的都有人捧场；戏园子隔三差五地更换戏码，电影院屡映新片，几乎天天客满。饭馆门前迎客声、沿街的乞讨声、商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遥相唱和。商场里的留声机不时流淌着评剧《小女婿》和京剧流派唱腔的旋律，北市场融休闲、娱乐、商贸为一体，营造了雅俗共赏、独具一格的市井文化。

俺爹一生爱穿布鞋，他的消费观念是舒适和耐用。他穿的布鞋是礼服呢鞋面，圆口型，千层布底，还掌着桔瓣式的鞋钉。他的步伐坚实有力，同时伴随着“踢踏”、“踢踏”的鞋钉声响，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平时我们兄弟在家玩耍，只要听到踢踏声，便立即停止游戏，马上去复习功课或从事家务劳动。俺爹在家里是绝对的权威。

我四岁那年，第一次跟随俺一爹回山东老家，为已故的爷爷办丧事。灵堂设置得庄严、肃穆。俺爹身着孝衫，哭得惊天动地。他边捶胸顿足呼唤爷爷，边责备自己回来迟了，悲切的唢呐声传遍四乡。十里八村的乡亲纷纷来吊唁，爹把成面袋的糖果分给乡邻和他们的孩子们。又在庭院摆下酒席招待村里的老老少少，人们推杯换盏，都向俺爹投向钦佩的目光。此时，父亲在我心中的形象非常高大，他不但孝敬老人，而且仗义疏财，真是条典型的山东汉子，他为列祖列宗争了光，为爷爷奶奶争了气。

从此，乡亲们来沈多是到我家落脚，俺爹皆是热情接待。记得有一位乡亲在沈阳念大学，因病辍学，俺爹帮他治病，又帮他负担学费完成学业。

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旧中国农民信奉神灵。以前，我家过年时，俺爹总要供奉“天爷”和“财神”，祈求神灵保佑全家平安、保佑生意发财，但是我所崇拜的却是俺爹。父亲有胆有识，敢做敢为，是父亲给全家带来的幸福，如果没有他勇闯关东的壮举，不知我们要在贫苦中挣扎多少年。父亲也是我心中的偶像，所以，每逢春节，我们兄弟都要以磕头的方式向父亲拜年。

18世纪西方的工业革命，带来了欧美等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发展和军事的强大，1950年，美帝国主义发动了对朝战争，战火很快烧到了鸭绿江边。当时，辽沈大地处于紧急的战备状态，敌机每日在空中盘旋，我和哥哥们在院内挖好了防空洞。听二哥说，美国不但有飞机大炮，还有导弹、原子弹，这些武器的杀伤力和破坏力可大了，可残酷了。我听后，感到很恐怖，到了晚间，市内防空演习的警报笛声一响，吓得我立即钻进父亲的被窝，躲进俺爹的怀里，我感到：只有俺爹被窝里最安全，父亲的被窝就是防空洞，就是避风港，父亲就是儿女的保护神。

从此，父亲竟成了我生活中效仿的楷模。有一天，我家的大黄狗咬伤了胡同口的罗大婶，父亲一怒之下，剁掉了爱狗尾巴。由此，秃尾巴狗竟成为区别其他人家狗的显著标志。于是，我也学父亲把我家的小黑猫的尾巴剁下，没过多久，这个可怜的小生命在我的屠刀下便一命呜呼了。

俺爹崇尚文化人，他曾请有学问的人为子女取名，为我们在“仁义礼智信”中选择名字，忠孝传家，团结互助是父亲对我们的期望。

童年时，我很顽皮，有时也耍小聪明钻俺爹的空子。那年放暑假，我好像脱缰的野马，玩了个昏天黑地。转眼间假期结束，由于我贪玩耽误了复习功课，作业没有做完。临近开学的前天晚上，急得我熬红了眼、累弯了腰也难以写完沉重的假期作业。无奈之下，我向哥哥们求援，请他们帮我写作业，但立即遭到了哥哥们的拒绝。于是，我向父亲告状，埋怨哥哥不帮助我学习。俺爹听了十分恼火，指责哥哥们：“你们不帮你兄弟，那么你们还能帮谁？”弄得哥哥左右为难，哭笑不得。

上图为三哥守仁（前左）起外地工作。我与二哥守信、大侄前来送行。

下图为中年的三哥守仁。

1971年，三哥守仁从四川来沈阳探亲，兄弟团聚的合影。

前排（左起）三哥守仁、大哥守宪、二哥守信。

后排：（左起）侄儿宝成、作者。

1972年，我与姐姐刘桂荣（后排中）、二嫂（后排右）及侄儿们在我当时的工作单位（现为辽宁人民艺术剧院）门前合影。

小弟弟刘守春（1948—1971）中国人民解放军烈士。

上为守信、守仁、守义在故乡与叔叔、堂弟（左一）根春合影。下为我们哥仨与姐姐合影。

上照左起：宝成侄、二哥守信、姐夫耀同、守义、外甥向平。下照为我与姐夫享受丰收的喜悦。

上图为我与外甥向平。下图为外甥媳妇玉兰与舅母淑娟。

我与外甥女全家合影。

大姑素兰喜欢侄儿小虎。

我与聚成侄去洗温泉。

三、父亲的脚步在回响

 

最近，我欣喜地看到央视热播的电视连续剧《闯关东》，让我们重温了祖辈落根东北的历史，感到非常亲切。从剧中主人公朱开山一家闯关东的故事，使我们看到父辈们闯关东，就是一部血泪史、一本励志书。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在民间流传的闯关东的故事中都是因为在家乡实在过不下去了，才会豁出命闯关东，是比等死稍微好一点的选择。那些闯关东的人，除了对关东的富庶充满了憧憬之外，而更多的是饥饿、战乱、土匪和途中不可预料的危险，处处充满着恐怖。就像剧中表现的那样，任何一个磨难都可能轻易地杀死这些逃荒者。当年与俺爹一起闯关东的三叔就惨死在抚顺的煤洞里。俺爹闯关东的经历虽然没有那么壮烈、那么传奇，但是他勇于闯关东的胆识和魄力还是值得我们晚辈人钦佩的。

东北大平原的土地肥沃、资源丰厚。能够顺利到达关外的山东人，只要不馋不懒就能有口饭吃，要是再勤奋一些，就能有一分家业。当然，在他们富足之后又会面临新的问题……

因为人到中年，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期，同时也是矛盾集中，压力最大，感情阶段。有很多人在这个时期由于承受不起生活的重压，而悲观失望以至精神崩溃，走向绝路。这是非常可怕的人生阶段。俺爹从一个普通农民，成长为一个民企经营者。他的一生有业绩，也有遗憾。俺爹虽然离我们远去，但他的脚步声依然在我们耳边回响，他的开拓精神，永远激励着我们在人生的道路上不断地进取和攀登。他的经营意识，不正是我们当今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的宝贵财富吗？让我们踏着父辈闯关东的足迹，不断地去开拓生活的新天地。

 家和万事兴

人勤百事旺

老父亲是中国千千万万、普普通通父亲的缩影。父辈们勤劳、朴实、正直、善良，为了子女，为了后代，沤心沥血、辛苦一生。如高山，撑起了家庭的一片天空；似明灯，照亮了子女前行的道路。伟大的父爱，就是一本厚厚的人生教课书，父辈身上的优秀品质值得我们永远的怀念和铭记！

在此，向伟大的父亲致敬！

愿崇德向善、奋斗向上、和谐向爱的刘氏家风永流传！

二哥守信（沈阳轻工三厂前厂长），幸福的晚年。

人到晚年的老哥仨：（左起）守义、守信二哥、守仁三哥。2018年的照片为哥仨去四川达州探望亲人。

三哥刘守仁原为山东菏泽发电厂高级工程师。

三哥守仁的全家福照片。

刘守义的全家福照片。

我出版的散文集《岁月如歌》、评论集《高山流水》先后获省级奖项。

上图为大哥守宪长子刘宝成侄（右三）在辽宁戏校排戏时的照片。下图为宝成与晓扶合影。

刘宝成：辽宁电视台一级导演在工作。

姐姐的女儿、朴实、善良的外甥女崔玉霞。

姐姐的女儿、外甥女崔慧娟：凤凰卫视有限公司北京管理公司总裁。

三哥守仁的女儿、清纯靓丽的侄女刘芳：国家电网国网技术学院高级经济师。

大哥守宪的孙女刘艾于北京国际关系学院研究生毕业，在法国获得语言硕士。上照为大哥的孙女和法兰西的洋姑爷（核物理学博士）。

《锦州晚报》2009年10月9日对我家三代人的报道文章《刘家三代人的奋斗史》，共两大版。

金秋喜乐汇 ，辽鲁一家亲。

2020年11月3日晚上，刘守义在沈阳红櫻桃酒店举办了辽鲁亲友联欢会。

外甥崔向平、外甥媳妇李玉兰。

上图：玉霞与士军合影。

下图：玉霞与士军的全家福。

侄女刘素兰、侄媳妇刘淑红、侄媳妇吕淑萍。

左为姪子刘聚成，右为姪子刘虹。

刘守义开宗明义，感恩亲友，诚情沈聚。

崔向平（守义外甥）代表齐鲁老家一行六位感言，沈城欢聚，说家史奋斗与成功，叙亲情传承好家风！

守义和向平对唱豫剧《朝阳沟》的选段，有趣味，浓浓家乡韵，共话辽鲁情。

挚友张文渔朗诵守义的诗文《华为赞歌》，铿锵有力，激情飞扬。

左为辽宁戏校时的守义，右为省样板戏学习班时的守义。

上为守义的样板戏演出照，下为守义进入省新闻单位照。

上图为守义任职省电视台，下图为守义演出《武家坡》剧照。

上图为守义与淑娟的结婚照，下图为近照，和平盛世老来福！

我们与女儿的一家人。女儿刘畅与女婿许多均在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分别任导演与作曲。

1986年刘畅考入辽宁省艺术学校。1992年考入中国戏曲学院。现在中央电视台工作，任《生活》《非常6+1》《向幸福出发》等栏目导演或主编。

上图为女婿许多在工作间在创作，下图为2021年央视春晚上许多的音乐作品。

守义与女婿在央视文艺晚会直播现场。

我们与儿子一家人。儿子刘贺在北京表演团体任职舞美设计。儿媳祝歌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现在首都某公司任管理工作。

2021年央视春晚的金牛是刘贺参与设计制作的。

携手向未来。

我与外孙小虎。

小孙子转转很有艺术细胞。

作者刘守义：祖籍山东省菏泽地区成武县，1945年生于沈阳。先后毕业于辽宁戏曲学校、辽宁大学中文系。原辽宁电视台一级编导。曾任文艺部主任、副台长。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书法家协会会员。辽宁省老教授协会人文社科委名誉会长、辽宁省老艺术家协会理事。1967年以来发表近百篇诗歌、散文、文艺评论等在省内外报刊杂志上。2011年散文集《岁月如歌》获辽宁省优秀散文一等奖。编著论文集《高山流水》获辽宁省老教授人文社科奖。论文《弘扬优秀传统文化，办好电视戏曲节目》获辽宁省广播电视优秀论文一等奖、全国广播电视优秀论文二等奖。

静如练 编制

2021年2月20日

於沈阳 成绮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