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里谈情人

知秋

情人这个词，本质上来说，其实蛮优雅的，非常古典。字面上看，也很美好：有情之人，有情感之人，有情义之人，有情谊之人，有情意之人。重点，就是一个情字，抽丝剥茧，也离不开蚀骨浓情。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身在红尘，缘份中总有一些遇见，不早不晚，恰好奔赴一场心有灵犀的擦肩。像一首抒情的曲子，让人油然而生喜欢，即便不让心去触碰，但美妙依然向外辐射。意料之外，无奈深情。关键是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无论如何都是可以被原谅和被谅解的。虽然，在下并不提倡。

情人，起码是有情之人。他她之间，有思念，有拥抱，有激情，有泪水。起码是情深之处，忘乎所以过的。曾经的情人，想起来也应该是淡淡惆怅，满满回忆的。曾经和你在一起，终生没有后悔过。爱得毫无保留，是对相遇最大的尊重。也是最有底气的情人关系，可以毫无保留地爱你，亦能从容不迫地失去。

而现实生活里，情人关系则大多是错乱的，混淆的，滥用的，歪曲的。

虽然，我不愿我是谁的情人，亦不希望谁是我的情人，但，甭管从理论角度还是从情感角度来看，我对“情人”这个物种，都不是特别排斥。我的“不排斥”，却确仅限于真正意义上的“情人”关系，而不是假情人之名，行苟且之事的类型。

我的意思是，情人关系应该是有底线的。婚姻关系的底线是忠诚，甭管精神的还是肉体的抑或物质的。而一旦出轨了，那么情人的底线则是：不亏欠，有情义。应该是仅比婚姻关系的底线稍差一点点而已。

不亏欠，指的当然是物质上的供养。情人不是嫖妓，其实质更类同过去年代的妾，或者说是“小老婆”。辜鸿铭的“茶壶理论”，将男子比为茶壶，将女人比为茶杯，他认为：一个茶壶可以配四个茶杯，绝对没有一个茶杯配四个茶壶的道理。辜氏理论蛮符合遗老遗少们左拥右抱的心理，于是拥趸无数。于是，那个年代，小老婆们层出不穷。好在，遗老遗少们都很阔气，养得起。

旧风过去多年，世界流行的现代文明，让小婆们终于渐次退出历史舞台。但其实，中国男人的骨子里，是心有不甘的。于是，出轨盛行，情人盛行。辜氏理论再次被无数男人，从故纸堆里翻出来，如获至宝奉为葵花宝典，用以反驳质疑，并为自己的出轨行为找到“合理解释”。振振有词、明目张胆、捶胸顿足、大言不惭（呃，也不嫌呛得慌）。

就算、姑且辜氏理论歪理可行，但我好奇的是：你确定自己茶壶里的水足够多到均摊在四个茶杯里么？ 你确定自己茶壶里的水，能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按时滋润每一只茶杯么？辜氏做的到，你，确定自己行么？就你那点薪水？就你那点智商？就你那点道行？你确定？

《庄子集释》卷六下《外篇•秋水》北海若曰：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

一般引用这话的语境，都是高高在上、很鄙视的态度。但其实，要我说，夏虫和冰并没有哪个更高级，只是彼此不在一个季节，所以，互相之间不存在共同语言而已。

落实于我今儿的话题，就是：两个层次、级别、境遇都很难门当户对的男女，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提要求、有欲望之前，都应该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看看自己的斤两跟对方是不是匹配，如果根本错位得太离谱，不在一个季节，不在一个年代，甚至不在一个“国度”，就别寒碜自己了。

鱼找鱼，虾找虾，麻雀找麻雀，凤凰找凤凰，才是真正的各得其所。说白了，就是，品种不一样，站的位置不同，见识眼光圈子等等都有差异，融合度基本为零。还是，想都别想了。

即使单纯就性谈性，那么，男人中不乏有性瘾者，女人里面也有，个人爱好谁也无权干涉，不过，千万要找对人，才能彼此心照不宣互为表里甚至不亦乐乎。

旗鼓相当、棋逢对手很重要。下棋如此，感情亦然。不在一个重量级，根本没有交手必要。我的意思是说，被男人追求、喜欢、倾慕，女人心里未尝没有半点欢喜，但这个欢喜，也要看对面站着的究竟是人还是一条癞皮狗。

撩骚也是讲究品级和格调的。男人撩得好，于女人而言，是赞美，是褒扬，是享受；撩不好，于女人而言，就是羞辱，就是贬低，就是骂人。碰上后面这种男人，彼此差距越大，越等于脏了女人的耳朵和眼睛。每一个汗毛孔里都是看不上，真都说出来，怕你得找地缝钻的。

再进一步深究一下人性本身的话，不妨引用木心先生的文字：从前的人，多认真。认真勾引，认真失身。峰回路转地颓废。嗯，很多时候，在很多方面，认真的样子都是最有品味的，包括撩骚，包括调情。而现在很多男人，连认真勾引都不肯。其实是不会。刚从电影里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就出来卖弄了，跟耍狗熊一样。真的，还是算了吧。

我的意思是说：哪里有娶了妾、养了小老婆，不给物质供养的道理？哪里有娶了妾、养了小老婆，还寄养在娘家、甚或是别的男人家的道理?

由别的男人供奉吃喝穿戴，而自己仅仅负责C她？哈！如此惠而不费，简直比嫖妓还要省事省心，嫖妓的话，不付嫖资都说不过去吧。而情人、小老婆，怎么也要有别于妓女吧？

呃，别耍小聪明，“有别于妓女”的意思，根本就不是“谈钱伤感情”，而应该是“只要你要，只要我有”好吗？！

根毛不拔，还“谈钱伤感情”，怎么想，都觉得太混蛋、太欺负人了。“谈钱伤感情”？哎哟喂，您也太抬举自己了，不是高尚的人，最好甭说装B的话。这也是情人底线的构成元素之一。

我的意思是：“谈钱伤感情”，这话，您怎么不回家去，跟自家正宫娘娘说？她不才是最纯洁的关系么？这么纯洁的关系不也是要真金白银一生奉献的么？都在红尘行走厮混，谁比谁傻到哪里去呢。

哪怕为了和谐社会，就算不破旧立新，但良心范围内的礼物、零花钱等等，总该是持续不断才更像样子——这已经是省得不能再省了。

古人用字，很讲究韵意，比如“调情”这个词，真是个婉转旖旎的词，风雅得很，也香艳得紧，是为“风雅的香艳”。风雅，是因为调情的基调多情、少欲。雅而不俗，才能把情，调得缠绵；香艳，是因为再多再浓的情，也脱离不了欲的底色烘托，情分，最终要融入感官，才能修成正果。哪怕，大多，只是“擦边球”。“调”字，“言”旁，配以“周”，合起来理解就是说话要说得周到圆满——周到圆满地去调理、调剂、调停情感。

调情不是调戏。调戏是很轻佻的一个词。是指戏弄、嘲谑、玩耍。是逗你玩、开玩笑，甚至是挑衅与捉弄。恶意虽非显而易见，但善意绝对乏善可陈。觊觎之心每每昭然若揭，逮着机会就妄想以不承诺、不负责的方式，蚕食鲸吞。只有把对方当成“玩意儿”的时候，才会闲极无聊漫不经心地去调戏。跟戏谑小猫小狗差不多，解闷儿开心罢了，过后丝毫不会放在心上。

如果连情人节、生日、新年礼物的开支都犯难、都觉得划不来不上算，那么，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奢谈茶杯理论？应了那句俚语：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所以说，人性凉薄，从来如此。自诩“深情”，也难敌真相拷问。

假以时日，等你老了，“记忆殿堂”的门庭，难免要冷落萧瑟、残破荒败，并终至沦落成记忆的停尸房，然后再成记忆坟场。那时候，“谈钱伤感情”，站在这么缺德的话铺垫编织的情史废墟上，扪心自问，你该如何凭吊自己的人生呢？那么狼心狗肺的人生？

感情这东西最难调。调情就不一样了。调的不是麻将不是鸡尾酒也不是三合油，调的是情意、情绪、以及潜意识里的念头等等，谓之“感情”。换言之，必得男女双方早就有暗通款曲的意向，眉目传情不是三天两早晨了，然后才有情感和情意可调。

感情这东西最难调，要把两腔经年累月孕育滋养出来的、不同质地格局的灵魂，调得郎情妾意莫逆于心，急不得，慢不得，躁烦不得，怠惰不得，要轻拢慢捻抹复挑，要迂回曲折若即若离，要彼此细细打量来回斟酌，要有意无意层层叠叠地加暧昧滤镜，要似乎近在眼前，又仿若远在天边。

情，不调无以融合，否则，再贴近也是咫尺天涯。调得过分乔张做致，又太像欲望的招牌。既然是“调”，就不会是两肋插刀、刎颈相送般激越夸张，力道的拿捏便有讲究——需一点一点试探性触碰彼此的底线，并慢慢拓宽。近之嫌浓，远之则无；过劲儿会失之淫欲，少力也难免显得寡淡无味；稠了得加水，薄了要加料儿，太甜会腻，太辣也没地儿下嘴……

形格势禁，想要调得身心轻透，又不至昧了元神，除了随时随地因地制宜添油加醋，还蛮讲究技巧和灵慧的。

最好的调情永远都是——在眉来眼去的过程里，迷雾渐散，拨云见日，男人日复一日成为女人私下炫耀魅力的身价，女人则成为男人偶尔吹嘘本事的商标。

最好的调情永远都是——我不是非你不可，你也不是非我不行。但会心处，你竟仿佛是我的万顷良田，我恰好就是你的花好月圆；而散场时，彼此也可以假装不过是一场误会——俩人的关系本来似乎不止这样，却又只能这样。

再讲究的调情至多也只是到此一游性质的，也会支付门票，也会为一顿饭费或者鲜花红酒香水首饰之类结账买单，但归根结底仍然仅仅是偶一为之，骨子里终究难逃玩票的底色，不定哪天哪个时辰哪句话谁不爱听了，就会成为彼此交往的墓志铭。

而实打实的爱情，本质上则必然是互相托付全部身家性命的，不仅得掏心窝子，还得掏钱夹子，甚至掏命根子。来不得半点闪现腾挪，更遑论琵琶别抱，宁无半点暗室之欺——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应该归你所有，包括我自己。

调情么，比调戏正经些，不至于太露流氓相，但，又确实比真正的爱情少了太多情真意切。所以, 可以亵玩，太较真就没必要了.....

在感情表达这件事上，我极其不喜欢不清不楚的试探，不管是语言还是肢体上的。那种似撩非撩、跃跃欲试，会让人觉得这个人对感情不认真。不管其真实原因是不自信、还是某种自保。

总觉得，表白，一定要有仪式感，不像说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样随意，而是正经的一句“我喜欢你”。但有时候，突然喜欢一个人是假象，可能因为刚好夜色不错，一瞬间照得她的脸格外美；也可能因为你突然脆弱，陪在旁边的是他。而这样的喜欢通常经不起推敲。

所以当你决定表达自己的喜欢时，应该要想清楚，自己的感情有多少，够不够格去表白。爱我十分，那就表达十分；喜欢我三分，那不用让我知道。

感情这事互作用很大，有很多人爱得小心翼翼，而认真的表达，是心的敲门砖。不喜欢了就要认认真真告别，就像喜欢的时候要认认真真告白。

要磊落地在一起，正式地分开；体面地在一起，清清楚楚地分开。要成为一个有纪念意义的人，不要仿佛不曾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不要仿佛彼此从来不曾互相喜欢过一样。认认真真，有始有终。

说完物质的不亏欠，也要说说生理需求的不亏欠。一个茶壶四个茶杯？在下不才呢，怕也是情 色影视资料看得比较多，在男女性 事方面，还从来只见一个女人能够同时满足多个男人，基本上没怎么见过一个男人能同时满足多个女人的。

那么，从这个角度来说，辜氏理论似乎完全就应该颠倒着来了呢。关于这个，不知道男人怎么看？好吧，我的意思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在任何时候，在任何人，那都不是事儿，问题是，您也得有财力资本和身体资本，才行得通嘛。

如果，我是说如果，以上两种，阁下全都资源匮乏，那么，最最退而求其次，做情人，做得有情有义，也算有可取之处。

比如婚姻之外，相对的情感专一 ；比如发自心底深处的疼惜与呵护，她有所求，你能力范围内，必有所应；也比如尽可能抽出时间陪她，懂得她的等待、理解她偶尔的蛮不讲理、看得到她内心的煎熬、辛酸以及苦楚。不为难、不刁难，把她真正当作“自己的女人”来惯着、宠着，一个差了点名分的“自己的女人”。这总可以吧？！

不辜负，是对情人关系最起码的要求。这就是所谓的最浅层次的“有情义”了。

我说的，是情义，不是情意。情意是涵盖在情义里面的，一字之别，天壤之别。一个“义”字，说的，是担当，是男人的血性，还有品格。

再说白点吧：养不起小老婆，不要紧；生理素质差点，也可以原谅， 但起码、起码、起码，遇事别跑，别推卸责任，别矢口否认，别拔 屌无情（这可是莫言大人的名言哦），要是连这个都做不到，还情人？屌 人还差不多。

此外的所有，无非都只是玩弄、滥交而已。要是非不要脸地冠以情人之名，我听了，是会吐的。

在下的意思是，真正的“情人”，其实是罕见的。目之所及，媾和而已，利益交换而已，矫情而已。无非假了“情人”之名，行苟且之事，或者打发寂寞无聊。不配，并且玷污。太羞辱这个称呼了。

设若，真的是“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那么，多少年后，回想起来，理想情人关系，至少可以有这样的诗情画意——

岁月的年轮，马不停蹄一波一波地将彼此追碾得越来越身不由己心力交瘁。走过的路，走过的人，都已经渐行渐远。我们血肉模糊，我们麻木不仁，我们哑口无言。

那些陈年往事，星罗棋布于生命的咽喉要道、十字路口、阴山背后，或虎踞龙蟠张牙舞爪，或支离破碎如泣如诉，或小桥流水浅吟低唱。全都无由追溯。

只是，这样清冷的暮冬午后，手指冰凉，难免想起昔日温暖于怀的点滴温度，就有点布尔乔亚式的伤感了。

说明：

1、由于篇幅所限，行文方便的原因，本文仅从男人角度题解。相关道理，其实男女通用。

2、本文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