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母亲

青子如黛

朋友圈里有几个好友在看完贾玲自导自演的贺岁电影《你好，李焕英》后，进行了推介。年假很单纯，吃吃睡睡，玩玩乐乐，没什么紧要的事。于是，让女儿在几乎每个场次满堂红的下午场，买了三个不连座的位置观看了电影。电影以老套的穿越、老套的亲情铺陈，但它触及灵魂的真诚、温暖和感动，将观众的心击得落花流水，让人在90%开怀大笑的情节后的终场或泪目，泪点低者唏嘘不已，甚至听到人嚎啕大哭。我不是因为泪点低，而是和贾玲一样有一份不完整的母爱及贾玲视角中的母亲描述：“母亲在我的印象中，从来没有年轻过，好象一直都是为我操劳而宽容的中年妇女形象。”深深地触动了我。

母爱是世界上最动人的情感，最能戳中人们内心柔软之处。就如我。很久没有细致地回忆三十年前的枝枝节节了，母亲的声音、形象都似乎遥远了许多。但此时，泪水又一次洗刷了那层纱、那层雾，一切景象又生动、鲜活起来。这是我第二次写母亲。

我的母亲，去世时42岁。虽然她的名字叫花娇，可因长年劳作的原因，她皮肤黝黑，额前、下颌、手脚都布有伤痕。满头青丝、五官周正却从没花一样的娇颜。

记忆中母亲一生所穿的衣服，颜色单一而固定，每件可数。夏天，白色的确良短袖衬衫两件，从新到旧再到打上补丁，只增了三轮。秋冬一件草绿色的毛衣、一件黑色的毛衣，再一件普蓝卡其外套，再后来添了件黑色的呢子大衣。出嫁时的一件花棉袄。这就是母亲整个人生的行头。并不是因为没有面料，而是节俭。母亲是养女，出嫁时，因做闺女，勤劳乖巧，养父及自己的阿姨同时做为娘家人，按习俗准备了两份嫁妆，到她去世时，还有整整一木箱新布料。

她去世前，没日没夜痛得呻吟不止，却不忘记叮嘱我：“女儿，妈妈死了，不要怕。妈妈在世是好人，死了也是好鬼，我睡的被子、枕的枕头、穿的还好的衣服都不要烧了。家因为我治病，已经一穷二白了，那些还好的东西。你们大胆地用吧。”她的离世，不是因为忍不了病痛，而是因为太穷，不想再拖累这个贫寒的家。她选择了归途。第三轮的白色短袖我穿着上师范读书。母亲，自你离开以后，你的女儿，少年老成的我们，似乎没拥有童年，没有可肆无忌惮撒欢的依靠，小小年纪为了家要算计这，要经营那，为了撑起这个家，多少的酸甜苦辣，委屈只能自解。我们的痛苦，我们的悲伤因为您的爱，你的托付蜕变成了勇气与力量。

记忆中的母亲是个文化人。在穷乡僻壤的龙湖小村落，让所有子女都上学的人家，屈指可数。母亲就让五个子女都上了学，而且即便是她忙农活到昏天黑地，晚上，在15瓦的电灯下，总是口头过问我们所学的知识。到小妹妹读书之时，她更是关切得紧。有时，她还会与妹妹一起背诵她小时候也学过的课文。比如，印象最深的是同背《小猫钓鱼》。

记得有一次，姨妈家的女儿来访亲。很是羡慕又心疼地说：“姐姐，你真的不简单，这么多孩子，特别是四个女儿都让读书，以后肯定会有孩子有出息。就是你大人太累了。”我快答到：“现在的女孩子都应该学文化，以后才能过上好生活！”后来等表姨走后，妈妈可能因为又累又气急了，打了我一顿，道：“谁说大人一定要让孩子读书，你看我们邻居的女孩子天天上山砍柴，下水劳动。你这死妮子！小学毕业没考到全校第一，不要想读初中。”当时，吓得我大气不敢出，是呀，哪个邻居家的母亲有我的母亲累呢？我的老爸是木匠，长年在外做手艺，家里家外都是母亲一个人操持。

1985年小学毕业考试的那个漫长的暑假，因为担心考不到第一，忧心忡忡，闷闷不乐，加上天天干农活。人变得又黑又瘦。细心的母亲觉察到了这些，没有说半句松口的话。但沉静的她却让木匠的爸爸早早地打了一个上中学的小木箱。随着小木箱配的小锁落成。我能上中学的愿望要实现了，于是，干什么活都不觉得累，整个心里时常雀跃着。满心的欢喜。虽然最终我升学考试的成绩不是第一，是第二，但如愿地上了中学。母亲，虽然您的生命停留在42岁，但我们一直珍藏着你对我们深沉的爱。

母亲对自己很节俭，但对父母、子女、亲戚却很大方。因为是送养的关系，母亲一直对两边的父母很感恩、关爱，年节孝敬的东西总是早早准备齐全，把五个子女及大人分配好同时两走动。那个年代猪肉是个稀缺品，我在龙湖中学读初中时是寄宿生，每周六下午回家，每个周末，母亲固定会上街买上一到两斤的猪肉改善伙食。肉被分成了两份。皮及少量的肉通常是用薯粉做肉圆，全家人一同吃，但几乎没见过母亲正式地端上碗吃。唉，悔恨、愧疚……年少的我们，没能把自己碗中的美食分给她。如今，等我们懂得时，却是“子欲养而亲不再！”还有一大份肉是为我们一个星期的带菜做准备的。我读中学时，姐姐、弟弟也同校。为此，带菜应该是妈妈觉得最头痛的大事、难事。尽管孩子众多，还都是只读书不能参与做农活的闲人。母亲还是用智慧与勤劳，让我们每星期的腌菜里，挪菜里、萝卜丝干里有肉或排骨。我们的菜也成了同寝室同学艳羡的对象。

农村人，要记住别人的好，很纯粹，无非是吃与穿的恩惠。母亲，给予了我们生命及对生活的态度，让我学会了如何去爱：自己吃点苦、吃点亏算不了什么，一切都会在时光中得到和解。

贾玲电影中的穿越，其实就是我们内心的那个梦、那个有缺憾的梦。离开影院时，我哭得稀里哗啦，泪如泉涌，女儿连为我擦去泪水，无言，她懂，我也懂。

一个平凡的女儿与平凡母亲间的爱在流淌……

母亲！我很好！你好吗？

我是夏姐。

梨花盈盈枝头闹，

纸短情长意绵绵。

莫道知恩来报早，

一别已是天涯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