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灯笼

诗意人生

打灯笼

打灯笼

年关已至，夜色袭来。四通八达的高架桥腾空而设，仿佛一条巨龙，通向了城市的各个方向。道路两侧，高楼林立。楼房都被披上了彩色的外衣，在夜色中一片璀璨。黑色的天幕下，闪烁的灯光，歌颂着盛世的华美。灯光很美，很炫，但街上不见人迹，除过车辆急速行驶过的声音，四周安静得让人感觉有些窒息。萦绕在我心间的总是“淡淡”二字，一丝愁绪将我带回到小时候……

小时候，家住山里。四周的山，仿佛一个摇篮，把小村呵护在怀里。老天的脾气很温和，冬天不冷，夏天不热，春花怒放，秋果狠结。美中不足的是村里不通电，过年走家串户靠灯笼来照明。

年关来临，家家要挂灯笼。我家的灯笼，一般是由父亲用竹子自制的。他在圆圆的底座上烫出四个洞，把劈好的四根细竹条轻轻弯成扁弓形，交叉穿过那四个孔， 底下用铁丝交叉固定。一番忙碌，父亲的手经常被竹刺扎破，往外冒血，他从不吭声，只是在忙完后喊过母亲帮他挑刺。灯笼的雏形完成后，外面要用纸来糊。

糊灯笼是技术活，纸要裁好，糨糊要抹匀，粘时要稳准狠。这是细致活，非手巧之人干不好。我们家每年都是母亲在干这个活，我们只在边上看就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善剪窗花的母亲，先用剪刀剪出绿色花边，再拿切菜刀裁好红纸。剩余的纸剪成小条，作为灯穗备用。她把盛在大饭勺里的稠稠的糨糊均匀抹在红纸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纸粘在竹条上。先只能粘一边，让人扶着竹条，然后小心把纸拽平展，再把另一边慢慢粘上。粘好红纸，大的工程就算完成了，我妈又在灯笼最上边粘上绿花边，最下边贴上绿穗子。大片红配小点绿，格外好看。两天的功夫，家里的台阶上放满了灯笼。一对大的，好多小的。灯笼在房阶上冲着我眨眼，撩拨得我的心直痒痒。

夜晚来临，大红灯笼挂在高高的屋檐下，仿若一位红裙绿纱的女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灯笼里蜡烛的火焰闪动着，在静谧的夜色中诱惑着我，让我的心蠢蠢欲动。我知道，一年中我最期盼的时刻来了，该打灯笼了！于是，我手提插着蜡烛的小红灯笼，拉着哥哥姐姐呼朋引伴去了。

刚到村里庙门口，不等吆喝，已有小伙伴在等待了。小伙伴手提小红灯笼，身穿花衣，衣兜里揣满了零食，满是欢欣。灯光映红了笑脸，喜气扑面而来。我们刚一见面，小手就牵起来，迫不及待地串起门子来。

灯笼在手，再黑不惧。我们从村头串到村尾，从东家走到西家，从二婆家跑到三婶家。从花奶奶家抓了一把花生，在霞姑屋拿了几颗糖，又从军哥家揣了几粒爆米花……我们一帮小孩，边走边吃，边跑边笑，肚子圆了，衣兜鼓了。年闹起来了，村子活起来了，笑声多起来了。

笑声多了，偶尔来点哭会增添别样的色彩。“哎吆”一声，是最小的我摔倒了。冬天的地冻的硬邦邦，一个屁股墩摔坐在地上，股骨生疼生疼。我忍不住干嚎几声，见满怀开心的大家没人理我，继续走着路。怕落单，我就擦干泪赶紧起来。瞅见灯笼没事，我就一阵小跑赶快追上大部队，继续串门子。走着走着，不知谁的蜡烛歪了，倒下去烧了灯罩。哭声再次响起，大家就安慰他，让他回家后再换新灯笼。大家拉上他，继续前行。他的哭声顿时停住，笑声继续响彻村庄。就这样，我们一帮小孩打着灯笼，欢快地走在乡间的小道上，游走在各家的厨房、灶间。我们打着灯笼见证了张家的肉酥、李家的米香、赵家的糖甜……

整个正月，家里的大灯笼挂在檐下，彻夜不灭，照亮了整个院落。小灯笼则被攥在我们手中，时时闪动在村里。随着小灯笼个数的减少，年也在慢慢离我们远去。

灯光摇曳中，我渐渐长大。五光十色的灯照亮着我前行的路，璀璨着我的生活。但我依然怀念小时候那打着灯笼串村走家的欢乐时光，因为那时我们的心是欣欣然的，对于年的爱是浓烈的。那时的村是闹腾的，年是鲜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