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家事》

枫桥扬旗

又是新春佳节至，

牛年好景福禄传。

大街上路旁的红灯笼高高挂起。商场都布置成传统的红色、金黄色，满目都装饰着以"牛"为主题的吉祥图案，暖意融融，牛转乾坤。公园里的灯展大气庄重、主题鲜明、灵气活泼，把这个包容内敛文明的城市变得更加和美。

原本今年打算回去陪父母过年。去年也这样打算着。可是考虑疫情影响，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不在这个节日里回去:了。再说，比较去年春节三十就开始担心疫情，初二全国紧急戒备，今年我们不是幸福多了吗？人要学会珍惜，珍惜当下，珍惜过往，珍惜难能可贵的拥有，不负时光，不负自己。多喜乐、常安宁，不忘善孝，问心无愧就行。不唯独是我自己，我还力劝弟弟妹妹不要回去了，年后人少些再回去。相信父母是理解的：一来不能给国家添乱，二来也是为家人着想，风险还是有的。一个零星的病例就足以惊恐一座城，坏了一个家。原地不动，就地过年，把小家陪好，也是父母一直的心愿。可怜天下父母。

家乡情与父母恩，既要朝朝暮暮，更要天长地久。确实，参军20年在家过了2个年，细数一下，又己经近5年未回家了。遗憾不一而足。

不过对年的情意也淡淡地氤氲成一朵云彩，飘过高山、飘过江河、飘回了老家那个皖北小镇，飘回了谷河旁的一个平原小村，飘回了老家的年——让我欣喜中又回味了久违的童年之年，尤其是10岁前后家里过年的光景，更加亲切。

过了腊八，孩童们就开始念念叼叼起新衣服、压岁钱和走亲戚，还有可以吃到平时吃不到的好吃的……当然，这些都能如愿以偿。以前父母都是扯了几尺布，请村上的裁缝做的衣裤，虽然简朴，仍然心里乐滋滋。也不盲目攀比条件好的家庭。"小儿身上衣，父母舐犊情"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家儿女胜过别家的呢？那时已能感到父母的不易。

一年到头在外闯荡的游子们开始从四面八方陆续返回村里……

和全国大部分地区一样，农历二十三之后，村子里开始杀猪、宰羊、许愿、祭灶、放鞭炮，这些活动神圣而充满仪式感。父亲每年到这个时侯开始劈柴，冬天里也脱下外套，穿上蓝色衬衣，轮起一把长柄大斧劈个大汗淋漓，仿佛也要劈出个新世界，父亲会把整个正月过年的柴火都准备充分。我没有父亲的力气，但也会尝试一下，一斧劈下，仿佛也做了一件天大事情。

接下来的重头戏是蒸"蒸馍"，又叫"壮子"。一想到这个，就闻到了满村都是甜甜的、厚厚的、淳淳的麦香味。——味蕾可以记忆，无论走到哪里，留在儿时舌尖上的相会都会终身相伴着，深刻而亲切，由形而味、由味而形，由味由形而念及与之相伴的情思和年代。

蒸馍里寓含着福气、力气、运气、财气、喜气。圆圆的蒸馍还寓示着团团圆圆，蒸馍的每颗香甜里又寄托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大概这美好的物质里的确又有着对父母、对家乡足够的情和足够的义不可磨灭。

接下来要张罗炸馓子、丸子、油条、江米果子等这些事，还有酥鸡、酥鱼、油泡豆腐。照例每样食品做好了要祈福一番，而后小孩子可以先吃为快。"馓子"在老家常称作麻花。十里不同风。这是一项不折不扣的技术活，和面、盘条、搓条、盘花等每一步都要精细、耐心、尊重。用菜油和豆油炸的馓子色泽金黄(以前是没听花生油，玉米油，调和油的)，猪油炸的色彩略淡，但更香一些，都深得大人小孩的喜爱。往往姥爷姥姥和姨姥家用猪油，每年走亲戚时相互送一下。奶奶和母亲炸馓子通常用菜油或混合油。在我眼里她们都是中庸一派。这令我现在想起，是否竟应了朱熹那句话——"某要人先读大学，以定其规模；次读论语，以立其根本，次读孟子，以观其发越；次读中庸，以求古人之微妙处"，呵，想不到竟是人生极高的境界，不觉悟道般哑然一笑又体贴着家人的不易。原来，哲理在生活中，做事不偏不倚，竟是极微妙的智慧。原来家人在平凡中坚守着伟大的东西，其实每个家庭都有着可贵的遗传基因密码，也是家庭的好家风的内含。

之后到大年三十前，各家陆续要购置过年用的餐具、调料、酒水等等、等等，把辞旧迎新的物什都置办妥当。通常是请邻居大伯写春联，买上香火、香炉、蜡烛，"老天爷"，"老灶爷"的神圣牌位等。现在才知道那些牌位是木版画。南方也有这样的。其他风俗各异，但春联是中国共有的，春节是中国的，上下五千年的中华密码是民族特性，是当今世界的瑰宝。

外公外婆家的门上通常有秦琼、尉迟恭、程咬金等画像，我则对那些充满了敬畏，他们都是"神仙"的化身，佑护着千家万户的平安。现在想来，可能真正佑护平民百姓的的，是人们对于公平正直的向往，是一种平民英雄主义情节。老天爷、老灶爷、财神爷都是历经苦难得到之后修炼"上天"的。秦琼、尉迟恭、程咬金不都是历史上的英雄吗？

整个腊月，大人、小孩的嘴巴都抹着金、衔着彩头呢！念着想着、开口送的，都是"吉祥如意"大吉大利""事事如意"！尤其是要互问一年的收成。

俗语说"大年三十忙一宿"，实际上老家几乎是要忙一天加一宿。从一大早起来后全家就"忙活"(音hu0)起来。剁饺子馅的声音奏起了协奏曲，"得得得""当当当"……"得当得当得得当"，铿锵有力、动感十足，韵味得很。家家又都冒起了炊烟，烀肉、炖鸡，柴火灶膛里熊熊的大火更是人们心头的一团火，更点燃了人们对生活的希望。扑鼻的香气把村子里都渲染成喷香香喷的世界。那世界在儿时的我们几乎就是整个世界。走到哪里，"年"——就是这个味！

年肉烀好了。母亲会给平日里极难吃上肉的我和弟弟吃上一大块——那个年代一年到头极少有吃到肉味，只有过年时，那些个"贪吃"的孩子们过年才能过把瘾！现在的孩子多半无法想象父辈和我们对吃肉的"贪恋"。以前看韩信受胯下之辱后，其嫂给其吃了一只鸡，当时想，如果以后能吃一只整鸡多好。现在条件好了，可以买起一只鸡了，却吃不下了。物质条件极丰富的今天，反而吃什么都没那么香了。

烀肉炖鸡时，家人们谁也不闲着。我、弟弟和父亲负责贴春联，母亲则负责供香炉，而后父母一起把各路神仙们都请到自己家里、牌位一一郑重而神圣地供起来。午饭前要上香，放鞭炮，又祈祷一番。听爷爷奶奶说，从记事起村里就这样做，是祖祖辈辈定下的"礼仪"，"礼多人不怪"——礼中有规矩、有文明、有传统,礼中传承着对家国的脊恋，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期盼。

傍晚，父亲每年都要拎着竹筐去祖坟上上坟，把先祖们的神灵都请回来，请他们和家人们一起过年。我们总信以为真，先祖们勤劳补实、善良淳厚的品性的确会遗传给子子孙孙，爷爷是农民，奶奶是高小文化，他们在时，给年幼的子孙们传承着现在叫做"耕读"的精神，这些都可以庇佑子孙！精神和家风确实是可以遗传的，好家风比万两黄金还贵。

"千家灯火、万家不眠"。老家没有吃年夜饭的习惯。但是除夕夜足够让人兴奋，一切都神秘而庄重，富有象征意义。父母准备完鸡鱼肉等贡品，摆好盘子，先放进厨柜里。全家人都洗洗脚，新年要以新的脚步步步走高，越来越好。年前每个人也早己理了发，新年要从头开始，焕然一新。各家睡前门口都放了一个横木，要把财气都拦住，还要把门口洒上一道草木灰，把邪气、晦气、戾气等一切不好的都拦在门外。12点以后，就有人家"辟里叭啦"放起了鞭炮，都想抢个头彩"起五更"抢财神，小孩子们瞪着眼晴、竖着耳朵等待着那一刻，等待比得到更加让人兴奋不已。

儿时的村里还少有电视，大人小孩睡不着时，父母就聊些过年的事情"相传"年"是个怪兽……"；"走亲戚要嘴甜，有礼貌……"；明年要好好上学，争取双百分……每年讲一遍，每次都听不厌——等待也让我和弟弟兴奋不已。

和爸爸妈妈将贡品放好后，母亲下水饺，开锅的那一刻再上好香，当然要许愿一翻，把第一勺汤、第一只饺子敬给"天地君亲师"。吃水饺之前和父亲放鞭炮。爷爷奶奶通常晚起些，但一定会和大家同吃"五更饭"。幸运的家人可以吃到与众不同的"唯一"牌饺子——或包的钱、或糖、或者麦麸。后来，我包饺子使了个小心眼，每年都悄无声惜地包两到三个，包的过程也不和父母说，并明确"大家谁吃了不不准说"，但把好运带给家里其他人就是。一直的愿望，就是想家人都开心、幸福、健康、平安！

爷爷总会给小孩子们买上灯笼，当时就8毛或一块钱。大年初一打着到处跑，到处去炫一下。年长的大人有时会逗小孩子——"灯笼底上有个虫"，小孩没经历过，毫无防备这"诡计"其中有诈，遂信以为真，于是慌忙翻起来看，于是灯笼便着了起来，有的自觉上当，为时己晚，大呼"你们这些坏人真坏！"

呵呵！

捡鞭炮可以说是过年里最让小孩兴奋的事。那些战利品往往成为孩子炫耀的资本。"电光炮"让人望而却步，"大雷子"最具吸引力，"叽叽炮"通常少有人问津……有人用树枝拨扫，有人穿着大衣去捡，也有精明者用棍子拨。胆小的则只能等放完了去捡些漏，其中当然无疑的确也少了不少挑战的乐趣。

"拜年是要趁早的"。年轻人要给长辈老人问好，自家的还要磕头，我记忆中都要给爷爷奶奶磕头的，不响还不算数。各家都拿出早己准备好的糖果、果子、瓜子、花生招待大家。家长里短，人人嘴巴又都抹了金，全村喜气洋洋，笑逐颜开，村子里人见了都是这厢有礼，互道吉祥如意！平安祝福！财源广进！人丁兴旺……

到了下午，村里相互拜年拜完了——通常拜年也都是在上午，下午是忌讳的，这和南方不同。我们会约小伙伴打自制的陀螺，闸削好的洋槐木，楚木，恋树套上车子小轮毂，安上一颗钢珠，再自制一条绳鞭。天冷的时侯，村前的谷河结冰有一尺厚，是打陀螺的好地方。还有的在冰上滑冰，更多的人是去玩摔炮，砸炮，自制的火枪，撞枪等。

大年初二，这天是财神爷的生日，要郑重祭拜施礼许愿一番，求得一年的财运。人们也开始走亲戚，先去父亲的外婆家，初三去我外婆家，初四去其他姑姑姨舅表叔各家……每年如此，基本哪天去哪家都相对固定下来，人多氛围好，也便于亲戚集中招待，减少不必要的开支。孩子们吃着好吃的，拿着压岁钱，炫着新衣服，还可以找到不少玩伴，趁机玩下他们的玩具。

初五，初十要过小年。饭前同样要放鞭饱。

元宵早前在北方是很少吃的，只后来才买些。老家的风俗是放"大花"。土制的"大花"可以喷十来米或更高，喷射近十来分钟，蔚为壮观，围观的人一阵阵欢呼。小型的如"起花"、大地花开，天鹅下蛋，蝶恋花等，爷爷总会给我们这些小孩子玩的专利。……偶尔，老家也有放孔明灯、打铁花的，还有放"震天雷"的，红的、绿的、紫的，缤纷着多彩着家乡，每个村都一样。让小孩子们感到这世界的绚烂和美好。

通常十五前，各家各戸又都要把各路神仙都送上天，将装扮福斗的竹子，柏树，剪纸摇钱树等用火纸在中堂正前大院里烧掉，祈求他们全年神明普照，让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每个家庭都能家和万事兴。

正月十六，母亲要去外婆家送大雁，带上平安，送上健康，祝福他们长命百岁，白头偕老。作为回馈压筐的礼物，外婆要送上小鸟，小老虎、小老鼠，尤其是枣山之类每年总会有，外婆做的枣山又白又香又甜，也带给女儿外甥们平安健康的祝福……之后，年味淡淡地淡去了，但余兴犹长。

"一年之计在于春"。回味着年的味道，想往着新的一年的希望，爷爷要去张罗他的菜园，父母和乡人们一样，开始忙起来去下地锄草，去送小孩上学，闯荡的人们，又要打起背包走天下，去走四方……呵！这是我记忆中的童"年"吗？又怎么那么清晰呢！

"万水千山难相见"！远在故乡的父老乡亲与父母亲人，希望以后能经常回去过年，明年过年一定回去带着儿女陪父母，看乡亲，再体味那儿时的年味和家味。

"江南北国笑开颜，中华时运正亨通"。

五福齐临门，迎新更万象！祝愿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