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p class="ql-block">集宁肉联厂在五六十年代,是商业部属厂,闻名北疆,工艺流程现代化,除屠宰牛羊,还生产牛羊肉罐头,香皂等产品。八十年代,中国国产企业的改制,集宁肉联厂解体。近年来,肉厂人和肉厂的子弟们陆续写些回忆肉厂的文章。父亲把他的一生都献给了肉厂,我作为肉厂的子弟,我也想写写父亲。</p> 我的父亲 <p class="ql-block">我没有在肉厂上过班,但我却是肉联厂的子弟,因为,我的父亲是肉联一厂加工车间的老工人,我的母亲是水貂厂的职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父亲是山西阳高人。山西阳高是一个极其贫穷的地方,父亲兄弟姐妹又多,一九五八年,在家乡实在饿得活不下去了,在一位老乡的指引下,怀揣着几个焖山药,拿着借钱买来的火车票,来到了集宁,正赶上肉厂大招工,于是成了肉联一厂加工车间的一名老工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时候的父亲十八九岁,浓眉大眼,年轻有力气,由于家穷,没念几年书,但初生牛犊不怕虎,凭着自己的实在和善良,一来肉厂便定居下来。大概当初父亲也没想到,自己的勇敢离乡,让他在肉厂一干大半辈子。肉厂不仅养活了他自己,而且让他在肉厂福利区那片土地上娶妻生子,开枝散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来,父亲经常给我们讲述在家乡时的穷日子。那时,爷爷家太穷了,父亲跟随爷爷在地里刨食,即使一年四季辛苦地不停劳动,仍然填不饱肚子,没有办法,为了挣工分,小小年龄去修水库,背大石头,饿得干不动,受尽了人的白眼和辱骂,看到旁边饿得倒下去的人,父亲害怕了,那么老实的一个人,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偷跑了出来把命活了下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来到肉厂后,父亲终于摆脱了饥饿的痛苦感受。肉厂加工车间的工作虽然又苦又重,但父亲年轻,一身力气,他不怕受苦,也不惜力,人缘又好,很快成了肉联厂的一名正式职工。在肉厂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肉厂时不时给发福利,秋天发大白菜,山药,红萝卜,大葱,冬天取暖用的煤,这些福利得以让父亲活了下来,并且养活四个孩子。肉厂遍地是美食。那时羊头下水,臭肠烂肚,有钱人根本不稀罕,父亲几分钱买回来,聪明的他总能给我们兄妹做出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以填饱全家人的肚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种饿肚子的日子可能给父亲留下了太多刻骨铭心的记忆,所以,父亲对食物的热爱,对食物的加工创造让我们无法想象。有一段时间,父亲在冷库照鸡蛋,我不知道鸡蛋怎么照,可能就是把鸡蛋放在太阳下照,发现好的就拣出来运往外地,壳破了的就便宜卖给工人们。那时,父亲每天会给我们带回一盆蛋液,回来炒鸡蛋吃。有一次,父亲不知从哪买回了一袋碎麻花(当然又是便宜买来的)和鸡蛋炒了起来。鸡蛋炒麻花,奇怪的组合给我留下了太深的记忆,那大概是我童年时吃过的饕餮盛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亲将羊下水买回来,洗干净了,做溜肥肠,炒羊杂。羊头,羊蹄这些都很便宜,一般人嫌肉少,做起麻烦,又费煤炭。父亲不怕麻烦,为了省钱又为了让我们吃好,隔断 时间将羊头羊蹄买回,在灶火边一点一点将羊毛燎净,这将用去好几天功夫,洗净,砍开,炖锅里,当听着“咕噜咕噜”的美妙的炖羊头声,闻着飘香的肉味,时不时趴灶台上问熟了吗?我们总是期盼着父亲回家,他总是能从神奇的袋子拿出炖黄羊肉,羊脊骨等美味。能吃到好吃的,这大概是童年中最美好的回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时候,没有任何娱乐项目。但肉厂有电影院,当电影院要放电影了,父亲早早买上票,自行车前梁上坐一个小的,后梁上坐一个老二,老大再领一个,拖儿带女,高高兴兴,浩浩荡荡地出发,一家子去看电影。到了电影院,有时人太多,挤不进去,只好站着看,妹妹太小看不见,父亲会让妹妹骑在他脖子上看一直到电影结束。</p> <p class="ql-block">那个年代, 肉厂养活了很多父亲这样的老工人,也养活了千万个他们的孩子们。但父亲也为肉厂奉献了一生。杀牛,剥皮,剃骨,修肉,什么样的脏活累活都干过。人又实诚,不会投机取巧,也不懂惜力,老了,累了一身的病,离开我们时,病痛缠身。如今,肉厂的厂区早就破旧不堪,旧城区的改造,连父亲曾居住的新福利区也夷为平地。我有时想,天堂中的父亲如果想要看看他奉献了青春,奉献一生的肉厂,要到哪里寻找。</p> 后记 <p class="ql-block">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六年了,多年以来,我一直不敢看到父亲两字,甚至看到年岁大一些的老人,我都会泪眼婆娑,今天,边写这些文字边流泪。当写父亲的文字在《察哈尔文艺》公众号发表后,几天阅读量达到了三千多,引起了一代肉厂人及肉厂的子弟们的回忆。</p> <p class="ql-block">年轻时的父亲英俊帅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