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耕读库村/两个人的山水田园梦

包登峰

　　旧历的年关已过，按三天端午四天年的传统，今天是该思考新的一年的生活愿景。独自关门上山，我知道，此时，林君已又一次离开故乡北上。我小小内心的祝福，他应该有感应。是的，这也许正是生命的密码之一。

　　林君，是我的学生，所谓学生者，即曾经是我在校园里带班所教过的人。当然，从广义上说，凡在天空下听过课，交往交流过的人，也可以互称师生。但林君，有一点不同，在以后的交往中，我常常觉得他也是我的老师。所以称这种现象为亦师亦友，也挺合适。

教林君的那些年，正是我大学毕业后的青春岁月。那时他很少说话，挺腼腆的，但他仿佛很会思考，眼里总闪烁着来自星空的光。他喜欢文学，也写诗和小说，文学社里时常有他的身影。多年后，我才知道，当年我讲三毛时，他听进去了，关于爱情，沙漠，文学，亲情，友情，校园，旅途，写作，生命等等。当时山城的文学青年不少，西大街泰一中，也就是现在的泰顺中学，更是十面埋伏，学生们常常在课余给我讲校园内外各种江湖的爱恨情仇，当然都带着些文学色彩。我最喜欢听的是那些朦胧而清晰，复杂又简单的校园爱情故事，从中也了解到许多平时鲜为人知的秘密。我的想法是，我是否也可以从中学到一些谈恋爱的秘方呢？那时，我还没真正恋过爱。后来，我明白，我的内心规则里有一条是底线:我不能也无法和自己的学生谈恋爱。

　　校园的生活清贫但丰富，忙碌但充实。前些年，林君从北京回乡联系我，在库村书院茶室问，包老师，你还记得当年泰一中那位陈师傅吗？我说，他是我父亲的同学，当过五台山的和尚，是武僧，后还俗，在泰一中当保安，你跟他学过拳吧？林君说，嗯。我说，有一年，我从杭州回温移民点寻到他新家，他儿子说，你找的老陈是我父亲，去年去世了。当时我是想请陈师傅出山负责一所学校的保安工作。林君听后，哦，哦……我们换一个话题时，天渐渐暗了下来。山城往事，西大街的冬天，又一次如黑白电影在我的脑海里一一闪过。

青春的岁月，我们身不由己。每个人内心都燃烧着梦想。

　　有一次在库村书院论坛结束后，我对林君说，讲讲你的北京故事，可？因为我也是多年多次的老北漂，不过那些我们很少联系，后离京南下，就更少了。林君大约用了半节课时间轻描淡写地说起些往事:求学，求工，创业，恋爱，结婚生子，二十六年，朋友，旅行，思考，父逝，生活，互联网，海淘车，开心汽车，美国，故乡，文化教育，艺术，乡愁，美食，山居，电影，诗歌小说，生命的秘码，宗教，家族，摄影，文旅，投资，资本，公益，文化体验，思想房地产和房地产的思想，关于不搞旅游和只经营生活的设想，耕读库村，田园山水等等。我发现，他口才好，中气足，思路清晰，虽天马行空，但中心明确。关键是他的笑很爽朗，有风度，真诚。

于是我讲了史铁生的小说《命若琴弦》。他听后，又一起提起当年我讲三毛的事。看来，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这类三毛内心的星辰和花朵还依然在他的思想里盘旋闪耀。

　　去年冬，他又一次从北京回村看我，他说，因为一个人，所以爱上一个村。人，才是根本。我答，云在青天水在瓶，一期一会忆风尘，喝茶喝茶。他又一次爽朗地笑了起来，很有风度气质。在从库村到山城，山城到库村的往返里，时间飞逝。这期间又谈了不少话题，也会过不少人。我说到自己往事里一些平时很少提及的话题，他总是感叹并思考和阐发自己的观点和见解。

我常常对小雨说，在山城，在世上能遇见一个可谈心的人，不容易。小雨总是说，你一直是孤独的幸运者。

　　上山下山的日子，林君总是充满好奇和激情，常常会说，包老师，你这种生活貌似很诗意，但其实一定有不少辛苦和困难是外人无法知晓的。我说，是的，你在京在外二十六年，也有一样的感受吧？我没正眼看他，但我知道他在思考。一会儿他说，选择是一门心灵功课，无怨无悔是一种人生境界。我问，那么生命意义的境界是什么？他说，生活呀。我说，哦。我问，我可否写写三心四境呢？他说，想写就写呗。另外，要多和美女聊天，聊聊又不会怀孕。哈哈哈…

到村口时，我对林君严肃地说，感觉今天自己怀孕了。你信吗？

他大笑着，看着库村的天空。

今天下午，当我在山上写完这些文字，我想:光阴如炮弹，轰然三十年。天地悠远，只争朝夕。春天了，我们再次从内心出发，不忘初心很重要，但更重的是与时俱进。

也许，此刻，林君又一次已抵京城。

沿着白云山的石径，我举步拾级而下，感谢这山中岁月，让我这些年有一些散淡而闲静的思考，还记得三十多年前，大学同窗留言:你是一个散淡的人，思想是浪漫主义，脚步是现实主义。

口口这样回忆着，不知不觉间就已到了村口。从前的几句话语又一次出现在内心。

早岁赴京城，一念蓮花山。

印心长安月，清风过大江。

尘一于库村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