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生日

蛐蛐

　　父亲的生日在大年初二，过了大年就过生日。对于绝大多数人，生日意味着爱意味着祝福祈愿或者其他的什么比如纪念比如感恩比如……至为温暖的莫过自己母亲的祝福。"她要她的孩子一生平安、幸福、健康、快乐，当然不止这些，她恨不能把世间的一切美好加诸于她的孩子。这是母亲的天性。她暂时做不到，便寄予希望，孩子生日这天以隆重的形式隆重许下心愿。"然，我的父亲3岁丧母，这每年的生日可有人操持张罗？父亲的父亲?父亲的姥姥、娘舅?从不敢问，一念至，已深切触疼了我，而况父亲。想来父亲的寡言，深沉，非天性使然，盖与身世相关。至我有记忆，又每每听我母亲说，怎么生在这日，往后点多好，有理由多吃顿好的。那年头物质极度匮乏，逢年过节的才能奢侈地吃顿白面饺子，孩子多，舍得塞到自己嘴里的没几口。所以过年捎带就把生日过了。正式地给父亲庆生，应该是在我们姐弟们成人成家之后。吃穿不愁了，添了生日蛋糕，有了一些些仪式……父亲许了什么愿?可否还有痛？从父亲日渐多起来的笑容和言语，我知道父亲有了希望有了憧憬有了他的骄傲他的满足有了欢喜和欣慰……

____题记

 父亲的生日

凌晨一点多 我看看表 再抬头看看聊得依然兴致的翁婿俩 还有总是听不清啥又竖着好奇的耳朵的母亲…… 多么温馨，女儿窝在一旁不言语，只安静地像只小猫。我终于狠狠心不得不打断他们的聊天了，这边摇摇老父亲的胳膊，那边推推母亲， "睡吧，睡吧，不早了"父亲回答得干脆“早呢 好容易听听外面的事……"母亲也不肯去睡 白日里的兴奋依然未从母亲的脸上褪去。我知道，他们非常开心。但的确是有点晚了，我终是怕熬着他们。

这是父亲第八十一个生日。八十一个年头的荏苒，老父亲早已不复当年壮健，更不懂得什么老骥伏枥的古典。父亲只是个普通的扛麻包的苦力搬运工，一辈子上过两年学（确切说是四年，夏天赶牛，冬天上学，折合两年），识得些些字，至今能看得懂新闻、能在撕开的烟盒纸上写下十位开国元帅十位开国大将的名字。（张云逸的逸字是总也写不对的）都是父亲崇拜的人，当然不免对其中个别的惋叹。这样的老父亲，是老百姓戏言的“沟命海心"，终究是谈不上什么见识和理想。他的心不过是盼着团团圆圆乐享儿孙满堂的福而已。

      这个生日，老父亲的愿望得以实现。老父亲常说我们家不该忘了党的恩国家的恩，重提这话，更是感慨万千，他说，不是国家抗疫抗得好，怎么能有今日大团圆，他说去年只有弟弟们陪在身边，那个遗憾，今年就补上了圆上了，一脸的知足满意，仰脖喝个满杯。觥筹交错，满屋子笑语欢声。我想，父亲要的生日礼物不过如此。

       姐姐、弟媳们和外甥媳妇们忙着，在厨房 餐厅来回地穿梭着，桌子上的盘盘碟碟挨挨挤挤几乎要摞起了。侄子掌着勺，我们家的新警官居然有很拿手的厨艺，这让我一时之间又悠然生出一份欣赏。母亲一回回去厨房又一回回被推出去。我更插不上手，倒也乐得坐享其成。我实在觉得，大概能够体味父母亲此刻的幸福了，儿孙绕膝，天伦之乐，人间至味至真之情。

       饭桌上，老父亲问起我的相机，我说忘了带回来了。他哦了一声，神情里似是闪过那么一丝的失望。我赶紧安慰老父亲说，没事，现在的手机照相比相机一点不差。他说，那就好，一会照个全家福，洗出来。照张全家福是老父亲几年来的一个心愿，只是这一个小小愿望竟也颇为不易，逢时过节，不是这个忙就是那个回不来。难得今日聚个齐全团圆，父亲便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一放下碗筷，等不得孩子们拾掇杯盘狼藉，便费力站起，跛跛跌跌地去往客厅里。他是担心，只要有一个有事出门，相又照不成。就这样，大大小小的，排排挤坐在稍显逼仄的沙发上地上，欢欢喜喜围着父亲围着母亲，家的味道，亲情，于是在这挨挨挤挤中在那定格的瞬间愈发显出醇厚和浓郁了……

       那个小家伙，我的小小侄子，还在一边玩耍。随着老父亲喊一声“来爷爷这"，小东西就猫着腰，学着老父亲俯匐的蹒跚步履，摇摇晃晃穿过前后排的隙缝，爬坐在老父亲腿上，那小脑袋乖乖依偎在老父亲的胸膛……苍老与稚嫩之间竟是如此和谐，这情境却又似变幻起来，特写一样慢慢放大，小小脑瓜一会变成我们姐弟，一会又变成我们的孩子，一个，一个，接着一个……欢笑声中，我的心里不禁泪潸潸的了……

        这是父亲的第八十一个生日。

        惟愿父亲福寿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