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每逢年三十,我必回故乡。</p><p class="ql-block"> 今年的冬季,相对比较暖和,几乎是阳光明媚,唯独今日天气,却阴冷了起来,满天的乌云象过年没有卖新衣服小孩,嘟着胖乎乎的脸庞。我照例收拾了行囊,买了年货,兴冲冲的回到家中。但是,村子里却是特别的安静,只见左邻右舍在端着梯子挂红灯,贴对联,没见村委会的喇叭声或者锣鼓声。一切就象只有画面失去声音的电影。</p><p class="ql-block"> 我请来列祖列宗的照片,摆了献品,插上了香。中午吃完饭,一般在这个时侯是那些玩伴串门闲聊的时候,近几年他们都是在腊月三十日,匆匆的贴完对联,上了香响了炮就又走了,都在西都或者外地过年。在村里的老宅,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p><p class="ql-block"> 记得董卿在《朗诵者》说:“故乡,是我们年少时想要逃离的地方</p><p class="ql-block">是我们年老时想回,可能已经回不去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黑蛋,大个子,小孔明,军长是我村里的发小。小时候,我们都想着如何走出农门,那时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考学。背着干粮到几十里以外的玉城镇上学,常常是中途就断了粮,在星期三又徒步回乡取馍和母亲淹好的咸菜。经过几年的奋斗,我们有的从政,有的从商,有的教书育人,我们的理想基本实现了。但,的确都离开了这个生养我们的故乡。</p><p class="ql-block"> 后来,每逢过年,我们都要聚在某一家在院子,桌子摆上瓜子糖。年少的时候,在一起吹牛谈理想,初春寒冬喝啤酒。青年时代,我们喝白酒谈女人。中年时侯,各自引着孩子,聊中国的教育,国际形势及中国的军事。现在我在一起,喝着红茶淡养生,回忆儿时趣事:聊偷吃六爷地里黄瓜被抓后的“宁死不屈”,河里砍材被罚站是因为杨红的告密,被队长在太阳下暴晒的汗流浃背。如何用摩托车链子制造火材手枪在砖瓦窑军演解放台湾,军长如何从后沟迂回将红旗插上窑顶。想着在油坊的那一碗祘苗菜籽油炒粉条,想着那小米加大米加各类菜的调合米饭,还有那一碗油泼辣子扯面。在碾麦场地滚铁环,摔泥包子溅了王杏花一脸泥。单腿怼击安红如何坐在地上打滚,上高中时大海恋上前桌的胖女生,那个有六处错别字的纸团被岳老师当作文念,全班同学笑的前仰后合,总之谝不完的少年趣事。</p><p class="ql-block"> 汤峪镇是过去史家寨乡,这里是文化之乡,过年写春联十分讲究,有品评的习惯。年十三我会早早回家,摆上桌子笔墨纸砚,义务为村民写一天,记得写的最有意思的对子是:“高高兴兴穿新新,欢欢喜喜吃肉”自己也其乐融融。还有闻名全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舞狮子,耍社火,唱秦腔大戏,一般在从正月初五开始到整个正月,社火队争相装扮,集体亮相。这个乡是由一条敬林公路一路贯穿。花车,社火,信子,杂耍,从南到北鱼贯而行。遇见大的空地跑旱船,耍枪勡,小孩被放在五米高的社火上,据说是《三娘教子》。到家家户户门口或者单位门口主人都要出来响鞭炮送上几梱油麻花。</p><p class="ql-block"> 秦腔戏在各村委会的院子里,戏都是自己提前两个月排好的,我看过彩排,最后我们几个还被派上戏台,穿上黑衣,拿上棍捧,在《八件衣》《周仁回府》戏中吆喝(衙役)。整个正月,直到水陆庵会结束,各地的庙会,文艺节目精彩纷呈。放鞭炮就更不用说了,一到新年钟声响起,一阵火光冲天,炮声四起,一幅爆竹声声辞旧岁,红梅点点迎新春的繁华景象。</p><p class="ql-block"> 可是,现在的这些都去了那里?</p><p class="ql-block"> 不单是因为雾霾和环保及禁炮。是因为我们都成了故乡的匆匆过客。我们这一代人还有乡愁,把老家的院子收拾得的整洁如民宿一般。可我在家一年又能呆多长时间,娘在家在,父母都不在了,我们家在何方?诗人余光中说:“”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后代,上了大学,定居了城市,己经习惯了都市生活,他们还会回来吗?农村那种乡约和礼仪还能传下去吗?传统的文化的传承远比涂在墙上五颜六色的广告画</p><p class="ql-block">有意义有价值的多。</p><p class="ql-block"> 文化是骨子里的渗透。著名作家梁晓声说:”文化是植根于内心的修养,无需提醒的自觉,以约束为前提的自由,为别人着想的善良。”民间有好多象水会音乐,社火,泥塑,剪纸,玉雕等非物文化遗产还需要后辈传承并发扬光大。</p><p class="ql-block"> 坐在院子里,没了儿时的玩伴,心里空落落的。忘了从那年起,城镇化建设的步伐推进,粮食种植农民入不敷出,大批年轻人进城务工,他们从原来的打短工,有的变成了个体户,企业家。史家寨乡是有名的劳保,绣花乡,而且遍布全国,如同蓝田厨师一样,几乎每个城都有,有开店的,有加工的,从绣花被罩到印花床单,从国企收购过剩的手套到办厂自己加工,产业一直在延续。后来他们陆续将孩子转到西安,为了享受优质的教育资源,他们这一代人吃了沒文化的亏,再苦也不能苦孩子,为了陪读,女人就在附近找个超市保洁之类的工作。多数人交了首付按揭买了房子,每月还要供房供车,城市农村两头顾,还得拼命挣钱,也不舍得花钱,并没有原来想象的那样幸福。他们成了都市的一份子,照样很少回故乡。现在村里都是老人,或者留守儿童。村头皂角树下,太阳出来了,老人都出来晒太阳,或者眺望远处的行人和车辆,看看有沒有儿子回来,孩子们则昐着爸爸妈妈能早点回来陪他们。</p><p class="ql-block"> 八里塬,原来也是产粮区,是小麦试验基地。前几年种白皮松省事又挣钱,现在几乎看不到粮田,松树也过了泡沫期,变得没有盼头。这个现象不光是蓝田县,我们周围的周至县和户县商洛,渭河平原过去都是产粮区,现在是苹果弥猴桃基地,发展经济没错,钱是挣了些,改善了农村的生活,美丽了乡村,但是粮食安全的隐患依然存在。听说己出台了相关政策,但愿未犹为晚。</p><p class="ql-block"> 所谓城里人,其实往翻几代人都是农村人。他们都有一个情结或者一个梦想:在乡下,有三间土房,一个院子,养些鸡鸭,种些菜,吃点粗茶淡饭和心爱的人一起慢慢变老。尤其是过春节,敲响锣鼓,放几梭子炮,吼几声秦腔,体验一下年的味道,才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春节。</p><p class="ql-block"> 也许,我们再也回不了故乡了,但那依然是我们的根,那里藏着少年时的快乐,青春的五味杂陈,人到中年难以割舍的情怀。我们还会说额是蓝田人,那里产美玉有美食,美汤美景。有几千年猿人故乡,佛塑水陆庵,有辋川唐王维,才女蔡文姬,神秘的白鹿原……,这里是您后半生值得康养终生的地方。无论走到那里,无论官高财富,我们身上都会带上老家年的味道,年的回忆。</p><p class="ql-block"> 故乡始终是我们心中的那轮明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牛年春节杨博于陕西蓝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