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雪 毛冬梅

淡泊

秋去冬来，光阴荏苒，转眼间又到了冬天。每当我看到冬天空中飞舞的雪花，心就特别的安静。美好的往事在脑海里闪现，感恩的心油然而生，总有一种提笔记录的冲动。但因生活诸多琐事，最主要的是自己孤陋寡闻而搁笔，以前凡是有感恩的事都记录下来，这对雪有点不公平。

沉寂了许多日子的天空，上午九点，终于飘来了雪花，如柳絮，零零落落。吃罢午饭，天地已是苍茫一色，我趴在热乎乎的土炕上，透过玻璃窗，院子里已是悠悠扬扬，飘飘洒洒，如鹅毛，又像撕碎的棉花大起来了。这个大自然的宠儿，总是以这样的独特的存在，带给人们美好，让人歌颂和赞美。也总是以这样的美丽的身姿，让人对它情有独钟，却又以它洁白的美丽掩盖了世间的丑恶和肮脏。

多年来，为了生计，来去匆匆。在这清闲的日子里，这样的时光，让我想出去感受一下这个大自然的精灵带来的愉悦。想真正看一看这个满天飞舞的精灵。走出大门，我的家在村子的最高处，视野山色，尽收眼底。家乡是黄土高坡，一座山连着一座山，一条弯曲的公路，像一条长长的灰色的飘带，从深谷中沿山脚下美丽的村庄一直伸向平川……这是生我养我的村庄。此时，大地酣睡，村庄寂静无语，只有雪花在村庄上空挥洒，绽放，千片万片。我伸手掬起一朵朵六角小花，玲珑剔透，无一重一样，粉雕玉琢。来时纤尘不染，落时点尖不惊，瞬间即碎。雪越下越大，放眼望去，平谷中又厚又重的雪雾，遮掩了天地，灰蒙蒙一片，满天卷来，雪花霎时连成一大片，密密麻麻，在村庄的上空蓬勃纷飞。像海水般朝深谷中奔涌而去，像要淹没一切。眼前成了一片雪的世界、雪的海洋。生活了大半辈子，此时的情景还没见过。

一眨眼功夫，雪花用它自然的力量，点缀了万物，山川田野全都笼罩在白茫茫的大雪中。错落有致的村庄，一幢幢精致的小二楼带上了白色的帽子。山不在黑乎乎，树不在光秃秃，一片银装素裹。我伫立雪地里，任凭雪花淋湿我的衣裳，染白我的头发，浑身并没有丝丝的寒意。而是被眼前这幅大自然鬼斧神工的画卷吸引着。雪花随风飘在那里，那里就是它的家，无怨无悔。我深深的呼了一口气，顿生敬意。

眼前的村庄，我闭上眼睛都能摸到谁家，尽管砖房代替了土房，但童年玩耍的场所永远定格在我的头脑里。童年那些如歌的往事在我眼前闪现。我家的条件还算好一点，没有太多感到冬天的寒冷。可我的小伙伴们，小脚指裸露在鞋外面，脚后跟裂开口子，脸和耳朵都冻肿了，用刚杀完猪的热血敷摸。平时大人们不让孩子们出去玩耍，怕被冻着。但只要是下雪天，我在她家门缝里一招手，她就嗖的一下溜下炕，我们活蹦乱跳在空中抓雪吃，用木棍在河堤上或房沿上打冰凌吃。那笑声在小山村里回荡，那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天黑了回到简陋而破旧的屋子，被父母呵斥，只是傻乎乎的呆着。当年的小伙伴现以住上了漂亮的房子。去年我见到她，她穿着加绒加厚的棉衣，配上黑色的找底裤，一双鹿皮靴子，脖子上围着咖啡色围巾，时尚潮流，在城里供孙子上学。我常常思念着她，她是否也思念着我？是否给孙子讲着那时冬天的雪？

雪花依然轻盈飘逸，我的思绪随着片片雪花飘向那些如歌的岁月。身为人母的我，被生活压的喘不过气来，省吃俭用，东挪西借，修房子，供孩子上学，承包土地，没有时间欣赏鸟语花香的春天，苍翠欲滴的夏天，硕果累累的秋天，白雪皑皑的冬天。作为农民不种地，闲下来就像犯了罪一样。作为女人要洗洗刷刷、缝缝补补，相夫教子。平时摸着自己的热炕不能坐，直到秋收忙完了，带着丰收的喜悦，迎着冬日的暖阳，走上街头，备好做鞋的料子和织毛衣的毛线，等待着雪的到来。

总是像孩子似的，一次又一次的去看窗外，盼望着下雪天。下雪了我就找出破衣裳，做好浆糊，再也不上地干活，再也不管街坊邻居忙啥里，踏踏实实坐在热炕上，用浆糊将破布一层又一层的粘好，然后放在热炕上暖干，最后用剪刀剪出鞋底和鞋帮，再一针一线的去经营。做着做着忘记了时间，常常被猪的嚎叫声逼着下炕。

记得一次晚上睡的太沉了，早上起来，院子里落了厚厚的一层雪，心里高兴的想，要是下的白面多好！真不忍心用脚踩，生怕把雪弄黑了，就绕一圈去开大门。可是大门打不开，咋回事？心里一惊，返回到后门出去，原来大门被棍子闩着，洁白的雪地上清晰的印着两行球鞋的脚印。原来是两个偷鸡贼干的活。一会儿村里传来了骂贼声，原来是她家的鸡被贼偷了。一打听说是村里的一伙年轻人半夜人静时，专门偷村里的鸡，在外庄人家煮着吃。幸好晚上我把鸡圈在后屋里锁了。他们还以为鸡在外面的鸡圈里，把大门在外闩了偷放心，结果扑了个空。这年月，山坡上的叫骂声不觉入耳，吵的人心烦意乱，弄的人心惶惶。父母早就提醒我，白天鸡的叫声会招来贼。要不是那晚下了雪还不知道是谁干的。从那以后，我睡的更晚了，做的鞋、织的毛衣，按原计划提前完成，欢欢喜喜迎来了新年的钟声。

我做的鞋子、织的毛衣，将是能看过眼了，孩子们却看不上穿了。山坡上的叫骂声越来越听不见了，地里的草疯狂的长着，家里的农具放在外面，几天了还躺在那里。马路上全是运输沙、水泥的大车，喷喷响着卖蔬菜和小商品的三轮车。村庄已是红砖白墙，屋舍俨然。村民的腰包鼓了，生活水平改善了，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过春节时，给孩子们的压岁钱从一元、二元到五元，现在十元都给不出来了。

孩子们要上大学了，家里的开支越来越大了，我跟随外出打工的潮流，踏上了我日夜想念的北京。啊，北京！五千年的辉煌历史，饮溢四海的华夏文明，足以让人叹为观止，漫山遍野的山水，金碧辉煌的故宫、蜿蜒伸展的万里长城……多美啊！可我在家当掌柜的，想念着家。城市乡村两重天地，在那里我就像大海里的一片孤叶，像个没头的苍蝇。度日如年、心在煎熬，天天看着日历，就想着冬天早早的到来，就想着冬天的雪，因为下雪离春节近了，我就有理由回家了。一天天熬啊熬，城里不知季节变化，那天我站在玻璃窗前，看到楼下街道半空中飘舞的雪花，高兴而激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多美的小雪花啊！你自由自在，我仿佛也飞在了街上，行走在人群中，焦急的心瞬间回复了往日的平静。终于到了腊月，当我踏上家乡的小路，看到山梁上皑皑的白雪时，心在呼唤着，我回来了，我美丽的家乡。

哗、哗、哗，我回过神来，原来我家门前的一片竹林，抖动着压在头上的积雪。像腼腆的小姑娘，把头深深的埋在怀里。风一吹浑身一抖，恍然间，感觉这片竹子已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成了一片竹林，成了冬天的风景。噢，我用手机喀嚓拍了个照，可我不懂诗，就把“大雪压青松”借用了一下好吗？

一想到青松，眼前就浮现出前年还在新文小学时的情景。那天晚上雪下的很大，第二天早上雪停了，校园中央的一颗松树满头白雪，却不畏严寒，傲然挺立，就像威武的哨兵守卫着校园，迎接师生的到来。阳光帅气的文老师，拿着铁锨铲校门口台阶上的雪。年过半百的帖老师边扫边指挥孩子们。喜欢雪是孩子们的天性，孩子们迫不及待的拿起扫帚、笤帚高高兴兴你争我抢的扫雪。调皮的孩子打雪仗，帖老师看着学生们可爱的样子呵呵大笑。我用手机拍了这美好的瞬间，并附上文字：“看，帖老师笑的多憨厚啊！”帖老师看到照片，骂我：死家的老毛。他嘴张的更大了，笑的更灿烂了。几个女老师和两个实习的女教师衣着整洁得体、仪表大方亭亭玉立的站在大雪压着松树下，我给她们又拍了一张照片，我并附上文字：“冬天校园里最美的风景”。这时开车到来的杨老师、独老师和年过半百带病上班步行而来的王老师，他们都到校了，校园里顿时充满了勃勃生机。雪花依旧飘舞着，空气中一股香味扑鼻而来，放眼望去，村庄上空已升起袅袅的炊烟。时间过的真快

雪花依旧飘舞着，空气中一股香味扑鼻而来，放眼望去，村庄上空已升起袅袅的炊烟。时间过的真快，又到了做晚饭的时候了。抖抖身上的雪花，踏着像海绵一样的雪花，走进大门，走进厨房。我家好多时候没吃扁食，这也是我们农村最爱吃的美食，在这下雪清闲的日子里，我要用心做，吃出生活的味道。感谢这漫天飞舞的雪花，还能让我忆起人生的种种美好。仿若一瞬间，岁月让我的面容刻满了年轮的印记，内心已是沧桑满怀。这是生活的赠馈，更是人生的必然。但我还是庆幸，还能够拥有人生的美好回忆。让自己的世界如大雪覆盖的大地纯白简单。做一个最真实的自由的自己，拥有孩子般的童真，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毛冬梅写于 2020年冬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