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今年，回家过年

于无声处

河北疫情，在临近过年时，又一次笼罩下来。心想，今年过年难道又要像去年那样，人们几乎都要被困在家里度过一段艰难的日子？还好，随着我国抗疫经验的成熟，河北疫情在极短的时间内得到了有效控制，几乎没有向外扩散。外出务工在低风险地区的人们，返乡过年，都自觉做好了足够的风险评估与必要的核酸检测等防护措施。年三十，天气尚好，气温陡然升高，太阳似乎要挣破云层，把久违的光铺满大地。回到老家，整个村子充满了祥和与喜气。年夜饭时，没有想到侄儿把寨上老老少少能喝点酒的十多个人聚在家里吃年夜饭，气氛一下子浓烈起来。饭后，几位不常在一起的人，相约在精准扶贫中新修的公路上披着霞光散步，畅谈着家乡的变迁，感叹着似水流年。这个年过得挺舒畅的，愉悦的。

大年初一，比昨天的天气还好。太阳终于以它略带羞赧的色彩眷顾大地，春的气息扑面而来。中午时分，打开朋友圈，进入眼帘的几乎晒的都是一家人或者呼朋唤友出门看见的丽景。看来，新年伊始，预示着牛年美好可期！鼠年的风雨终于在年底的阳光中归零。享受着如此温暖的阳光、出门与大自然交融的日子，去年春节那段难挨的日子自然又从记忆里冒了出来，不忘过去，是为了更好地珍惜今天，创造未来！

　　去年春节，注定是不能忘记的。

当史无前例的新冠疫情在2020年1月20日钟南山接受央视《新闻1+1》节目连线采访，说出武汉出现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肯定会人传人后，不觉心里一沉，脑海里一下子就和2003年的非典联系在一起，在不安中看完节目，还在想，该不会蔓延到我们贵州吧。

1月21日，单位王校长组织大家到县城去看望、慰问两位退休的老同志。坐在车上，正和同事老陈谈及《新闻1+1》钟南山说新冠病毒感染的肺炎具有人传人时，手机亲友群里在某医院的亲戚发出一条信息：贵阳市发现我省首例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疑似病毒的报告。并告诉大家，保护好自己，不要乱说。我悄悄的把这条信息发给王校长不到几分钟，微信的朋友圈炸开了锅，那条信息便迅速传播开来。真是惊叹网络的巨大功能，也感到在高速发展的互联网时代，很多消息，要封锁是何其之难。

1月23日，离过年只有一天了。这一天，我几乎足不出户，一边在家等待在县城工作的孩子们回家一起去乡下老家和父母过年，一边抱着手机不放，几乎把注意力都放在有关“新型病毒感染肺炎”方面的标题与内容上。这一天，真有些着急，儿子，儿媳，孙女还没回来，也不便催促他们。毕竟到了腊月二十九，还没有回老家，生怕父母在家焦急。直到晚上，孩子们才匆匆赶了回来。时间晚了，也只有第二天晨早回老家了。

1月24日，起了个早。打开电视，在收拾行李的同时，不忘关注疫情动态。儿子起床，坐在火炉边看手机，然后对我说，看来这次疫情很严重，武汉都封城了，得在网上买点口罩，怕以后买不到。10点左右，侄儿打来电话，说饭菜都弄好了，就等我们到了开饭。无奈，小孙女晚上玩得太晚，早上起不来，只得把她叫醒了。十一点，车已行驶在回老家的路上，父亲也打来电话，说大家都在等我们并责问我们在搞哪样，还没有到家。进入腊月以来，父母一直没有主动打过电话。双老或者知道我们期末很忙，稍微有点小事，不去打搅我们。大年三十接到父亲电话催促回去，不免心里有点内疚。

　　儿子把车停好，推开门，一大家子人坐在摆满鱼肉的桌子四周等着我们。

侄儿年前从外地打工回来，还好，是在2019年12月中旬从广东回来的。侄媳也一起回来了。侄媳在临近过年之前，添了一个小宝贝，老杨家又添人进口了；叔妈的两个儿子打工也在年前赶了回来。幸好，他们都不是在武汉务工。这样一来，四世同堂，这顿午饭也是吃得满心欢喜的。当然，最高兴的我看应该是父亲母亲了，毕竟，在他们看来，又多了一个曾孙女。

多喝了点酒，加上又是中午喝的，有点脚趴手软，头昏眼花，于是就对老婆说，年夜饭你去弄，我帮不了忙，让我休息哈。本想靠在沙发上打会盹，哪知侄儿把我的堂兄弟他的幺叔拉了过来，叫我陪他的爷爷我的父亲打扑克。

侄儿看上去很老实，其实是稳重。平时寡言，但喝点酒后，那话呀就多了起来，且思路清晰，有条有理，逻辑不乱。难能可贵的是孝心好，爷爷奶奶都喜欢这个孙子。说陪他爷爷打牌，虽说有点困，但也奈何不得。父亲86岁了，陪他打牌也无话可说，无理可讲。别看父亲86岁高龄，说起打牌，那精神可来了，眼睛也似乎亮堂起来。

吃过年夜饭，孩子们去上坟。我在家陪着父亲。想说点什么，却又找不到什么话题。眼睛盯着电视，心里总有些不安。父亲卷好土烟，点燃。烟雾在窄逼的屋里缭绕，燻得我喉咙发痒。怕父亲生气，我尽量将语气放得柔和些：爸爸你少抽点烟，前次去医院检查，医生不是说你有肺气肿吗？还叮嘱你必须戒烟。其实父亲因此也戒过几天烟。记得当时检查从医院出来，我对他说，老头，你想抽烟？还是想多活些年？想多活些年，就不要抽烟了。父亲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是语气似乎很坚定：这个社会那么好，共产党那么好，还要给你钱用，当然想多活些年。回来后，父亲老老实实的说不抽就不抽了。从医院检查回家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又打电话给我，说他病了，要去医院。谁知一去医院就是十一天的住院。出院的前一天，我带他从住院部楼上下来走走，来到医院的小卖部，在那里转了一圈，该买的东西买了。提着东西，我叫他上楼，他却不动脚步，眼里似乎带着求我的目光，然后把目光移向货柜里的香烟说：想买包烟抽，可以不？本想来一句：“不可以！”可是也不知为什么，终没有说出这句话来。伸手给他要了一包。

回家过年，没有想到，谁会想到就在腊月二十九，武汉因为疫情而果断地封城。接下来，很多地方为了防控疫情蔓延、扩散，而启动了一级响应。不巧的是大年初一起，该我值班。在这非常时期，身带值班任务的我，一点都不敢懈怠。趁父亲把烟灭了，我对父母说，今天我得赶回去，明天一早我要值班。父亲没有挽留，也没有叹气。也许，他能理解孩子，纵有几多不舍，那又能怎样呢？坐上车，儿子启动车子，我没有向父母说一声道别的话。我想，那道别的话由他孙子去说吧。

车轮碾压着地面，向前移动，回过头去，看见那光线模糊的灯下，父母身影是那样的瘦小，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层雾，什么也看不清了。

还好，尽管是大年初一开始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值班执勤，但有单位领导王校长一起，心里踏实多了。值班以来，每天有关防控疫情的文件、通知像雪花似的纷至沓来，转发、落实、汇报虽然不至于搞得人手忙脚乱，但处理起来也够费劲的。无论再忙，每天总得在电话里告诉父母不要出门，不要会客，不要串门，注意身体，不要感冒。最担心的是母亲，她在家里往往是坐不住的，有事没事总爱往外跑，爱往邻居家串。唯一感到欣慰的是有侄儿在家，一定会照看好他爷爷奶奶。

一时间，抗击疫情，严防死守到了让你不可想象，严厉到了让你不敢相信在这个有十四亿人口的中国，封城封村、阻路设卡、上下联动……一系列的阻击疫情战，在一夜之间，遍布全国。无论是党员干部还是普通群众，都能意识到这场疫情带给人类的灾难是空前的，都知道这场疫情谁也不能独善其身，谁都能自觉地、积极地投入这场疫情阻击战中。1月30日左右，封村达到了最严厉的时候，每个村都似乎成了一座“孤岛”，哪怕是相亲相爱的比邻村寨，在进出的路口，都设置了路卡，不许进出，不许往来。

　　2月8日，庚子年的正月十五，大年十四的第二天，也是传统的元宵节，还没等我把电话打回去，父亲老早就把电话打了过来。听到电话铃声，一看是父亲打来的，顿时紧张起来，心咚咚直跳，忙问父亲怎么了？父亲很平静地说，他的降压药吃完了，要我给他开降压药回去。这哪能回去啊，我们县因某种原因，出台了一个更为严厉的规定，就算是本县干部职工，在封城封村期间，严禁回老家。有特殊事情，必须要相关部门或者当地政府、村委出具证明，开出通行证。见父亲没有我担心的其他重病，就在电话中告诉他：“一是不通车，开好药也带不回去；二是我要值班，走不了。你就叫村卫生室的冯医生给你开好带回去，或者叫侄儿去村卫生室给你买，钱由我来付。”

“好嘛。”父亲挂了电话，语气中透露出有点不满的情绪。凭我对父亲的了解，他完全可以叫在家的侄儿去办的，或者叫我村卫生室的冯医生给他带回去的，反正冯医生也是他们的家庭医生，何况他天天都要从我家院坝边过。让我开药给他带回去，目的只有一个，春节期间，牵挂儿女，想让我回去看看他，哪怕是一天半载也行。但他没有想到，我也没有告诉他。他的孙子、孙媳大年初二的天就回凤冈去了，孙媳住院，孙子在医院护理。一去之后，就被封在县城，不能外出。他以为我开好药，孙子开车送回去很方便的，他哪里想到，即使如此，村路被封，车子也是无法进村的。

这个春节，四代同堂，本该在老家多待几天，没想到一场疫情，却只能在不同的地方默默为彼此祝福。

2月23日，随着疫情的缓解，复工复产的到来，交通管制的松开，本地通村公路的全面畅通，封城的解除，儿子终于从凤冈回到琊川看望他们的父母及个多月没在一起的女儿了。我们也可以回老家看看始终牵挂我们的父亲母亲了。

但愿从今年开始，不再出现去年那种居家隔离而不能团圆的春节了。

凡是过去，皆为序章。今年大年初一，窗外的世界，已万物萌动——山明朗有光，水欢笑有声，花初绽有色，草浅绿有味，人快乐而游，一切都以春的形式进行着，铺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