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快过年了,漂泊在外的人,提着箱、背着包,急切切涌向车站、码头,去赶乘年前那最后一趟车、最末一班船......</p><p> 可有这么一群人,火车、地铁近在咫尺,却不能踏上回家的路,为了疫情防控,不给家乡添乱,自愿留在工地,以他们自己的方式过年。 </p><p> 因工程项目的承包,我也住进了工地,走进了这个留守过年的民工群体。</p><p> 外出务工人员,习惯上称“农民工”,泛指农村进城主要从事建筑、运输等体力劳动的人员,我一直觉得这种称谓,极具一定的歧视,况且定义也不准确。现在的务工人员,有进城的农民;有企事业单位退休员工、富余下岗人员;也有城镇无业人员、未就业的大学生,”民工”的叫法较为妥切。</p><p> 过去,在网络上,文艺作品中,屡见对民工着装及素质修养的嘲弄和鄙视,可又有多少人了解,这些蜷缩在高楼大厦背后的务工人员,生活的艰辛与无奈、欢乐与泪水。</p><p> 我们所在的工地,是为江苏省第十一届园博会而建的园博园项目工程。</p><p> 现在的工地,一般开工前已道路畅通,绿树成荫,项目部、员工宿舍、浴室、食堂、商店一应俱全。可终究是建筑工地,虽有水车喷洒降尘,保洁人员清理打扫,依旧杂乱不堪、污水横流,到处可见衣着朴素、蓬头垢面的施工人员。</p><p> 天色微明,窗外霜深露重,当不远处山沟里传来几声野狗的叫声时, 他们惜别温馨的梦境,无奈的走出栖身的小屋,去经受工地上那萧瑟的寒意和冰冷的晨风。</p><p> 我们这一帮人,做的是ALC墙板及外装项目,活重粍力气。切割板材时,漫天的粉尘,让你站在面前也看不清嘴脸;刺耳的嘈声,让你喊破喉咙,别人也难听到你的声音。工程都是按量计酬,下班后常常扯起太阳灯,多干几小时,多挣一些薪酬。</p><p> 食堂的一日三餐,清汤寡水不见油星,红烧大肉是工人们的首选,一份菜的数量极为有限,大家往往厚着脸皮,让打菜的大姐舀一勺汤放在饭上。</p><p> 园博园地处南京东部,远离市区,进城一趟很不方便,工地上就应运而生出一个夜市,工友们习惯称之为“商业街”。</p><p> 这是工地旁一段沿河土路,当夕阳把最后一抹光辉洒向天空的时侯,路段二旁摆摊设点,搭起了篷帐。炒菜、烧菜、小火锅;面条、馄饨、蛋炒饭;水果零食、烟酒百货,无不应有尽有,在工友们的眼里,这里就是南京的新街口。穿着黄马甲,戴着白、红、蓝、黄、橙各色安全帽的人群,挤满了一二里路的“街面”,给工地的夜晚,增添了一抹色彩。</p><p> 傍晚收工后,三五工友结伴来到这里,买些生活用品,烧个火锅,叫上一盘花生米,切上一大碗猪头肉,二瓶“牛栏山”下肚,把一切置之度外,在这夜色阑珊的时候,享受一天中最愜意的時光。</p><p> 工人们曾调侃,“不是缺钱,谁不回家过年”!这话也不无道理,“疫情防控”“留守过年”,虽不能说是溢美之词,可疯传中的“春节万元补助”,却是一种潜在的动力。</p><p class="ql-indent-1"><b style="font-size: 18px;"> 庆工,原是一体制内单位财务人员,改制后开过酒店、养殖过特种水产,池河岸边的风情酒店,经营的如日中天,一场意外的火灾,让酒店成为灰烬,也烧毁了他的创业梦想,工地上的风吹日晒,不见了他白净的面容和儒雅风流。</b></p><p> 胖哥,我们团队的名星人物,四十来岁个头不高,经过无数次减肥,体重依旧还是没有低于二百斤,一副弥勒佛像,为人朴实热情,车站接人、市区购物,只要招呼一声,立马开动他的QQ奇瑞坐骑,颠簸在崎岖的山道上。他体重肥胖却并不笨重,立板砌砖、水电焊铆无一不通,过于夸张的大腹,总是系不住裤子,稍一不慎,裤子就褪到了屁股下面,倒也惊羞了不少路过的大嫂小媳妇。</p><p> 晚饭后,几杯老酒下肚,讲究的人,去锅炉房排队等候,打些热水冲个澡,抑或端盆水回来洗把脸、泡个脚,有的过于疲惫了,就直接脱衣上床。他们乘着酒兴点起烟卷侃起了大山,侃天侃地侃女人,从特朗普落选到东部战区台海巡航;从郑爽代孕风波到马云金融峰会大放厥词。</p><p> 手机的抖音视频声、老旧空调的电流声;歌声、鼾声、放屁声;烟味、酒味、臭鞋味,这些丝毫不影响他们的睡眠,少盐无油的饭菜,疲惫不堪的劳作,让他们很快就进入了梦乡。</p><p> 建筑工地上的民工,劳累而艰辛,拿着最瘠薄的工资,做着最脏、最苦、最累的营生,却是这座城市匆匆的过客,是这座城市地位最低下的人。</p><p> 入夜,灯光迷离,山里的夜晚静的让人窒息,望着窗外京沪高铁线上,列车驶向夜色苍茫的远方,心头涌起一缕悠悠的乡愁,眷恋于心的,还是那份难以割舍的乡土、乡音、乡情......</p><p><br></p><p> 二〇二一.二.十一 除夕之夜</p><p> 南京汤山.园博园</p><p><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