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记忆

子秋

　　2003年的春节特别的阴霾，灰蒙蒙的天空中看不到一丝的云彩。武汉的冬天阴冷刺骨，节日的快乐并未带给我丝毫的欣喜。疲惫不堪的身体只想有个安宁、不再被工作所榨取了仅剩一丝丝的气息。像抽掉了身体里所有力气，疲惫不堪的身心无一点点的精神。每天的工作强度已折磨得人对于一切失去了兴趣。除了吃饭睡觉头脑一片空白，实在是太累了，就像掉入了无底深渊，看不到有丝毫的光影。

长年累月的高强度工作。使我不得不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医生的职业神圣使命。连自身的健康都保证不了，如何能保障患者的健康？国内的医院就是满负荷运转，从医就意味着没有节假日，没有公休日。这种特殊的工作环境使人沮丧，因为很多时候，节假日发生的病情比平时更多且更严重。

我工作的医院虽不是那种大的三甲医院，但是我们学校的对外骨科医院，从80年代初建立。全市的专业中医骨科医院也就只有这一家。其它医院的骨科都只是一个小科室，未见得受重视。

我从省体育局调到学校医院时间不长，工作能力并未受到认可。因此得特别努力工作，才能在新单位立足。平时的工作已经非常忙碌，基本上是从上班开始，到下班，连喝水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患者没有预约，所有来的人都得处理，而且还不能出错。从写病例看诊到治疗，一个患者也就十几分钟。就算是这样，还经常不能准时下班，有了骨折的病人就更忙，拍片、找夹板、开单、找助手、等结果。等结果时再处理其他患者，一刻都不能停下来。片子出来后，有外伤的要先清创，再复位。复位的手法是用巧力，但力道要求很高。弄完这些感觉体力严重透支。这是每天工作的常态。

虽然有双休日，但只能休一天。周六得跟我老师值班，值班有时比上班还累。没有一次是能按时下班的。中午基本不能回去，只能吃个盒饭，稍微休息一下。下午有时病人会少点，但也会有不少来复诊的患者。也得忙到五六点钟。有时还有领导找我看病，我只能把手头工作放下，让其他人处理。这都是沒办法的事情，虽说我并不放心别人，但别无选择。长期的劳累工作，老师也觉得很不好意思。这个春节的年三十，老师说她值班，让我好好吃个团圆饭。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她说这话后，我就一直盼着这一刻。就想吃完饭后，好好地睡一觉，能稍微放松一下。这种放松已经很久没有过，那怕只有一会儿，也会是无比的幸福。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着。年三十的那天，天气阴沉着脸，似乎预示着有不顺利的事情发生，我吃过早饭后，在床上躺着看了一会书。父母张罗着饭菜，快忙完时，我帮忙把桌子打开，碗筷凳子摆好。把酒倒上，一家人准备吃个团圆饭。此时一串急促的电话铃响起，母亲拿起电话接听。电话里传来了老师的声音：“医院来了三个骨折重症患者，要我去帮忙。”母亲把电话给我，我一听心想：怎么这么倒霉，刚准备吃饭就有事。家里人也有埋怨，饭还没吃就要工作。我也顾不上这些，赶紧穿衣服出门，好在上班就在家门口不远。走路也只有十几分钟。

来到医院一看，大吃一惊，满满一屋子病人。年三十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就诊？这在以前不多见。来不及细想，此时老师看到我来，忙把患者X光片递过来。我匆忙看过，二个是小腿胫骨骨折：一个斜形骨折，一个螺旋形骨折。另一个粉碎性骨折，胫腓骨都有骨折，并且有伤口。前二个骨折复位较容易，后一个复位较困难，骨折面积大，而且有伤口会给夹板固定造成困难，夹板固定挤压易造成创面的感染。固定不牢骨折断端不稳定。固定过紧，伤口挤压血液循环障碍，创口极难愈合。这种情况下多选择手术治疗。所以这个患者只能放弃治疗。其余的二个患者，本着先易后难的原则，先治斜形骨折。老师当助手，由我复位，首先摸到断端，手法轻柔，这样不使患者痛苦。外擦一些舒筋活血的药酒，轻柔地松解一下由疼痛引起的肌痉挛。再复位才容易成功。就这样顺利地处理了两个骨折患者。复位后经拍片复查，对位对线都在90%以上。此时才松了口气。

忙完回到家里，家里的年夜饭已经吃完。这是我有生以来唯一的一次缺席的年夜饭。